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姑被人揭開傷疤,驚怒之下,有一絲錯愕,那雙清水般的眸子,撞上她那雙滿是恨意的眼,似乎也燃起了自己心中的恨意。
終是打開藥櫃,取出一包泛黃的藥包。
往桌上一扔,冷聲道:「這藥我一直沒用上,今日便送你了。」
周雲若打開看了看,皺了眉頭道:「就一顆,怕是不夠吧?」
「一顆足矣,這藥烈著呢!再多一顆能要人性命的。」
她聞言,頓時收起藥,又拿起那藥方,朝她行了謝禮。轉身離去,出了屋子,便見蘇御立在碧松之下。
他身姿挺拔,迎風而立,一張絕世容顏緩緩對她綻開溫柔笑意,足以讓萬物失色。
她咬著泛白的唇,別過頭,越是表面美好的人,越是要堤防,就如孟盛如。
他眉間蹙起,盯著她長睫上的濕潤:「怎麼哭了?」
「被你氣的。」
她孩子氣的神態,讓他神色一怔,而後翹起唇角,眼中滿是瀲灩柔色,又勾得人心神一晃。
她撇開臉,道理講不通,便也就不講了,每次他一對自己笑,這顆心就不由自主的亂跳,以後該遠遠的避開他才是。
她沒有回周府,而是直接去了伯爵府,臨下車時,他拉住她,自袖中拿出一根紫玉釵,插在她的髻上。
目光灼灼,說了句:「給你的新年禮物。」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回過身就要走,驀地被又被他扯進懷裡。
耳邊是他溫熱的氣息:「雲若,等著我。」
他說的深情,她卻不知他的深情從何而來。
推開他,頭也不回地進了伯爵府的大門。
走了沒幾步,將頭上的紫玉釵摘下來,這紫玉珍貴,整個京都怕也尋不到幾支,她可不敢要,等回到周府就命人給他送去。
進了廳門,便聞得孟盛如的笑聲,她壓著眉間的恨意,進了屋子。
大姐姐臉上掛著笑容,見了她來,眸光微閃。轉頭對孟盛如道:「夫君,我陪二妹誑會園子,就不陪你了。」
他聞言起身,從下人手裡接過白狐裘皮,披在她的肩上,溫聲道:「天冷,注意保暖,別去太久。」
周雲若看的刺眼,別過頭,一眼又望見那唇紅齒白的少年。
感受到她的目光,少年回看她,周雲若微挑鳳眸。
少年心頭一顫,避開她的目光。
二人來到園中的八角亭,周書瑤揮退下人,神色肅然道:「二妹,你糊塗啊~你如今是人妻,怎能與蘇大人私下交往。」
那日她失蹤,大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概以為是她自己跑下車,與蘇御私會。
想著不該瞞她,便將事情全盤托出。
她聽了,惱怒不已,一向溫柔嫻靜的女子,竟也忍不住罵起了人,將寧國舅罵了一通,又回過頭來說:「你實話與我說,是否還忘不了蘇御?」
她抿了抿唇:「少時的情動,早都忘了。大姐不用擔心。」
「可我看他像是對你動了心思,他那樣的人何故要留你住在私府,出了那樣的事,第一次時間該是將你送回來避嫌才對。」
「我以後遠著他就是。」
周書瑤鎖眉思忖,又起身踱了兩步,神色一變,回身坐在她身旁,小聲道:「你若真和離,蘇大人那倒是極好的歸宿,他才華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好,若他真的願意娶你做續弦,妹妹~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眸光閃了閃,想起長公主那日的威懾,她搖搖頭:「我與他絕無可能,大姐莫要說了。」
當初喜歡蘇御,喜歡的不得了。如今人家倒回來找她,她倒是拿上勁了。
周書瑤不覺笑了笑:「好好好~我的二妹妹,姐姐不說了,你的事自己拿注意。」
她臉上的笑意,此刻印在她眼底發疼,想起林道姑的話,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姐姐~」
一聲姐姐隱隱哽咽。倒是讓周書瑤驚了一下。
忙問:「怎麼哭了?」
她擦了淚,一雙濕潤的眼凝視她片刻,咬了咬唇道:「姐姐,孟盛如和孩子,若只能二選一,你要誰?」
周書瑤心中一悸,雖是疑惑她為何這般問,卻也回道:「這真是難選,經兒是我拿命換來的,若真是必須選一個,做母親的自然是捨不得孩子。」
她若選孟盛如,這藥便不給了,待姐姐將來走後,她必要揭開孟盛如的的惡行,叫他下去陪姐姐。
可她選了孩子,那她就不能連累經兒為他沾上污名。
——
月色悽然,映照著周書瑤內心的無盡悲傷,她紅著一雙淚眸。自白日裡到現在,她滴水未進。周雲若守著她,該說的她都說了,只看她如何抉擇。
她聲音啞道:「我要親眼看一看,才能相信。」
說罷便出了屋子,夜色中,石霞跟上她。
一刻鐘後,她伏在院角,捂著胸口,嘔吐不止。
周雲若上前攬著她肩,她回頭眼底一片赤紅,咬牙切齒道:「他是個畜生,畜生~」
抱住她顫抖的身子,咬著牙道:「姐姐,他該死。」
說罷,從袖裡拿出藥丸給她:「與其讓他死,不如讓他終身受折磨。」
她怔然地拿過藥,眼神複雜,
次日一早,嬤嬤端來一碗藥,孟盛如親自接過來,送到她嘴邊。
姐妹倆對視一眼,周書瑤將藥推到他的嘴邊,柔聲道:「夫君夜夜操勞,今日這碗補湯我就讓給你了。」
孟盛如微微一笑:「廚房還有,你先喝,我回頭再取。「
周雲若笑道:「姐夫~姐姐是心疼你,快喝了罷。」
扭頭又見周書瑤親手舀了一勺,餵到他嘴邊,想著只喝一碗,也無甚大礙,便就著勺子喝下了。
待到一碗見空,姐妹二人眸色如出一轍的冷。
臨行前,周雲若握著她的手:「姐姐,經兒是個出息的好孩子,為了他,你也要撐住,我給你的藥方,一定要每日服用。」
她點了頭,一雙眸子黯然,失了往日的晶彩。
周雲若瞞下了她時日無多的病情,直到馬車行到周府時,她依然心思沉重,如同烏雲壓頂,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