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檸站在一樓的雨搭下直犯愁，要是沒這場雨，現在騎共享單車到客運站能坐上十二點十五的大客回村里，這趟要是錯過就得坐下午四點的了。
一道閃電斜劈開渾濁的雲幕，緊接著滾滾雷聲震得辦公樓的玻璃發出細微的顫抖聲。
雨天連順風車都不好打，司機沒人接她短途的單，一共才十塊八塊的活兒。
想了想，她舉起手裡的包頂在頭上沖入雨中。
豆大的雨點往身上打，黑色T恤上很快暈染開濕漉的痕跡，跑到門衛身上的衣褲就已經濕透了。
在路邊攔計程車，結果都是滿客。
時間不等人，再遲了真不趕不上中午的客車了。
章佳檸心一橫，反正也濕了，奔著共享單車跑去。
抹掉二維碼上的水珠，剛要掃，路基下停靠過來一輛白色轎車。
嘀嘀兩聲汽車鳴笛，車玻璃降下，宋樞楓喊她：「小章，快上車。」
章佳檸的頭髮緊貼著臉頰，水順著發尖往下滴，她抹把臉，「不用了，宋局，衣服濕了，上車好弄髒了。」
「快上車。」宋樞楓盯著她，「還是我下去請你？」
「額……」章佳檸趕緊小跑著坐進車裡。
車門一關，她整個人緊縮著，半個屁股坐在后座上，翻找包里的紙巾，卻只剩一張了。
趕緊拿出來墊在屁股下，儘量不沾濕皮質的座椅。
宋樞楓將紙巾盒遞給她，「擦下臉上的水。」
「謝謝。」章佳檸抽了幾張，印臉頰和頭髮上的水。
宋樞楓問她：「你去哪？」
章佳檸說：「宋局，麻煩去客運站。」
轎車啟動，匯入車流。
車裡一點菸味兒沒有，看來他不抽菸。
剛才在辦公室就注意到菸灰缸是空的，而且很乾淨，看來不是給他準備的。
轎廂內逼仄無聲，章佳檸尷尬得無所適從。
誰能想到一個局長開車送她？想找話題化解尷尬，又不知道聊什麼。
使勁攥緊包帶，問：「宋局，您是出來辦事嗎？」
宋樞楓輕嗯聲，「家裡有點事。」
私事就別問了，顯得太沒眼力勁兒了。
可什麼都不說，氣氛也太緊繃了，就在章佳檸費盡心思想話題時，宋樞楓開口了。
「你家裡人支持你回村工作嗎？」
章佳檸坐直了，回答：「支持的，尤其我媽媽，她蠻高興的。」
「你爸爸呢？」宋樞楓問。
章佳檸說：「我爸在外地了，他也沒反對，讓我想好就行。」
宋樞楓：「看來你父母格局很大。」
「？」格局？
回想自己騎在牆頭被梁燕妮拿著笤帚連追帶趕的，跟格局哪兒沾邊了。
「呵呵，」章佳檸笑，「主要我獨生子女，我媽希望我在身邊。」
宋樞楓眼波微動，問了一個不符合工作關係的問題。
「可女兒大了，總要結婚的，難道也讓你在村里找？」
章佳檸一頓，她還真這麼想的。
宋樞楓：「以後你不可能一直留在村裡的，工作調動，難道連工作都不幹了？」
章佳檸思忖片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宋樞楓深情淡然，虛搭在方向盤的手慢慢攥緊了。
「小章，工作好好干，努力付出，一定會有回報的。」
章佳檸：「放心吧宋局，我一定把帳號做好。」
趕上紅燈，車停下。
宋樞楓從車內後視鏡不經意的掃過她的臉。
她沒有化妝，素淨的小臉巴掌大，被雨潤濕的皮膚吹彈可破。
車剛啟動，章佳檸的手機響了。
她一看程澈的號碼，壓低聲音，「餵？」
程澈問她：「姐，我服你了，你不是告訴我坐車去嗎？怎麼坐大客去的？這又趕上下雨，你現在在哪了？我去接你。」
「別來，」章佳檸趕緊止住他下步的動作，「我正坐車去客運站呢，十二點十五有趟回去的大客，你別過來，等你來了，我也到家了。」
程澈嘆口氣，「你可真行，昨兒個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章佳檸礙於宋樞楓，不好多說，「回去再說，」又掩著話筒，小聲說：「我坐領導車呢，掛了吧。」
程澈：「什麼領導？」
章佳檸：「馬上到客運站了，回去說。」
她掛了電話，宋樞楓問：「你弟弟？挺有意思的。」
「……」額，要怎麼解釋？都怪他張嘴就喊她姐。
章佳檸說：「不是，他是我男朋友，剛才鬧著玩的。」
宋樞楓面色無瀾，微微彎下唇，「你們年輕人是挺有意的。」
「宋局，您才多大，就喊我們年輕人了，你看著跟我差不多，頂多大個三四歲吧。」
宋樞楓說：「你才多大，我都三十四了。」
章佳檸：「一點都不像，頂多二十八九。」
宋樞楓嘴角笑弧深了幾分，「直播的時候，嘴要像現在這麼甜。」
「呵呵……」章佳檸皮笑肉不笑，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浮誇了。
之前就被他抓包說謊，現在又阿諛奉承，在宋局心裡她肯定不是個好村官。
車停在客運站門口，章佳檸道謝，「宋局，謝謝您特地送我。」
「不用客氣，等下。」宋樞楓說完，將副駕的雨傘遞給她。
章佳檸說：「不遠，雨澆不到多少的，跑進去就行。」
宋樞楓不容置喙，塞她手裡，「拿著。」
章佳檸：「謝謝宋局，以後我來市里再還您傘。」
宋樞楓：「不用還，車裡還有傘。」
章佳檸下車，撐著傘，「再見宋局，雨天路滑，慢點開。」
白色轎車一直等人進了客運站大廳，才緩緩啟動。
姚紀安拎著打包好的午飯送到辦公室，看眼桌上的文件袋，想起坐在這的女村官。
「……」想了想，應該不可能吧。
他走出辦公室，關上門。
坐上大客後，章佳檸給程澈發去微信。
章佳檸：已上車。
程澈：幾點到？
章佳檸：平時兩個小時，今天大雨，會晚點。
程澈：這麼大的雨，來回坐大客也不方便，你也是的，昨晚不跟我說，說了，我今天是不是給你安排台車送你。
章佳檸：我這是公家的事，哪能總用你的車，再說主任也給我報銷餐旅費的。
程澈看到報銷餐旅費幾個字，氣得翻白眼。
程澈：姐，我差那幾個子兒嗎？
程澈：哥有錢，不讓對象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