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謝晚意沒問李氏母子的情況,簪雪她們也默契不提,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小敏的草墊子編好了兩個,放凳子上正正好,連常嬤嬤都贊她手藝好。
謝晚意沒見她過來和其他人一塊兒吃飯,問了清秋才知小敏病了。
「先餵點熱湯,晚些請嚴老過來看看。」
「把屋裡賀將軍給的虎皮也拿去,別讓她再受了寒。」
清秋感激涕零,「奴婢替小敏謝過小姐!虎皮就不用了,小姐留著用,奴婢已經把自己的被子給她了。」
謝晚意卻道,「讓你拿就拿。等她好了再還回來就是了。」
小敏為了她捨棄親生母親和弟弟,一塊虎皮用來感念她的犧牲都算輕了。有比沒有好,總要做些什麼回饋她。
付出的善意得有回應。
謝晚意去軍營之前先寫了字條給太極佩傳遞,畢竟心虛昨兒沒回復,今日又明目張胆裝作沒收到。
裴恆下了早朝回來,見姜歲禾端著托盤在書房外等,耳朵和鼻尖都凍紅了。
正常反應一定是請她進去喝口熱茶再說話,但裴恆只微微動了下眉,「身子好了?」
姜歲禾吸了吸鼻子,「多虧王爺費心照拂。」
「怎麼不歇著?有事找本王?」裴恆脫下狐裘丟給聞淵,直接在冰涼的石凳上坐下。
姜歲禾見狀,坐下···光是想想屁股都涼,正發愁呢,裴恆客氣道,「坐下說話。」
姜歲禾:「···」
她虛挨著石凳,視線正好落在裴恆腰間,發現他並沒戴藥包,溫婉的笑容一頓,「早晨天涼,王爺怎麼沒有戴藥包?」
「是不是覺得味道重了?我這幾日做下來,也聞著有些嗆,正考慮要不要再修改配方。」
她一臉認真看著裴恆,期待他給意見,怎麼也想不到他把東西都傳遞到千里之外了。
裴恆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沒看懂,淡淡道,「本王不懂這些,你看著做就好。」
姜歲禾垂眸,興致低落,「哦。」
不過說起藥包···
他忽然問,「若是身子不適,不能隨意用藥,有沒有一些安全的藥材可以用來驅寒?」
姜歲禾交握的手忽然一緊,對上裴恆如墨般的眼眸,疏離而剔透,總能第一時間吸引人,卻又讓你永遠有種難以靠近的無奈。
「有。不過還是要看看脈象,對症下藥才有效。」
「若是不方便看脈呢?」
不方便?
姜歲禾心裡咯噔一下,很少見王爺對誰這樣上心,莫不是那個讓李媽隔三岔五就熬湯的人!
她存了疑,又問,「男子還是女子?」
裴恆不假思索,「女子。」
姜歲禾瞳孔一緊,連石凳傳遞來的冰涼感都忘了,一時間心緒複雜,沒能及時回話。
裴恆見她眉心將鎖未鎖,薄唇緊抿,似乎很為難。
也對,不見著人,也摸不到脈,便是神醫也不好用藥。是為難她了。
「無妨,不是什麼要緊事。罷了。」
他說完這話,將目光落在一旁盼兒端著的托盤上,碗碟還用小棉被蓋著,「什麼東西?」
姜歲禾回神,「我給王爺做了些藥膳,節令期間對身子好。好好調養,比總是比喝藥強。」
她起身從盼兒手裡接過托盤,笑道,「我送王爺房裡。」
裴恆波瀾不驚,「給聞淵就好了。」
「聞侍衛畢竟是男子,左右我受王爺恩惠,不能總歇著,就讓我伺候王爺用膳吧。」
姜歲禾躲開聞淵伸過來的手,聞淵不好再近前,側首看向裴恆。
裴恆深邃的目光像鉤子般鎖著姜歲禾,她掌心微微滲出些汗,如果再靠近些就能發現嘴角的笑有點顫。
「不必。」裴恆斬釘截鐵,半點商量餘地都沒有,「姜姑娘不是王府的侍婢,更不是本王的侍婢。這些事讓下人做。」
「若是你身子好了,明日可去程太醫府上,先認個門。」
姜歲禾臉色一僵,王爺是趕自己嗎?
見她愣在當場,裴恆示意聞淵接過托盤,主僕兩人進了書房,關門聲聽起來都那麼無情。
姜歲禾撐著冰冷的石桌,幸好被盼兒攙住,「姑娘,您身子冰涼,快回房暖暖手吧。」
話音剛落,裴恆在屋裡就聽到姜歲禾喑啞的咳嗽,對聞淵道,「難怪總是好不徹底,沒幾日就出來吹風。」
聞淵道,「那、屬下去傳話,讓姜姑娘好了再出門?」
裴恆瞪了他一眼,「她是客,不是奴婢,本王無權干涉她自由。」
待看到書案上傳遞來的字條,他就把這事放下了,連帶藥膳也沒碰。
裴恆發現墨跡已經干透,想必是自己剛出門上朝就傳遞過來了。這時他又想起昨晚沒等來的回覆,此刻淨了手,飲了熱茶潤喉,掀袍坐在案前。
粗粗掠了一眼,先是驚訝竟不是他以為的答案,莫不是昨兒最後那個字條沒傳過去?還是她疏忽了。
再仔細看上頭的字,他微微眯眼···
若所言是真,那燕臨有救了!
「聞淵,給司糧監趙大人下封帖子,就說外公托本王問問他明年開春南邊兒種什麼糧食好。」
聞淵沒看到他手裡的字條,還在擺弄藥膳,大小碟子好幾個,也不知怎麼擺放合適,聞言道,「年年不都是歲末,南疆使臣來京時才問,今年這麼早。」
裴恆瞥見碟子裡的菜又素又聞不到香味,心道姜歲禾的藥包做得花花綠綠,廚藝卻這麼的樸素?
當下更沒胃口了,「讓你去就去。」
「話多。」
*
謝晚意還差幾步才到軍營,已經有位副將帶著幾個士兵親自迎出來。
「嚴老說,謝小姐不能見風,怎麼就出來了!」
「快快快!你們幾個拿帳子給謝小姐擋風。」
謝晚意已經裹得很厚實了,專門選在將近午時,沒什麼風的時候才出來,哪知他們這麼熱情。
「不用麻煩。現在日頭大,也沒有風。」
「就當是出來曬曬太陽。」
「那怎麼能行!」那副將留著大鬍子,皮膚黝黑,笑起來露著一口白牙,「你要是有個什麼,我們將軍怎麼辦!」
謝晚意聽著彆扭,什麼叫宋將軍怎麼辦。
她生怕士兵待會兒真的拿了帳子過來,急忙往裡走,「我有急事找宋將軍和嚴老,就、就不陪您說話了。」
黑副將一臉「我懂我懂」,痛快讓開路,「謝小姐請!」
謝晚意走了好遠,依然能感覺到背後好幾雙眼睛盯著,直到進了宋清和營帳才喘了口氣。
簪雪給她解披風,「小姐,宋將軍跟他們說什麼,怎麼、熱情的讓奴婢都覺不好意思。」
謝晚意無奈,「我也很想知道。」
沒一會兒,士兵帶著嚴老過來,還說宋將軍在校場練兵,晚些才能結束。
嚴老見她不遵遺囑,少不得磨嘰了幾句,好在今日確實日頭大,風少。
謝晚意也不白白讓他勞累,讓簪雪拿出兩個熱窩頭,「嚴老別嫌棄,我沒什麼值錢東西,這兩個窩頭辛苦您去我那一趟給小敏看看。」
嚴老聞著玉米面也想,然而冷著臉推開簪雪的手,「哼,老夫不愛吃這個。你自個兒留著吧,吃不好當心肚裡的娃娃營養不夠。」
丟下這話,嚴老轉身出了營帳。
謝晚意抿唇,這小老頭···
等了片刻,宋清和還沒回來,午飯都送過來了,只有一碗粗米和半盤炒土豆絲,連那不知名的醃野草都沒了。
「小姐,將軍那麼大個人就吃這點?」簪雪又把窩頭拿出來,「不如給將軍吃吧!」
謝晚意卻道,「他不會要的。」
除非四萬將士人人都有,他才肯接受。
簪雪還堅持,「上次要不是將軍及時帶人找到您,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謝晚意挑眉,總算明白這丫頭的意思了,雖然在這兒糧食比金銀值錢,但她的命怎麼也比兩個窩頭貴些吧。
「謝是要謝,不過···」
話沒說完,外頭忽然有哨兵喊,「有羅剎兵越過風淵湖了!」
「全體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