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的病看來已經好了,顧婕妤隨本宮一道過去吧。」
崔後扶著宮女的手起身,意味深長地往下邊看了一眼。
「是。」
顧攸寧恭敬應了,面上卻依舊沉浸在要見家人的歡喜中,似無所覺。
不過隨著崔後往外走時,她的眸子裡划過一道冷涼恨意。
大殿鳳座下首,已經坐了一位華衣女子。
只見她一身蹙金雲錦宮裝,臂上搭著鸞鳥銜枝紋披帛,雍容富貴的牡丹髻上插著幾把小巧的金鑲玉簾梳,步搖上垂落的東珠顆顆粒大瑩潤。
柳葉眉下的丹鳳眼自帶三分倨傲和凌厲,只是面上似有些不足之症。
「皇后娘娘可算是來了,臣妾等了好些時候。」
那女子起身,淺淺行了一禮。
「讓貴妃久等,是本宮的不是。」
崔後在鳳座上坐下,面色溫和如常,隨即目光落在鄭貴妃手邊的茶盞上,轉而對著殿內伺候的宮女道:「真是糊塗人,貴妃有心疾,怎麼能飲這茶。」
那宮女忙往地上跪了。
「皇后娘娘說笑了,鳳儀宮清靜優雅,裡邊伺候的人自然也是眼明心亮,何來糊塗一說。」
鄭貴妃閒閒撥弄著手上的護甲。
「貴妃見諒,這大紅袍是南邊前日剛貢上來的,這宮女想來也是不敢慢待你,只是好心辦了壞事,忘了貴妃的身子經不起。」
皇后的心思,果真不簡單。
顧攸寧在旁聽了兩人言語過了個來回,心中暗道。
鄭貴妃說鳳儀宮清靜,暗指皇后君恩淺薄,說伺候的人不糊塗,又指著皇后對她,並無慈心。
皇后卻是不慌不忙地一一回敬,還暗指有些福氣是她享不得的。
鄭貴妃聽了這些,不見惱怒,倒是輕笑了一聲,一雙妙目轉而在顧攸寧身上打轉。
「這就是剛從行宮回來的顧婕妤吧,看著確實是個可人,難怪連皇后娘娘今日話都多了些許。」
顧攸寧進殿前就已掩去眸底的情緒,此刻面上微含笑,對著鄭貴妃福身行禮:「嬪妾見過貴妃娘娘。」
「容色果真不錯,這行宮是養人。」
「娘娘謬讚。」
鄭貴妃沒有叫起,顧攸寧就只能保持行禮的姿勢不動。
「本宮可沒有謬讚,不是這等容色也不能讓皇上今日差點遲了早朝。」
鄭貴妃面上隨意,話里卻有幾分厲色。
顧攸寧明白,鄭貴妃對自己生了不滿,想到貴妃方才那話,她垂下的眸光里閃過一片冷然狐疑。
這時,各宮問安的妃嬪也陸陸續續到了。
「皇上昨夜朝事勞累,嬪妾不忍心早將人喚醒,便讓皇上多睡了一刻鐘,是嬪妾的不是。」
帝王有沒有誤了早朝,眾人皆知,顧攸寧也不必在此事上辯解。
而剛三三兩兩進來的妃嬪聽了這話,心裡驚羨不已。
尋常妃嬪侍寢,帝王來與走,哪裡輪得到她們說上半句。
果然,這位在東宮就服侍皇上的顧婕妤,並非如她們之前想的那般不得皇上寵愛。
「人到得差不多了,顧婕妤也落座吧。」
鳳座上的崔後開口道。
「是。」
顧攸寧扶著檀音的手起身,在鄭貴妃下首坐了。
宮中高位妃嬪少,她雖不是主位,但也能坐了次首。
而坐於她下首的,正好是面色不佳的才人陳雨霏。
無它,昨日陳雨霏還為自己的才人份位得意,今日自己就屈居人下了。
「你也去坐著吧,好好一個寶林,在本宮身邊伺候做什麼。」
顧攸寧坐下不久,鄭貴妃就轉向身後涼聲道。
眾人循聲看去,是一位身著荷花白宮裝的女子,眉目上與鄭貴妃還有三分相似。
顧攸寧拿茶盞的手一頓。
承安宮住了兩位鄭氏,鄭貴妃雖為鄭家嫡女,但天生心疾,不好產育,所以鄭家又送了庶女進宮,明擺著打著借腹生子的主意。
她記得,前世這位鄭寶林確實誕下皇子,不過卻是難產死了。
鄭寶林低著頭細聲應是,便往下邊去,顧攸寧悄然打量了這位她連面目都不曾記得的鄭家女,只見那眉目恭順極了,毫無勉強之意。
緩緩將手收回,顧攸寧心中有一個模糊的想法。
「何充媛到。」
最後一位也到了。
「皇后娘娘。」
「免禮,何充媛,你的臉色怎麼這般差,是身體不舒服嗎?」
崔後擔憂的聲音自上邊響起。
「臣妾無事。」
何充媛淡著神色起身,在右首位坐了。
「充媛娘娘是累著了吧,昨日剛得了養育皇子的福分,定是要夙興夜寐的。」
坐在顧攸寧下首的陳雨霏輕笑出聲。
「的確,二皇子畢竟已經知事,不比照料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省事。」
「聽說昨日還是太后親口下令,太后對充媛娘娘,真是看重得不得了。」
……
陳雨霏話音剛落,就有幾人跟了上去。
顧攸寧發現,這些說話的妃嬪大多出自世家。
世家之女,果然心齊。
但這些話……
顧攸寧不經意地往下瞥了一眼,這陳雨霏倒也不算太蠢,昨日慈安宮的事應該是她傳出去的,不然這些妃嬪嘲諷得也不會這般有的放矢。
殿內話聲不斷,坐在左右首位的兩個主位妃嬪卻淡然得很。
鄭貴妃依舊把玩著自己的護甲,被眾人議論不休的何充媛不管心裡如何想,面上卻是一片淡然,只是目光似不經意地往顧攸寧身上飄了幾下。
與昨日不同,今日鳳儀宮內十分熱鬧,本來顧攸寧昨日侍寢,該是這殿內最惹人注目的,但有昨日何充媛的盛寵在先,她這點就暗淡無光了。
這點也合顧攸寧的意。
她雖不想讓宮中人看輕自己,以為她們母子可隨意欺辱,但不想被眾人的目光盯著。
只是顧攸寧沒想到,還是有人將心思動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