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懷安回到宮裡時,晏玄景正在批奏摺。
他低眉垂眼進殿,恭敬地行了個禮:「皇上。」
「回來了?」晏玄景瞥他一眼,面色依舊帶著幾分陰鬱,「晏九黎把聖旨接了?」
「接了。」方懷安恭敬回話,語氣透著幾分遲疑,「只是接聖旨的人不是長公主,而是她……她的面首。」
面首?
晏玄景握筆的手一頓,眼神冷厲:「晏九黎已經有了面首?是誰家公子?」
方懷安跪在地上:「奴才不知。那三位公子看著面生得很,但長得極為漂亮……不知是不是從勾欄之地出來的,奴才觀他們的氣度,覺得又不太像勾欄楚館的人……」
三個?
晏玄景面色微僵,之前只聽說晏九黎要選面首,這個行為已足夠離經叛道,只是相比起她近日那些瘋狂的殺人舉動,離經叛道已不值一提。
可誰也沒想到,這面首還沒開始正式採選呢,她府里竟然不聲不響就有了三個?
想到剛剛送過去的賜婚聖旨,晏玄景面色僵了僵,淡道:「另一份聖旨送到國舅府去了?」
若趙長澤得知長公主府里已經有了三個面首,且以後這個人數還會繼續增加,不知道會是什麼想法。
「送過去了。」方懷安點頭,「國舅看起來不太高興,但還是一聲不吭地接了旨。」
晏玄景擱下筆,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自己不能生氣,不該生氣,生氣無濟於事。
早上在朝會上發了一通火,下朝之後就感覺肺腑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應該是大怒大躁所致。
可是晏九黎做的這些事,隨便搬出一件來,都無法讓人心平氣和。
他還需再忍忍。
忍到派出去的暗衛找到能解毒的神醫。
只要他身體裡的毒能解,他一定立即處死晏九黎,絕不會讓她多活一刻!
……
三月二十六,晴。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適合遊園賞花。
遵長公主吩咐,雲紫衣和秦紅衣日前擬了三十份請帖發出去,邀請世家公子們參加賞花宴。
雖有幾位女子夾雜其中,但主要目的是為了選面首,所以以男子居多。
選面首一事晏九黎提前宣布過,彼時滿朝文武震驚錯愕之餘,都被她的離經叛道氣得憤怒不已,接二連三去皇帝面前彈劾。
而經過錢府抄家之後,長公主再提這件事,皇城中竟安靜得出奇,似乎這本就是一件極為尋常之事,沒必要過分討論。
不過這次發出的請帖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接到帖子的人不管是生氣還是憤怒,都無一人敢抗議,連小聲的咒罵都不敢,生怕隔牆有耳傳到長公主耳朵里,惹來殺身之禍。
早膳之後,府里陸陸續續開始來人。
晏九黎把賞花宴全權交給秦紅衣和雲紫衣負責,唯有兩名女客進府之後,直接被領進了鳳凰居。
兩名女客一個是三公主晏寶珍,一個是左侍郎府的庶女姜琦。
晏九黎邀她們過來不是為了湊人數,而是有些事情要從她們的嘴裡了解。
進殿之後,姜琦恭恭敬敬地給晏九黎行禮,姿態謙卑而惶恐,帶著幾分說不出來的畏懼。
「起來吧。」晏九黎瞥了兩人一眼,隨即看向晏寶珍,沒忽略她左邊臉頰上的淤青,「誰打的?」
雖然臉上印記消褪許多,但從殘留的痕跡還是能看出挨了耳光的痕跡,而且下手之人力道極大。
晏寶珍淡道:「除了顧雲安,還能有誰?」
姜琦戰戰兢兢站在一旁,聽兩位公主說話,垂眸不發一語。
她只是左侍郎府的一個庶女,平日裡極少接觸到身份尊貴的皇族,壓根猜不到長公主請她來的目的……雖然她的庶兄姜暗也被邀請了過來。
但長公主性情暴戾,我行我素,她的心思他們不敢胡亂猜測。
「顧家這兩天陰沉沉的,一個個如喪考妣,連續幾天陰霾籠罩。」晏寶珍嘴角掠過一抹嘲諷的弧度,「喬遷宴那天,我從長公主府回去,因為顧雲啟被杖打一事,顧御史進宮找皇上告狀,顧夫人則帶著嬤嬤侍女上門,嚴厲逼問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錢家被抄家之後,顧雲安天天提心弔膽,生怕牽扯出他買通錢尚書科舉舞弊一事,他讓我來你這裡打探消息,我不願意來,故意跟他嗆了幾句,他暴怒之下就對我動了手。」
姜琦站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
顧雲安科舉舞弊,還動手打了三公主?
晏九黎皺眉:「為什麼要激怒他?」
晏寶珍跟她不一樣,沒有武力在身的女子惹怒男人之後,吃虧的只會是她自己。
晏寶珍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我就是要留下一些證據,到時候和離才有最佳的藉口。」
顧御史一家早晚是要死的。
雖然她不懂朝政,但她看得清局勢。
顧家得罪了晏九黎,最終的下場只有一個。
而晏九黎如此不顧一切、肆無忌憚地得罪那麼多人,不但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還能一步步得到權力、封號和府邸,如今更是連選面首一事都做得出來,且沒有敢管她,不得不說,她的本事讓人刮目相看。
所以晏寶珍想借著晏九黎的手,使自己更容易擺脫顧家。
她絕不會跟顧家那群小人同生共死。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晏九黎淡漠點頭,「孟春,你先帶三公主去園子裡逛逛,我跟姜姑娘有話要說。」
「是。」
晏寶珍起身離開。
姜琦更緊張了,緊張到直接跪下:「長公主。」
「你這麼害怕做什麼?」晏九黎皺眉,「本宮選面首選的都是男子,又不選你,也不會打你罵你,你不必如此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