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玲一夜幾乎沒睡,早上很早就起來了。
她打開門,準備出去透透氣。
結果一出門差點沒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誰?」她嚇了一跳!
地上的人蠕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爬了起來。
可能蹲久了,腿麻了。
他齜牙咧嘴地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沖莊玲露出了一個謙卑的笑。
說:「嬸兒,我是成才的大哥,我弟呢,我過來找他有事兒。」
莊玲之前並沒有見過孫家人,此時聽孫鐵牛自報家門,不由得有點驚訝。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然後發現這人長得竟跟自己那個便宜女婿有七八分的相像。
這讓她不由去想——
如果當初沒有拾月她爸的幫忙,如果沒有自家女兒蠢得一頭撞進去和他結婚。
幾年後,孫成才是不是也這麼一副畏縮,腌臢的模樣?
想到這兒,她對孫成才愈發的嫌棄了起來。
只不過莊玲並沒有表現出來。
她友善地沖孫鐵牛笑了笑,然後說:「你找成才啊,他昨天值班住種子站了,你去那邊找他吧。」
孫鐵牛連忙答應了一聲,然後就準備離開。
他同樣也將莊玲打量了一番。
面前這個女人論年齡應該和自家娘差不多,可人家講究著哩。
這穿著,這打扮,看著跟自家媳婦差不多年齡。
甚至比自家媳婦看上去還更好看幾分。
這就是有錢人家的女人啊!
只不過這女人的人品不咋的,忒摳門!
這麼早碰上自己,任誰也知道自己沒吃飯呢。
就算是這樣,連口饅頭都捨不得給……
嘖嘖嘖,真是越有錢越小氣。
要不然那過去的地主老財是怎麼攢下那麼多的家當呢?
孫鐵牛一肚子抱怨,卻不敢表現出來。
他弟可是說了,讓他們堅決不能和楊婷婷一家鬧矛盾。
他弟還說了,忍一忍風平浪靜,把這段時間忍過去一切都好說。
想到這兒孫鐵牛揉了揉肚子,轉身就走。
莊玲可不知道孫鐵牛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竟然想了那麼多。
她也壓根就沒想到孫鐵牛吃沒吃東西的事兒。
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只是忽然想到了別的事。
「等一下!」她連忙叫住孫鐵牛。
孫鐵牛還以為這人終於想到他沒吃東西了呢,高興地轉過了身,殷切地問:「嬸兒,還有啥事啊?」
「你這一大早的找成才是有什麼事兒啊?」莊玲問道。
看這人並沒給自己吃的意思,孫鐵牛的臉耷拉下來了。
他垂著眼皮,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沒事,沒啥事,就是……就是想我弟了,過來看看。」
莊玲心裡掠了一陣煩躁。
她信這話才是有鬼!
想他弟了……
別以為她不知道孫成才回來第二天就偷偷摸摸地跑回村去看他那個不省事兒的娘了。
還悄悄拿了不少他們從省城帶回來的東西。
只不過想著有他的安撫,那家人一時間不會再鬧出么蛾子,不會給他們添亂,莊玲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拉住了女兒不讓她鬧。
現在說是為了想孫成才來的公社,莊玲怎麼會信?
想他了,想他的東西和錢了吧?
想到這兒,莊玲心裡更厭惡這家人了。
不過她也看出來了,不拿出點東西這孫鐵牛是什麼也不會說的。
於是她說:「你等一下。」
然後進屋把昨晚上從食堂打的玉米面窩頭拿了兩個出來塞給了孫鐵牛。
笑著說:「你看我年紀大了,腦子有時候也反應慢,我都忘了你還沒吃早飯呢!
你趕緊吃,吃了再去看成才,他就在站里,到那兒就找到了。」
說罷她再次問起了之前的問題:「你這大早上的,找他不僅僅是因為想他了吧?」
有窩頭吃,孫鐵牛什麼都願意講了。
他當即說:「是我娘非讓我來的。我娘讓我趕緊告訴成才,讓他,讓他……」
說到這,孫鐵牛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些話說給莊玲到底合不合適?
這不是讓自家兄弟在丈母娘面前丟臉嗎?
而莊玲已經追問道:「讓他什麼?」
「讓他躲一躲。」孫鐵牛避無可避,只能說道。
話已出口,後面的就順暢多了。
「嬸兒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拾月從省城回來了。她可不是光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她還帶回來了一輛大車!」
「大車?」莊玲皺了皺眉。
「嗯,大車,可大的一輛車了,我都沒有見過。」
孫鐵牛用手比畫著:「還掛著軍隊的牌照,是軍車呢!還有啊,她不光帶回來了一輛車,還跟著一個軍人一起回來,那軍人說是她哥。」
說到這兒,孫鐵牛嘴唇蠕動著,小聲嘀咕:「什麼哥不哥的,我們家認識時家幾十年了,從來不知道拾月還有一個哥。那就是她從省城搬來的靠山呢!以前也不知道她有那麼硬的靠山。」
孫鐵牛說話的時候,莊玲腦子已經在飛速轉動,將省城自己認識的人全都扒拉了一遍。
她不覺得自己能有什麼大靠山。
她在省城認識的人里就沒人認識那個丫頭的。
沒人認識……
等等!
沈元白。
拾月當初就是找的沈元白給孫成才找的上學指標。
想到沈元白莊玲眸中閃過一抹蔑視。
她覺得這靠山真不咋樣,眼看著自身都難保了。
想到沈元白,莊玲就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肯定是沈家那個大兒子,沈飛翼。
想明白後她的心情輕鬆了些,也有心思細問了。
然後孫鐵牛就磕磕巴巴地把昨晚發生的一切都說了。
說罷又道:「我娘嚇得直接就摔雪地上了,是找人抬回去的。現在還躺在炕上直哼哼,動不了身哩。
我娘不讓我睡覺,半夜就讓非逼著我出門,讓我來跟成才說說,讓他躲幾天。
我娘說了,那人一看就是個忙人,在隊裡待不了多久。挨過這幾天就沒事了。讓別跟他對上。」
莊玲沒想到孫鐵牛找孫成才竟然只是說這個。
這一刻她竟然還覺得那老婆子的想法是對的。
現在正是特殊時期,別說孫成才了,他們一家子現在都是公社的笑話。
這種時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對上是最好。
於是她朝孫鐵牛揮了下手,說:「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說罷也就不再關注他了。
孫鐵牛走了,莊玲也沒心思再去透什麼氣。
她回屋收拾了一下,叫醒還睡覺的女兒,自己就提了一個籃子準備出去買菜。
結果剛走出公社宿舍的院門口,就看到馬路對面蹲著一個男人。
男人這會兒也看到她了,還衝莊玲招了招手,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莊玲頭皮瞬間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