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何立軒湊了過來。
然後就見拾月將拿出的那張報紙展開,翻到頭版的位置用力一撕!
上面那張照片就被她一撕兩半兒。
何立軒嘴角抽了抽。
他也沒有多問,而是很自然的接過拾月手中的報紙,拿到寫字檯前,塞到了最下來的抽屜里。
看到他的動作,拾月反倒是有點驚訝。
這人怎麼不問問她要搞什麼?
看他如此熟練,別不是這種活兒他之前也幹過吧?
想到這兒,拾月快速地搖了搖頭,把腦子裡這個可怕的念頭搖走。
何立軒肯定沒幹過這種事兒。
就是她,也是從那幾本書里學到的這個辦法。
拾月看那幾本書中提到過一個小故事,說的是有一個人原本是單位搞宣傳的。
有一天不小心把茶水倒在桌子上了,他就下意識的抓了張紙去擦,結果擦完才發現拿的是張報紙。
而被他擦破的地方正好是一張領導的照片!
就是因為這麼一件小事,他被打成了反動派,然後被送進了監獄。
足足關了八年才放出來。
雖然後來平反了,但物是人非,家破人亡……
拾月剛才和寧寧姐一起往回走的時候,腦子裡就一直迴蕩著這個故事。
她現在一時半會兒是拿楊建業沒有辦法的,兩家差距太大。
她就想著能不能嫁禍一下,弄一張撕破的報紙塞到他家裡,然後再寫一封舉報信……
就算是他楊建業在大學裡隻手遮天,他的手能真的有天大?
大不了就往上告,總有辦法把他拉下台!
拾月原本打算得好好的,沒想到卻被何立軒給攪亂了。
不過想到他剛才模仿楊建業寫字,拾月覺得這人想的法子大概率和自己差不多。
何立軒不知道拾月的小腦袋瓜里這一會兒功夫,就把他的想法琢磨出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把報紙放好就拉著拾月從屋裡出來。
出門前還不忘將裡面的東西重新歸置,使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被人動過。
兩個人出了楊家就快步往前走,一直走出了老遠才停了下來。
「這事兒的後續我來處理,你不要再參與。」何立軒嚴肅地沖拾月說道。
拾月眨了眨眼睛,盯著他看了半天,從他的眼神里拾月看到了堅持和胸有成竹。
想想他剛才做的事,拾月點了點頭。
何立軒的表情這才再次變得溫和。
「你怎麼跑過來了,不是讓你幫沈伯伯幹活嗎?」拾月問出了剛才就想問的話。
何立軒沒有回答。
他取下脖子上圍著的圍巾圍在了拾月的脖子上,然後低聲吩咐:「圍好,這邊風太大,再把臉給吹皴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匆匆朝倉庫那邊走去。
他的步履中帶著一些倉促,似乎怕自己走得慢一點就會被拾月攔住,然後把圍巾還給他。
拾月站在雪中,感受著圍巾上的溫度,默默望著男人的背影。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何立軒之所以返回是專程為了給自己送圍巾。
大概是他追出來時正好看到自己往楊家走,不放心所以就跟上了。
想到這兒,拾月的心裡一陣難言的滋味兒。
她今年十九歲了,這個年紀隊裡嫁人早的女子都生孩子了。
就算是她沒有和孫成才圓房,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毛丫頭,她自然看得出何立軒對自己有意思。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拾月想了想,卻想不出來。
拾月不知道何知青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她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太普通不過的女子。
甚至還比不過大多數同年齡的女孩兒,畢竟人家沒有離過婚。
而何知青,卻是拾月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優秀的男人,比她以往知道的任何人都優秀。
他們倆?
根本不可能有將來。
就算是沒有看過群友們幫她買的那幾本書,不知道未來,拾月也不會傻到認為有情飲水飽。
像何知青那樣的人,是屬於城裡的,他不應該留在山窩窩裡。
他在前進大隊,只會是暫時的,那裡不是他的家。
而自己——在和孫成才離婚那一刻,拾月就已經放棄了進城的幻想。
她覺得留在前進大隊,守著爸媽留給她的家,就那麼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而且拾月也不想再結婚了。
她現在的身份是找不到好人家的。
未婚的小伙子看不上她,結過婚有娃的,她也不願意上趕著給人當後媽。
家裡條件不好的,她不想貼補;條件好的,人家為什麼要找一個離了婚的女人?
再加上,她身上還有秘密。
團購群的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所以,拾月對再婚這件事毫無興趣。
哪怕對方是何知青,她也不樂意。
是何知青她才更不能願意呢!
和這個人綁在一起,就意味著後面有數不盡的麻煩。
就他那家庭,至少在後十年裡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他人好。
拾月願意給他提供能給出的一切幫助,卻不願意一頭扎進麻煩里。
想到這兒,拾月默默地把圍巾取了下來,整整齊齊地疊好握在手中,準備回去還給這個人。
有了肖廠長還有一群有力氣的年輕人幫忙,終於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將那些書全都搬回了家。
這時候的沈家已經連人站的地方都沒有了,肖廠長他們也沒多待,水都沒喝一口就全都離開了。
何立軒也順勢告辭。
沈元白和何立軒接觸了一下午,已經對他很有好感。聽他要走也沒留,而是對拾月說:「拾月,去送送小沈。人家專門來找你說話的,結果話也沒說上,去送送人家。」
看爸爸說話又不過腦子了,沈寧寧皺了皺眉。
她又要開口,拾月拉了拉她,然後看向何立軒說:「走吧,我送送你。」
可何立軒卻沒有讓她多送。
走到小院兒門口的時候就主動停下了腳步,對拾月說:「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明天早上吃完飯就過來找你。」
「不用了,你也是難得來一趟,去忙你的事兒吧。」拾月下意識地就出聲拒絕。
她說完將特意拿出來的圍巾遞給何立軒,說:「外面冷,你戴著吧,我用不著。」
何立軒看著拾月遞過來了圍巾,沉默了一下。
他沒有拒絕,默默地接過了圍巾重新圍上。
然後抬頭看向拾月,說:「不想戴就不戴吧,回頭再給你買條新的。」
拾月開口就要拒絕,可何立軒已經再次開口,將她的話頭給堵住了。
他說:「我來要辦的事兒已經辦完了,沒什麼忙的。明天來找你是為了要去火車站買票,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拾月想到自己之前說過的,回去的車票她來買的話,自然無法再拒絕。
兩個人約好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這一回何立軒真的要走了。
就在拾月和他告別,轉身要回屋的時候,何立軒再次開了口。
他說:「拾月,我知道你已經明白我的心思了,我也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是我不會放棄,我們慢慢來吧。」
說罷他轉過身,大步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