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祠堂里放任她打他。
還是此刻溫柔照顧她。
目的無非都哄她心軟,讓她主動鬆口放程沐煙出來。
五年前,奶奶每次想懲罰程沐煙,都因為她太愛傅西城。他一個眼神,她都會情不自禁幫他向奶奶求情,說自己沒事。
她捨不得他為難。
那時候的她,愛得多卑微。
「蘇聽晚,沐煙是愛女心切……」
傅西城話一出口,蘇聽晚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果真如此。
「我還是那句話,想讓我提前放程沐煙出來,做夢。」
蘇聽晚直接掀開被子,不顧身子骨還虛弱,撐著床起身。
「蘇聽晚!」
傅西城蹙眉。
伸手扣住她未受傷的手,要把人拉回床上。
被蘇聽晚直接揮開。
「別碰我。」
她下床,冷著臉往外走。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傅西城手機響了,傅西城止住腳步,接起電話,「糖糖,怎麼了?」
「爸爸,媽媽呢?我要媽媽,媽媽在哪裡?」
從出生,程若棠就跟程沐煙在一起。
她內心深處,極其依戀程沐煙。
醒來,等了好久沒等到程沐煙出現,她很怕程沐煙不要她了,立刻給傅西城打電話。
電話那邊,哭到抽搐。
「糖糖不哭,媽媽很快就會去醫院陪你。」
傅西城溫聲允諾。
又哄了程若棠幾句,他掛了電話。
越過蘇聽晚,要往外走。
「傅西城,沒到時間。」
蘇聽晚伸手扣住傅西城的手,阻攔。
「夠了,別再鬧!」
傅西城扯開蘇聽晚的手,大步離開。
她被關那麼久,她反關程沐煙就成了鬧?
傅西城剛下樓,被傅老夫人攔住,「西城,你這是要去哪?」
她在樓下,沒聽到程若棠給他打電話,但看他行色匆匆,八九不離十,是不忍程沐煙繼續受苦。
「奶奶,沐煙已經關了幾小時,要懲罰也已經夠了。以後,我不會了便是。」
一句話,便表明了他的態度。一句以後不會了,便把晚晚關地下室所受的苦全都揭過去了。
傅老夫人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本以為,他對晚晚,是有些感情的,他還有救。
晚晚畢竟深愛著西城。
心哪能說死就死。
只要他能好好哄哄晚晚。
他跟晚晚還有可能。
可現在……
「西城,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對晚晚,到底是怎麼想的?若你對晚晚有意,那,就聽我的話,跟程沐煙斷乾淨。若你對晚晚無意,那我明天開始就會給她安排相親!」
聽到奶奶要給蘇聽晚安排相親,傅西城腳步微頓。
語意不明地道:「相親?」
說完,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二樓樓梯口的蘇聽晚,嗤笑出聲,「奶奶,你不用白費心思,她不會相親的。」
說完,大步離開。
他這是篤定蘇聽晚深愛著他,不可能去相親。
傅老夫人順著傅西城的目光看到了蘇聽晚。
心底暗罵。
這個孽障。
剛剛她在西城面前提給晚晚相親,試探他的成份居多。
但此時,看著毫不猶豫選擇程沐煙的傅西城,她也不想再阻攔他離開,同時心底是真有了決定。
既然西城眼瞎看不到晚晚的好,那她就給晚晚找個珍惜她,愛護她的。
她上前握住蘇聽晚的手,「晚晚,奶奶一定會給你挑一個好的相親對象。」
「奶奶,我不想相親。」
蘇聽晚拒絕。
傅西城說得對,她不會相親。
卻不是他以為的因為深愛著他,而是,她還沒有給西西報仇,根本就沒心思考慮這些。
傅老夫人語重心長地道:「晚晚,奶奶是想找個人護著你。」
她之前一心想要撮合晚晚跟西城。
私心是有的,西城是他最疼愛的孫子,晚晚深愛著西城,一定會對他好,她也放心。
但同時,也是想西城能護著晚晚,不讓她受欺負。
但現在,她是看明白了,有程沐煙在,西城是指望不上了。
她得重新給晚晚找一個能護住她的靠山。
「奶奶,我不需要別人護,有你護著我就夠了。」
蘇聽晚靠在傅老夫人肩上。
傅老夫人寵愛地拍了拍她的頭,「傻丫頭,奶奶也想一直護著你。但生老病死,總有那麼一天。奶奶這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她自己的身體,她清楚。
「奶奶!」
蘇聽晚紅著眼眶打斷傅老夫人的話。
傅老夫人捏捏蘇聽晚的手,「晚晚,奶奶現在健在,還能護著你,但若奶奶不在了,沒人護著你,奶奶走也不安心。」
看著處處為她考慮的傅老夫人,蘇聽晚最終點頭答應了,「我聽奶奶的。」
……
傅西城再次來到關程沐煙的地下室,保鏢接到傅老夫人的吩咐沒再阻攔。
恭敬地上前打開門。
傅西城在看清裡面的情形時,瞳孔狠狠一震。
沐煙最怕的就是蛇。
「沐煙。」
傅西城大步跨進去。
程沐煙面色慘白,一身狼狽躺在地上。
她身上纏著好幾條蛇,還有十幾條,在她身邊爬行,
她早已恐懼到瞳孔渙散,在看到傅西城出現那刻,氣若遊絲道:「西城……」
陳漾見狀,立刻示意保鏢一起把地上的蛇清理。
傅西城彎腰把程沐煙從地上抱起來,抬腿,狠狠踹倒兩名保鏢,隨後大步往外走。
上車,把人送進醫院。
一系列檢查後,程沐煙人沒事,但精神狀態很差。
她柔弱無骨地依在傅西城懷裡,「西城,我沒事,我想去看看糖糖。糖糖離不開我,我怕她哭。」
傅西城沒阻攔,把人抱到了程若棠病房。
「媽媽,你去哪了?」
程若棠撲進程沐煙懷裡,眷戀地貼在她懷裡。
程沐煙抱著程若棠,溫柔地哄著她。
時間本就晚了,程若棠靠在程沐煙懷裡,很快沉沉睡去。
程沐煙心疼地低頭在女兒額頭輕輕吻了吻,輕手輕腳給她蓋上被子。
幾乎是在瞬間,她卸下了強撐。
一臉害怕的撲進傅西城懷裡,整個人抖得像風中柳絮。
「西城,還好你及時把我帶出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在裡面。」
「我真的好害怕,聽晚為什麼要這樣?」
「她想藉機拿我出氣,關我就算了,為什麼要用我最害怕的蛇來嚇我折磨我。」
程沐煙小聲哭著,向傅西城說著她在地下室里受到的折磨。
每個字,都是在挑起傅西城的怒火。
她說過,等她出來,她一定不會放過蘇聽晚。
隨著她的哭訴,她明顯感覺到傅西城身上的越來越低。
程沐煙埋在他懷裡,唇角得意上揚。
……
傅家老宅
蘇聽晚晚上沒在傅西城的院子睡,而是去了傅老夫人的院子,睡在她自己的房間。
她受了驚嚇。
晚上傅老夫人讓傭人給她煮了安神湯,還給她房間點了安神的薰香。
蘇聽晚本以為有用,但只要一閉上雙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地下室里的畫面。
她睡不著。
蘇聽晚起身,從包里拿出藥。
吃了兩粒,輾轉反側許久才昏昏沉沉睡著。
剛入睡就被一道大力從床上拖起,傅西城寒徹骨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蘇聽晚,你是怎麼能心安理得睡得著的?」
蘇聽晚吃了安眠的藥,被折騰醒,她大腦還有些混沌。
直到傅西城打開燈,捏住她的下頜。
劇痛之下,蘇聽晚大腦才慢慢恢復清醒。
看著傅西城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臉,對上他盛怒的眸子,蘇聽晚臉色沉了下來。
剛睡著就被吵醒,她臉色比他還冷,抬手去扯他的手,從齒縫裡擠出一句,「放手!傅西城,大晚上的你發什麼瘋?」
「發瘋?有你瘋嗎?」
傅西城沒鬆手,反而捏得更緊。
蘇聽晚吃疼,被逼出生理淚水!
她扯不開傅西城,抬腿去踢他。
「我做什麼了?」
蘇聽晚冷笑。
傅西城聽蘇聽晚這滿不在乎的語氣,嗓音更冷,「做什麼?」
「你明知道沐煙最怕蛇,你竟在地下室里放蛇故意折磨她。」
聽到是這件事情,蘇聽晚唇角的弧度更冷。
「她能用我最怕的老鼠折磨我,我為什麼不能用她最怕的蛇折磨她?」
聽到老鼠。
傅西城神色明顯怔了一下,捏著蘇聽晚下頜的手鬆了力道。
他是忘記了蘇聽晚八歲被意歡關進地下室那件事情,卻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老鼠。
「沐煙放老鼠?」
蘇聽晚直接揮開傅西城的手,冷聲道:「我不想吵醒奶奶,出去。」
傅西城走出蘇聽晚的臥室。
腦中閃過程沐煙在自己面前哭著控訴蘇聽晚的畫面,沉了眉眼。
手機亮起,是程沐煙的來電。
「西城,我好怕,睡不著,你能來陪我嗎?」
她假裝不知道傅西城是去幫她收拾蘇聽晚了。
卡著時間,想要知道,傅西城為了她會怎麼收拾蘇聽晚。
「沐煙,為什麼往關蘇聽晚的地下室里放老鼠?」
突然的一句話,讓程沐煙明顯愣住。
她剛要否認。
想起來,地下室,有監控。
綠城玫瑰園原本處處都是監控,她說不喜歡,所以,只留下了外面的監控。
屋內的監控,都被拆了。
卻忘記拆地下室。
「西城,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以為那個人是聽晚找的,她傷害了糖糖。」
「我看到糖糖受傷,我這個做母親的,心如刀絞。而你不願意把她送去警局,只把她關進地下室。」
「我一時情緒上頭,才會放幾隻老鼠進去,想要為糖糖出口氣。」
「西城,我都是因為太愛糖糖了,我才會那樣做。」
糖糖是她的殺手鐧。
傅西城,很疼糖糖。
只要她是為了糖糖,這件事情,西城就不會跟她計較。
見傅西城不說話,程沐煙語氣放軟,再次向他撒嬌,「西城,我現在根本就不敢睡,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是蛇纏上我的畫面,你來醫院陪我好不好?」
「很晚了,早點睡。」
傅西城沉聲說了一句,直接切斷了電話。
在程沐煙說出一閉上眼睛就是蛇纏上她的畫面那刻,傅西城腦海中浮現的是,蘇聽晚那麼怕老鼠,她被關了那麼長時間,她今晚會不會也難以安眠。
……
蘇聽晚在傅西城出去後,反鎖了門。
但,傅西城是傅家家主。
哪怕是傅老夫人的院子,他想進一個房間還是很容易。
傭人送來鑰匙,傅西城打開臥室門走進去。
蘇聽晚吃了藥本可以安睡幾個小時的。
但被傅西城吵醒,躺下,因吃過藥,人是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了。
但,睡不沉。
陷入夢魘中。
地下室里被老鼠支配的恐懼,在夢境裡被放大。
傅西城走進來時,便聽到蘇聽晚嘴裡哭著呢喃著:「不要過來……走開……」
雙手一會在半空中揮舞著,似是在驅趕著什麼。
一會又不停地拍著什麼。
「傅西城……傅西城……傅西城……」
「放我出去……求你……」
一聲求你,像針扎進傅西城的心口。
他坐到床邊,抬手,指腹輕輕抹掉她眼角的淚珠。
濕熱的液體,卻像是會灼傷皮膚一樣。
傅西城脫了外衣,掀開被子上床,長臂一攬,把蘇聽晚勾進懷裡。
大手輕拍著她後背,安撫著她。
不知是藥效慢慢發揮了作用,還是傅西城的安撫起了作用。
靠在傅西城懷裡,蘇聽晚慢慢安靜了下來。
一夜好眠。
……
隔天
蘇聽晚是被商嬸敲門叫醒的,奶奶叫她起床吃早餐。
自西西死後,她難得睡個好覺。
睜開雙眼,一看已經快八點。
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鬧鐘沒響,她匆匆起床,洗漱後,去了餐廳。
桌上,擺上了她喜歡吃的早餐。
「奶奶。」
蘇聽晚走過去,坐下,拿起勺子開始喝粥。
「晚晚,奶奶給你挑好的相親對象,你看看。」
蘇聽晚對相親對象是誰並不感興趣。
她本身也沒打算真和對方處。
「奶奶,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挑的人不會差。時間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
剛上班,就請了一天假。
蘇聽晚匆匆填飽肚子,笑著跟傅老夫人打招呼,便往外走。
「這丫頭。」
傅老夫人好笑。
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篩選了一晚篩選出來的陸家。
很是滿意。
餐廳轉角處,傅西城面色冷沉地站在那裡。
腦中浮現出剛剛蘇聽晚說的話。
她的意思,是同意相親?
她竟敢相親!
他允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