沒一會兒,宮人不但端來雪燕,還伴有蜜餞糕點,把幾張桌几擺得滿滿當當。
瀾貴妃親切地招呼她,「舒兒,到了本宮的瀾霞宮就別把自己當外人,如在家一般隨意便好。」
夜時舒乖順地點了點頭。
瀾貴妃剛轉頭想招呼尉遲睿,突然在尉遲睿桌几邊擺布點心的宮女不小心打翻了盛裝雪燕的瓷盅。
「啊!」宮女嚇得驚叫,緊接著就對尉遲睿跪下求饒,「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殿下開恩!」
瀾貴妃臉色一沉,怒斥道,「我瀾霞宮怎會有你這般笨手腳的人?陳嬤嬤,把她帶下去,杖十棍!」
瀾貴妃身側的嬤嬤一臉肅色地走向那宮女,將其帶了出去。
瀾貴妃朝另一名小宮女看去,「莫讓太子殿下失了顏面,快帶太子殿下去偏殿更衣。」
尉遲睿也沒拒絕她的張羅,離開前還歉意地朝夜時舒點了點頭。
瀾貴妃隨即讓人收了他的那張桌几,連帶著桌几上的吃的也全撤下了。
夜時舒全程靜默。
對於桌几上的珍貴吃食,她也只是看著,並沒有要吃的意思,全程就主打一個靦腆內向。
見她如此反應,瀾貴妃微笑道,「舒兒,沒嚇著你吧?都是陳嬤嬤她們調教不力,掃了你的興致。」
夜時舒起身道,「娘娘多慮了,舒兒沒有那種想法。」
瀾貴妃看她的目光越發柔和,似乎很喜愛她這文靜內斂的性子。而她似乎才想起今日叫夜時舒來宮裡的目的,於是從座而起,朝夜時舒走去,牽起她的手,說道,「走,陪本宮去花園走走。你與凌兒快成親了,本宮借賞花之名讓你來,就是想讓你提早熟悉這瀾霞宮。」
夜時舒溫順地隨著她走出大殿。
春夏交替的季節,正是萬物生機勃發之時,宮中每處花園都是奼紫嫣紅迷人眼,但每一處又都獨樹一幟,各有各的迷人之處。
她們准婆媳走在芬香撲鼻的小徑上,身後跟著四個嬤嬤、十幾個宮女太監。
瀾貴妃主動與夜時舒聊起尉遲凌幼時的事,「凌兒他啊從小就是個悶葫蘆,以前有什麼事他都總愛找他父皇,不願告訴本宮,後來在戰場上受傷,許是覺得自己變成了廢人,連他父皇他都不親近了。」
悶葫蘆?
夜時舒腦海中浮現出尉遲凌那張戴著假疤痕的臉,以她與他的接觸,覺得他跟『悶葫蘆』三個字壓根沾不上邊。
一個把所有人都騙住的人,那麼能整活,怎麼可能悶?
瀾貴妃望著花圃中一株芍藥,突然嘆了口氣,「本宮知道,凌兒之所以不願與本宮親近,是覺得本宮偏袒太子。他是本宮親生子,覺得本宮應該只對他一人好。」
夜時舒聽到這,一下來了幾分好奇,「娘娘的意思是承王殿下吃太子殿下的醋?」
瀾貴妃轉身面對她,一抹哀色從美目中流出,「舒兒,你有所不知,太子的母后在世時與本宮情同姐妹,我們曾經甚至有過生死之交。只是皇后她太過美好,天妒英才才被老天帶了去,留下嗷嗷待哺的太子。你說說,我能放任太子不管嗎?」
「何況我的身份,如果我不對太子上心,只一味地疼愛自己的兒子,你叫皇上如何看我?叫那些擁躉儲君的朝臣如何能安心?我不想被質疑,說我們母子有野心,那就必須把太子視若己出。我也不想凌兒在朝中被人猜忌,所以在凌兒少年時便勸說他入了軍營。」
說到這,她又傷心地嘆了口氣,「可惜我的做法得到了皇上和朝臣的稱讚,卻叫凌兒寒了心,讓他至今都不願與我親近。」
有些事夜時舒聽說過,比如瀾貴妃視太子如己出。正因為她這份大德大愛,讓人稱頌不止。
而有些事她是第一次聽說,比如承王吃太子的醋,覺得太子搶了他的母妃。
站在瀾貴妃的角度,她能悉心照顧別人的兒子,的確有情有義,該受人尊敬,也擔得起偉大之名。
只是,站在承王的角度,她卻沒法評說。畢竟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都會因為一碗水端不平而互相仇視,何況太子還是皇后所出。
瀾貴妃拉著她的手,說道,「我同你說這些,是因為你馬上要與凌兒成親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與凌兒有些隔閡,還得指望你在中間調和。」
聞言,夜時舒溫順回道,「娘娘放心,舒兒會的。」
瀾貴妃笑了笑,轉身看向花圃,突然抬手指向一株蘭花,「舒兒,你喜歡蘭花嗎?」
夜時舒敢說不喜歡?
「娘娘,這株蘭花開得真好。」
「來人,把這株蘭花做成盆景,給三小姐帶回府去。」瀾貴妃直接朝宮女吩咐起來。
「……」夜時舒想阻攔,但張了張嘴,卻又擔心自己推拒會惹瀾貴妃不悅。
沒一會兒,宮女將那株蘭花從花圃中連根帶土拔出,還特意呈到夜時舒面前,熱情地說道,「三小姐,您稍等,奴婢這就找只玉盆培上。」
夜時舒微微一笑。
宮女轉身欲離去,可她轉身的弧度過大,那根部懸吊的泥土飛濺到夜時舒裙擺上。
見狀,瀾貴妃臉色微沉。
一旁陳嬤嬤趕緊說道,「娘娘,紅玉也不是故意的,您別動怒,奴婢這就讓人帶三小姐去清洗。」
夜時舒能說什麼?
瞧著裙擺上的泥,只能接受陳嬤嬤的安排。
隨後她便跟著一名小宮女朝最近的一座宮殿而去。
進門的時候,夜時舒留意了一下,這宮殿冷冷靜靜,也沒瞧見一個人影,應該是閒置的。
小宮女推開一間房門的時候,她沒有多想的便走了進去。
只是在她雙腳邁進門檻時,她望著側面座榻上身著藍色四爪蟒袍的太子,面色忍不住變僵。
「太子殿下恕罪,小女走錯地方了。」好在她反應也快,及時為自己解釋。
可還不等她轉身,房門便被人快速關上。
她雙眸睜大,緊接著戒備地瞪著側面座榻上的男人,冷聲問道,「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三小姐,陪本宮坐坐。」尉遲睿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面色溫和地招呼她。
「太子殿下,這於理不合!」
「再於理不合,我們現在也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了。」尉遲凌嘴角揚起一絲笑。
夜時舒從他這一笑中看到了得逞。
何況他這一句『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也由不得她再裝清純!
確定自己是入了別人的局後,她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走向他,也不顧什麼君臣之禮了,直言問道,「太子如此做,目的為何?您應該知道我與承王馬上就要成親了!」
尉遲睿沒正面回答她,只是譏笑地挑了挑眉,「本宮很好奇,為何你會選擇承王?不是本宮貶低他,就承王這般樣子,你嫁給他也是守活寡。我原以為夜將軍是個聰明人,他的女兒應該也不傻,沒想到你們父女竟會做出如此愚笨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