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事件相關最重要的幾個人都已經離開,人群也沒有了議論的熱情,慢慢的散了。
拾月看向何立軒說:「咱們走吧?」
何立軒點頭,然後將手裡一直握著的一個竹筒遞了過去。
「熱水,剛接的。」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洗過了。」
這是剛才上騾車的時候拾月給他的那個,他剛才拿著直接去接水了。
拾月接過來,笑了下:「沒事。」
說著拿著竹筒逕自走在了前頭。
沒想起來的時候還好,一想起來何立軒忽然就不能直視那個竹筒了。
心裡一陣熱辣辣的,臉又開始泛紅。
何立軒垂眸走在拾月的身後,在她沒注意的時候飛快給了自己一拳!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了什麼問題,怎麼總是控制不住的想東想西?
而拾月此刻卻放緩了腳步。
在他們前方正停著一輛騾車,趕車的人此時正兩手抓住騾子的嚼口,正用力控制著它。
一看就是剛才受驚了的那輛車。
看到他們過來,趕車的年輕人大聲沖這邊喊道:「拾月,你沒事吧?剛才沒嚇著吧?」
拾月一愣。
她仔細的看了看,才看清對面那人是隔壁光明大隊的隊員。
兩人之前並沒有交集,話都沒說過一句,她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她之所以認識這人,是因為他大概在前進大隊有親戚,之前曾在村里碰到過幾次,有點臉熟。
拾月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人家已經主動打招呼了,她也不能不吭聲。
於是她揚起臉朝那人笑了下,搖頭:「沒事。」
那人還要再說話,拾月朝遠處的汽車站指了指,然後沖他擺了下手。
那人連忙也沖拾月擺了擺手,說:「要趕車啊,那趕緊走,趕緊走。」
拾月和何立軒繼續朝前走去。
「那人你認識?」何立軒不免好奇。
「不認識。」拾月搖頭。
不認識還能主動打招呼?
何立軒回頭朝那人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那個年輕人此時還轉著頭,望著他們這邊。
兩個人走到汽車站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在等候了,但是車子還沒有來。
拾月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站定,然後打開何立軒給的竹筒輕輕抿了一口水。
看到這種情況,何立軒又遞了一個搪瓷茶缸過去。
拾月驚訝的接過,打開,然後看到裡面放著的竟然是兩個白面饅頭!
她嚇了一跳,連忙又快速將蓋子合上,壓低聲音問:「你從哪兒弄來的?」
這時候就是國營飯店也不應該會有大白饅頭出售吧?
她之前聽孫小紅很炫耀地說過,說她爹從城裡飯店買回來了兩個二合面的饅頭,那都已經是非常好的東西了!
「公社食堂。」何立軒說。
拾月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你怎麼摸到公社食堂去了?」
何立軒笑了下:「這附近沒飯店,只有公社食堂開著門,我就進去買了兩個。」
「你買人家就賣給你啊?」
拾月晃了晃茶缸:「還連茶缸一起賣給你?」
何立軒將茶缸又往她跟前推了下:「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不賣給我你手裡現在拿的是什麼?趕緊吃,不然一會兒車來了,在車上就不方便吃了。」
說到這兒他遺憾地抿了下唇:「就是稀飯還沒熬好,不然再買點稀飯就最好了。」
「你要求真高。」拾月簡直被他給逗笑了。
她將茶缸再次遞過去:「你先拿。」
何立軒朝後退了一步:「你吃吧,我吃過了。」
「騙誰呢?」拾月從裡面拿出一個饅頭塞到了他的手裡:「要吃一起吃,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吃獨食。」
何立軒這一回沒有推讓。
兩個人走到不容易被人看到的角落,默默地吃起了饅頭。
拾月從茶缸里把另外一個饅頭拿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那饅頭是掰開的,中間還夾了醬蘿蔔絲。
這給公社幹部們吃的東西就是不一樣,醬蘿蔔絲竟然是用香油拌過的!
聞著就香得不得了!
即便剛剛喝過麵湯,她還是吃得特別香甜。
拾月並不知道這兩個饅頭是何立軒用高價換來的。
足足用了他一包大前門,外加一塊錢。
不對,兩塊!
那個破搪瓷缸子大廚還要了他一塊錢呢,這東西全新的供銷社也才賣兩毛五一個。
太黑心了!
沒辦法,誰讓時間太早,國營飯店都還沒開門呢?
何立軒順著燈光找到了公社食堂,當時食堂也是剛把飯做好,還沒到正經開飯的時候。
為了討一口吃的,何立軒硬著頭皮冒充是大師傅的親戚,找人把自己帶了進去。
好在那大師傅是個上路的,雖然敲了他一筆,但總算是給了他些吃的。
而且良心還不算壞,甚至給的還是白面饅頭!
何立軒看了看站在他身邊小口吃著饅頭的拾月,被人明目張胆扎敲詐了一筆的不爽感慢慢淡去。
他覺得這筆錢花的也算值。
因為大雪長途車晚點了很久,啟程後路上開得還慢得很。
原本只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被無限拉長,等他們終於趕到縣城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好在長途汽車站就在火車站的對面,兩個人下車後什麼也顧不上了,抱著行李就往火車站跑。
「你看著東西我去買票。」一進站何立軒就對拾月說。
拾月也沒跟他客氣,拿出介紹信遞給他,連錢都沒來得及給。
一來她也不知道要多少錢,再來這也不是什麼急事,買回來再給也一樣。
何立軒去買票了,拾月這才有功夫看一眼這從來沒有來過的火車站候車廳。
這是一個看上去不算太大的屋子,拾月覺得還沒有他們大隊的曬穀場大。
大廳里擺了很多長座椅,因為天已經晚了,候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座椅上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十幾個人。
不過讓拾月比較驚訝的是,她看到有一個人竟然躺在長椅上睡覺!
還是個女人。
她大概困極了,就那麼蜷著身子枕著包袱面朝椅背睡著。
而四周人來人往,完全沒有誰干預。
這讓拾月很是驚訝。
一個女人在這樣的公眾場合睡覺,這種情形別說見過,她連想都從來沒有想到過。
何立軒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買了火車票回來了。
他將票和介紹信還給拾月,然後四下里看了看,問:「咱們晚上在哪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