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兵從前是朝廷放在方嶺的差役,管轄方嶺南區和東谷治安,也要隨時觀察羅剎兵的動向。
五年前,因黑甲兵玩忽職守,沒能及時發現羅剎兵入侵,間接導致三皇子秦王中計,最終帶著三萬輕騎慘死天坑。
朝廷動怒,自此放逐了黑甲兵。幸好東谷那位裴世子保了他們的命,自此便是裴府給他們每月發俸銀。
頂著朝廷的名兒,實則伺候的是東谷裴世子,不過有個什麼大事小情,還是要聽宋清河的調令。
因而,宋清和跟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微妙。
黑甲兵不敢違背宋將軍的命令,在胡光院子認出當時在小木屋附近爭執的兩個男人。
胡光抿了口烈酒,「宋將軍還真是心疼那娘們兒,不過是吵了兩句,又沒幹什麼。」
「這就驚動他老人家了。」
黑甲兵正是當初拿了謝晚意耳墜的那個,叫陳老十。
「胡光,宋將軍這次明顯是在來真的,那女人和別人不一樣,你瞧她在那木屋餓了半個月都沒死,出來的時候精氣神比你我都好。」
「你說你惹她幹什麼。」陳老十押著那兩男人,「得了,我去跟宋將軍交差,你自求多福吧。」
陳老十齣了園子,胡光啐了一口,眉心擰著戾氣。
隨從又給他端來一杯酒,聲音打顫,「胡哥,怎麼辦?真把宋將軍都招來了。」
胡光把酒灌入喉嚨,酒意直衝眼底,「怕什麼!」
隨從叫初雲,是被宋清和在軍營斬殺的瘦子的弟弟,那天他勸兄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那些女人幾根乾柴也沒什麼。
可兄長不聽,最後丟了命。
現在他勸胡光,胡光也不聽。
*
宋清和頭一次進謝晚意的小木屋,一張床,一張木桌和兩把不算穩的椅子,倒是打掃得乾淨。
興許是女人住的屋子,明明沒點香料,卻隱約能聞著一點清新的甜味。
因為常嬤嬤哭得厲害,宋清和臉色不好,清秋和簪雪趕緊扶著人去了外頭,一出門就和黑甲兵打了個照面。
兩男人被胡光放棄,一路是被拖過來的,不用宋清和的人喝令,直接跪趴在他腳下。
「將、將軍饒命。」
「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宋清和垂眸,冷聲道,「這種地方犯不著你們來忠心護主那一套。」
「本將軍只問,李氏把謝晚意帶去哪了?」
他只要人。
「將軍,小的真的不知道!胡大哥只說那女人擋了他的路,見不得她好,就、就只讓我們到跟前吵兩句試探一下。」
「試探什麼?」宋清和越發肯定這絕不是胡光該有的腦子。
其中一個男人哽了哽,「試探您究竟是不是真的要護著她,還是像黑甲兵一樣收了她的好處做做樣子。」
宋清和沉眸,「李氏的孩子在哪兒?」
顯然這兩人不知道李氏謊稱孩子不見了,迫不及待道,「那孩子是個痴傻,昨天夜裡又燒,李氏哭著求胡哥,胡哥讓人把那孩子關起來了。」
「關在哪?」
「好像是放、人肉乾的那間屋子。」
胡光在南區是地頭蛇,霸占了離北區最大的一塊地,園子建得粗糙,但房間不少,據說他屋子後頭就是北區,吃完的人骨頭隨手一甩。久而久之,北區的餓狼都對他溫順不少。
宋清和想不通,他們帶走謝晚意想幹什麼。
要是想以此跟自己談條件,剛剛黑甲兵去要人就該有所動作。
他甚至懷疑,胡光是不是知道謝晚意有她的神明?又和自己一樣,發現玉佩只能傳遞謝晚意丟進去的東西,所以才把人抓走,逼她憑空變食物。
如果是這樣,那她就沒什麼危險。
但宋清和又一想胡光是個畜生,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而謝晚意細皮嫩肉,被指甲劃一下都能留個血印子,跟軍營里的糙漢可不一樣。
而且她還身子不舒服,聽說嚴老給開了兩副藥。
這麼久了,萬一···
不對!宋清和突然眸光一暗,謝晚意怎麼可能安安靜靜跟著李氏走,還同意脫下披風掛在樹上。
只有一種可能,是被下藥或者迷暈。
南區沒有藥,只能去東谷或者燕臨鎮上的藥鋪買。鎮上的大夫都跑了,藥鋪也沒幾家,買藥得做登記,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藥來自東谷。
這個猜測讓他捏了捏拳。
從屋裡出來,宋清和吩咐隨行士兵,「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將軍,我們也去!」念左念右神色堅定。
「還有我!」小安也追出來。
小敏跟過來,一想到又是因為母親就抬不起頭,但謝小姐的安危更重要,「我了解胡光的院子,我帶將軍去。」
清秋、簪雪和常嬤嬤也涌過來,還有以芸香為首的十幾個婦孺,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樣子。
宋清和竟從這些人身上看出久違的熱血。
方嶺從來都是滋生人性殘忍的地方,這麼多年也就謝晚意對他說過,他們也是人,並非天生喜歡搶奪。
宋清和面上無動於衷,自帶震懾和威嚴,「女眷留下。」
念左念右和小安眸光一亮,「謝將軍!」
小敏急了,「讓我去問問她!為什麼要一而再···」
宋清和已經下了台階,連頭都沒回。反而是小安拍了拍她肩膀,「聽話。你若是去了,胡光萬一拿你母親和弟弟威脅,將軍反而不好做了。」
小敏胸口一陣起伏,無奈雙手捂臉,眼淚打濕了指縫。
*
謝晚意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滿稻草的木板上,屋裡混著血腥和腐敗味,頓時讓她嘔了兩口酸水。
因沒了披風禦寒,她凍得手腳冰涼,可連打顫的力氣都沒有,狼狽窩在那兒喘息著。
房門一開,謝晚意以為是胡光,可進來的人是謝瑤環。
她半張臉被長發遮著,整個人骨瘦如柴,冷森森的目光和嘴角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謝晚意後心發冷。
她動了動凍到發紫的嘴唇,先開口,「長姐還沒死,真是意外。」
這話刺激了謝瑤環,她笑容一斂,咬著牙,「你這賤人沒死,我怎麼安心。」
「你把我害成這副鬼樣子,不讓你加倍奉還,我怎麼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