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玄景故意選擇今天邀請國師進宮商談要事,就是為了阻止他去裴家。
他要確保趙長澤的計劃萬無一失。
所以不管元國師的計劃是什麼,也不管他的計劃能不能被全部採納,至少這半日之內,他不能讓國師出宮。
軒轅墨轉頭看了晏玄景一眼,那一眼幽深難測,像是藏著諸多情緒,有嘲諷,有瞭然,像是早已看透他拙劣的心思。
不過沒等晏玄景深思,他就轉身坐了下來,語氣依然強硬:「既然如此,我就說說計劃安排,在我說完之前,希望諸位不要打斷我的話。」
眾人神色微變,不由看向皇上,見皇上沒說話,他們也只能壓下對國師的不滿,安靜地聽著。
秋獵計劃正式開始商討。
長公主的車駕繞長街一圈之後,很快抵達丞相府大門外。
今日裴家賓客眾多,大門外已經停了幾輛馬車,迎客的門人和剛到的賓客看到長公主車駕,皆被這個陣仗嚇了一跳,讓路的讓路,行禮的行禮。
「長……長公主殿下……」丞相府管家匆匆迎了出來,恭敬地行禮,「恭迎長公主,小人這就去請丞相大人……」
「不必。」
晏九黎從馬車裡走出來,輕盈利落地跳下馬車,身姿修長清瘦,卻蘊藏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六位面首也齊齊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劃一,如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極。
眾賓客悄悄打量著這六位面首,眼底的好奇多過於其他想法——準確來說,是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長公主養面首的事情已經發酵了很長一段時間,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現在再來鄙夷不屑,羞辱謾罵,顯然是自找死路。
畢竟那些不知死活羞辱謾罵長公主的人,已經得到了嚴厲的教訓——比如錢尚書之子。
所以今日投過來的目光大多是驚艷和好奇。
不得不說,長公主真是好眼光。
她身後這六位面首都是一等一的容貌,除了穿得過於奪目一些,氣度上根本不像以色侍人的男子,沒有媚俗之氣,也沒有青樓勾欄里的脂粉氣。
這樣的男子怎麼會心甘情願做面首呢?
眾人不解。
「本宮今日來給丞相祝壽,沒有其他的目的,諸位都不必緊張。」晏九黎淡淡開口,說完偏頭,吩咐六位面首,「你們自己介紹一下。」
「在下夜玄衣,長公主的大房面首。」
「在下冷白衣,長公主的二房面首。」
「在下雲紫衣,長公主的第三房面首。」
「在下顧青衣,長公主的第四房面首。」
「在下秦紅衣,長公主的第五房面首。」
「在下周檀衣,長公主的替補第六房面首。」
六人一一報上身份名分,然後有禮地朝管家和在場賓客們頷首示意:「請多多指教。」
圍觀眾人神色略微呆滯,尷尬地跟著頷首。
還有個替補?
管家尷尬又不失鎮定地開口:「長公主殿下請,六位公子請。」
晏九黎點頭,抬腳跨進大門,孟春和孟冬跟隨左右,六位面首亦步亦趨。
裴丞相和夫人遠遠迎了出來:「長公主殿下。」
作為今天的壽星,以及朝中百官之首,裴丞相原本不必對一個公主如此誠惶誠恐。
但長公主跟別的公主不一樣。
況且裴祁陽還是在長公主手下成了金吾衛副統領,裴丞相對待她的態度自然不同。
「臣安排長公主跟六位公子坐一處——」
「不必。」晏九黎拒絕,「按照你府里的安排即可。」
「是。」
於是裴夫人親自領著晏九黎去女客的宴廳落座,而六位公子則去了男客那邊。
穿過曲折的假山迴廊,丞相府里屬於讀書人的斯文雅致撲面而來,連花草樹木都透著一股文人氣息。
女客所在的宴廳是內院一處三層的閣樓。
年紀大的官夫人們在一樓落座,勛貴之家王妃和誥命夫人在二樓,長公主和一些年輕的公主貴女們則在三樓。
不過經過二樓時,晏九黎看到了坐在席間主位,正在跟其他王妃、貴夫人閒聊的榮王妃,榮王妃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榮王妃的臉色幾乎一瞬間冷了下來。
晏九黎對她的表情視若無睹,她看的是榮王妃身邊站著的兩個侍女,一個身姿高挑些,一個身姿嬌小些。
晏九黎雙眼微眯,看著那身段高挑的侍女,嘴角掠過一抹嘲弄的弧度,隨即轉過頭,往三樓而去。
三樓來的人不少。
三公主晏寶珍,榮王府郡主晏子嫻,武陽侯府次女顧佩雪,顧御史的女兒顧靜萱,賢王妃,凌王妃,還有其他幾個朝中重臣家的女兒或者孫女。
放眼望去,熟悉的面孔除了三公主和兩位王妃之外,其他的幾乎都算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尤其是晏子嫻和顧佩雪。
但私仇是私仇。
眾目睽睽之下,規矩不能廢。
除了兩位王妃之外,其他人都站了起來,朝晏九黎行禮。
晏九黎漫不經心環顧一周,看向空著的主位,逕自走過去坐了下來。
「長公主固然身份尊貴,可在場的還有賢王妃和凌王妃,兩位嫂嫂哪個不比你年長?你竟如此堂而皇之坐上主位,不覺得過分嗎?」
開口說話的人是晏子嫻。
她是榮王之女,身份高貴,養尊處優,且清高自傲,不但看不慣晏九黎的做派,更記恨於她維護蕭清河,讓大姐在蕭家丟臉,以及縱容面首打傷大哥一事。
所以此時逮著機會,就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嘲諷了一通。
母親就坐在樓下,她不信晏九黎敢對她如何。
晏九黎懶得跟她辯駁,只道:「今日是丞相的壽辰,本宮不想在此傷人,但如果真有那些不長眼的東西挑釁本宮,本宮會讓她走著進來,橫著出去。」
晏子嫻氣得漲紅臉:「晏九黎——」
「郡主息怒。」站在一旁的侍女見事態不妙,連忙開口勸阻,「今日是丞相大人的壽宴,長公主和郡主都是重要的客人,千萬不要為了一點小事爭鋒相對。」
賢王妃笑著說道:「我跟凌王妃身份相當,不爭主位,長公主既然喜歡,那就讓給長公主坐,子嫻,這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必計較。」
「賢王妃這話說的不對。」孟冬面無表情地開口,「在場之人身份都在長公主之下,主位本該屬於長公主,何來『讓』之一說?若我們殿下把這位子讓出來,賢王妃敢坐嗎?」
賢王妃臉色僵了僵,不由看向晏九黎:「長公主自詡身份比我們高貴嗎?」
「這不是自詡,是事實。」晏九黎冷冷看著她,「本宮是齊國唯一一位有巨大功勳在身的長公主,賢王妃你有功勳嗎?」
「我……」
「『長公主』三個字是爵位,跟親王相當,賢王妃在自己家裡敢跟賢王平起平坐?」
賢王妃臉色難看:「我……」
「若賢王敢對本宮不敬,本宮會讓他失去親王頭銜,你覺得賢王有沒有本事,讓本宮失去長公主這個頭銜?」
賢王妃臉色驟變,面色出現不安之色。
「所以本宮坐在這裡有什麼問題?」晏九黎目光冷冷,嗓音更冷,「本宮現在把位子讓出來,你敢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