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莊玲出來,蹲在那兒的二賴子朝她招了招手,然後屁顛顛地跑了過來。
一過來就很親昵地對莊玲說:「嬸兒,忙呢?這是要去買菜吧,我來幫你提籃子。」
說著就要伸手去拿莊玲手裡的提籃。
莊玲頓時大驚失色!
她連忙往後躲了好幾步,緊張地問:「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趕緊走,不然我喊人了!」
二賴子耷拉了一下眼皮,遮掩住眼底的輕蔑和鄙視。
裝什麼裝?
真以為換身衣服老子就不認識你了?
這婆娘他當然認識,當初還是她找上的自己!
前段時間二賴子趕集,看見人家炸油條就沒忍住蹲那兒多看了一會兒。
買不起還不能蹲那兒多聞會兒油味嗎?
他沒想到,就那麼一會兒功夫這女人就找上了他。
當初這女的是變過裝的,還穿了一身男人衣服,還戴了帽子和口罩。
但女人和男人哪能一樣?
別管她咋折騰,二賴子可是一眼就分辨出來了。
要知道他自小雖然沒上過學,也沒少聽村裡的老人講故事。
那抓漢奸鬥地主,抓特務的故事他可聽了很多!
女人找他倒是給了二賴子一個好活兒,讓他去前進大隊拾月家,看看有沒有什麼金貴東西。
例如上了鎖的盒子,匣子之類的。
女人說她只找帶字的紙,別的錢財她一概不要。
還說找到了就讓二賴子在之前炸油條的國營飯店門口等,到時候她會去找他。
說只要東西對,就給他五塊錢。
女人還專門跟他說,拾月這幾天不在家,家裡沒人,讓二賴子放心去找,保證沒事。
二賴子只恨當初自己竟然信了這女人的邪!
還真跑過去找了。
雖然他還多了個心眼,提前打聽到拾月確實進城去了,但他也不知道那屋子裡竟然還住著別人!
更不知道前進大隊的民兵隊竟然那麼負責,大半夜的竟還跑到那麼荒僻的地方去巡邏!
然後他就被抓住了。
被打了一頓,餓了一晚上還不說,還被自己隊長揪回去,被隊裡的人痛打了一頓!
二賴子真是一肚子苦水沒地方說啊!
他可是一分錢還沒撈著。
自己倒霉肯定也不能讓那女人好受!
二賴子當即就想著要來找莊玲討個說法。
當初那女人心眼多,還以為自己換個打扮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覺了。
別不成想二賴子之所以能苦熬著長這麼大,那心眼子自然也不會少了。
他那天答應了莊玲之後就悄悄尾隨著她回了公社大院。
雖然他不認識莊玲,卻能打聽。
這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說話口音就不對。
而最近公社搬進來的就楊婷婷還有孫成才一家。
楊婷婷年齡對不上號,唯一的可能就是孫成才那個風韻猶存的丈母娘了。
當初要不是確定了莊玲的身份,覺得她這樣的人也不至於因為五塊錢賴帳,二賴子還真不會就貿然跑去爬拾月家的牆。
所以在身體稍微好點,村里管束也鬆動了一些之後,二賴子就悄悄溜出來,蹲公社門口堵莊玲了。
此時聽莊玲還要撇清,二賴子不樂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瞥著莊玲,說:「嬸子,這才幾天不見,咋就不認識了呢?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你還欠我五塊錢沒給呢。
還有,我因為你可是挨了一頓痛打,到現在這身上的傷還沒好。醫藥費你總得給我出了吧?
這最少也得兩塊……哦,不,二十塊錢!」
聽二賴子說要二十塊錢的醫藥費,莊玲頓時心頭火起,只恨不得一口啐到他臉上!
就他?還二十塊錢?
把他拆分了上稱稱,都不一定能值二十塊!
已經被戳穿了,莊玲也不裝了,冷下臉對二賴子說:「走遠點,別跟我太近!」
說罷拔腿就往斜對面的胡同走。
看莊玲不再裝了,二賴子也不多話,跟著她一起往前走。
這是一個死胡同,最前面是一個公社辦的加工廠。不過現在已經快要過年了,加工廠也關門了。
所以只要注意外面不進人,這裡面說話沒有人能聽到。
進來后庄玲直接問:「讓你找到的東西你找到了?」
「……沒,不過你也沒說」
「沒找到你要什麼錢?」莊玲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等把東西拿來,該給你的一分錢都不會少!」
說罷,她抬腿就要往外走,卻被二賴子擋住了去路。
二賴子也黑了臉,指著莊玲就破口大罵了起來。
話里話外全都是莊玲給的消息不準確,拾家住的還有別人,隊裡還有民兵巡邏。
說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反正就是一個意思,莊玲不給錢不行。
她要是不給錢,二賴子就要去公社鬧,去省城鬧。
反正他光腳不怕穿鞋的,他是根正苗紅的貧農,看誰能拿他怎麼辦!
反倒是莊玲一家子,要不想名聲被徹底搞臭,就最好照他說的,把錢拿出來!
莊玲沒想到自己挑了半天,挑出來的最懦弱好欺負的一個人竟然是個無賴!
雖然二賴子長得又瘦又柴,可他怎麼說也是個男人。
被這樣的人堵在胡同里,莊玲覺得自己想安全脫身有點困難。
而且,她也確實不想把這事兒鬧大。
她恨得牙根癢,卻也不得不從口袋裡掏出兩塊錢摔在了地上!
可二賴子已經鬧起來了,又怎麼會只要兩塊錢就罷休?
他立刻說:「兩塊不夠,少了二十不行!」
莊玲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可她這會兒還保持著一絲冷靜。
她覺得事情不能這麼做。
她冷著臉說:「我今天是出來買菜的,沒帶多的錢,就這些,你先拿著。東西我還要,你找到了就還按照咱之前說的在飯店門口等,我反正每天都要去買菜。到時候我自己會去拿。」
她說到這停了停,覺得不多給點好處這一回這人大概還不會願意。
於是又補充了一句:「你要是找到我想要的,我給你十塊錢。」
二賴子的眼珠子轉了轉。
他沒想到自己詐一下,效果竟然會這麼好。
這種撒潑耍無賴的法子他用的次數多了,可真沒弄回來多少錢。
於是他又梗起了脖子,用比莊玲橫多了的語氣說:「不行!你少跟我打馬虎眼,我哪兒知道你說話算話不算話?
今天這二十塊少一分都不行,你現在就給我!
至於去偷東西……」
他想了想:「還得給二十!我可是聽說拾月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