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歲晚終於想起來剛才那個男人是誰了,是季宴禮身邊的保鏢之一,她曾見過。
站在門口,熟悉的薰香瞬間將她包裹,她不敢置信地望著裡面的人,渾身如石化般僵硬,對上季宴禮烏沉的眸子,雲歲晚不自覺後退一步。
她很想不管不顧地轉身離開,可夏斯年已經訝然開口:「季先生?」
他看向身旁的歲晚,見她同樣神情驚詫,顯然並不知道這畫展的老闆就是季宴禮。
季宴禮坐在一張黑色真皮雪茄椅上,手腕懶散地搭著扶手,指尖夾著的煙霧如絲線般蜿蜒上升,曜黑色底盤腕錶襯得皮膚冷白如玉。
長腿交疊,並未打算站起來,看到他們也沒有表現出驚訝。
剛才餘光看到的果然是他。
雲歲晚手心一片潮濕,看著他漆黑沉靜的眼,仿佛在壓著什麼,暗潮洶湧肆虐。
腦子「嗡」地一下瞬間空白,她臉色微微泛白。
還有什麼比剛說自己在工作轉頭就遇上他的事情還可怕的嗎?
「歲晚,不進來嗎?」季宴禮冷嘲地淺勾下唇,平靜道。
雲歲晚頭皮發麻,強裝鎮定地走進去兩步,依舊離他很遠,緊著喉嚨道:「哥,沒想到這畫展背後的老闆是你。」
他吐出一口薄霧,同樣道:「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兒?」
盯著她,意有所指。
雲歲晚心虛地垂眸,動了動唇,不知道說什麼。
季宴禮的目光徐徐落在旁邊的夏斯年身上,與一雙溫和平靜的眼睛對上視線。
這是兩人的第二次見面,明明並不相熟,也沒有交集,卻總覺得空氣中蔓延著不用尋常的因子。
如果非要形容,那可能是劍拔弩張。
相比於季宴禮強大的壓迫的氣場,夏斯年則始終平靜,溫和而淡然。
「沒想到夏先生這麼快就出院了。」季宴禮把玩著手裡快要燃到盡頭的煙,漫不經心道。
聽他這麼說,雲歲晚整個人都緊繃起來,生怕他提到什麼不該提的。
夏斯年語氣禮貌又客氣小說:「醫生好不容易放人,誰也不想整天在醫院帶著。」
季宴禮說:「那看來夏先生的病已經沒有大礙了。」
他毫不避諱地提起,仿佛只是隨意的聊天寒暄。
夏斯年並不在意,但提到疾病,不可避免地停頓了一下,模稜兩可道:「但願吧。」
季宴禮坐著,他們站著,一高一低,卻依舊不見他的氣勢處於下風。
仿佛居高臨下的是他。
「夏先生生病期間,歲晚可是費了不少心呢。」季宴禮慢悠悠道。
雲歲晚眼神微變,急著打斷他們的對話,突然開口:「哥,你不是說有見面禮嗎?」
季宴禮隨手將菸蒂捻滅在琉璃菸灰缸里,掀眸看過去,似是才想起來,叫了一聲外面的保鏢。
「帶夏先生去看看見面禮。」
他只提了夏斯年。
雲歲晚呼吸亂了幾秒,像一團棉花堵住了氣管,吐息困難,張嘴想說我和他一起,對上季宴禮投過來的視線,將未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夏斯年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溫聲對著季宴禮道謝:「感謝季先生,不過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見面禮就不用了。我和歲晚還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請您吃飯。」
他的口吻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雲歲晚的哥哥,熟稔地好像他才是。
季宴禮神情微冷,舌尖抵了抵上顎,剛拿煙的手支著額頭,兩指搭在太陽穴,不帶情緒的眸子看著郎才女貌的他們,好像是個局外人。
千斤重的視線壓在自己身上,雲歲晚剛放鬆一點兒的神經又繃起來,明顯察覺到他在盛怒的邊緣,內心極度不安。
季宴禮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淡聲道:「還沒感謝夏先生在國外對歲晚和微微的照顧,這個飯應該我請才對。」
「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說著,他站起來。
「哥,不用了。」雲歲晚穩住自己的聲線,因為急著拒絕,聲音有些大,她努力平緩道:「斯年哥他不能亂吃東西,改天再說。」
季宴禮表情略有遺憾,話是對夏斯年說的,眼睛卻粘在雲歲晚身上:「這樣啊,那等我改天安排好了,再請夏先生。」
雲歲晚但願永遠也沒有改天。
她看向夏斯年,儘量扯出一個與平日無異的笑容:「斯年哥,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坐我哥的車回家。」
「可……」夏斯年看著她有些猶豫。
雲歲晚故作輕鬆道:「我做我哥的車,放心吧。」
他看了她一會兒,似是覺得的確沒有什麼可擔心的,那是歲晚的家人,點頭:「好。那我就先走了。」
雲歲晚鬆口氣,笑著點頭。
她看著夏斯年轉身離開,一步一步邁出了這間休息室。
莫名覺得心慌,好像他走出的不是這個房間,而是她的世界。
雲歲晚眼眶灌了水般酸脹,腳尖不自覺轉了個角度。
即使極其細微的動作,也讓某個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的那人察覺到。
走出房門那一瞬,夏斯年扭頭看了她一眼,很安定的眼神。
雲歲晚腳尖轉了回去。
季宴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回了雪茄椅上,冷眼看著。
門被關上。
她不情不願地將頭轉回來,房間裡的氣氛倏地比剛才還要低。
礙眼的人走了,季宴禮看著她,薄唇輕啟:「歲晚,過來。」
從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卻讓她的心頓時揪了起來。
不用再演戲,她的態度也沒剛才那麼和善,語氣疏冷:「有事就這麼說。」
季宴禮的聲音像冬日結冰的湖,不急不緩地詢問:「要我抱你過來嗎?」
雲歲晚沒動,主動認錯:「撒謊是我不對。但如果我如實告訴你,你會答應嗎?」
季宴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結果兩人心知肚明,自然是不會的。
他已經站了起來,邁著長腿朝她走過去。
雲歲晚心揪成一團,揉都揉不開,他的氣場太過駭人,任誰都會難以招架。
她臉色微變,轉身向門口走去。
只要出去,他不會拿自己怎麼樣。
還沒來得及伸手觸上門把手,一隻手臂從後繞到了她的前方,如藤蔓般箍著她的腰往後,腳尖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