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春華照灼> 第224章 鳳凰浴火

第224章 鳳凰浴火

2024-11-19 17:56:36 作者: 蟬不知雪
  「陛下,是顧大姑娘在敲登聞鼓,狀告前汝陽伯顧平徵和顧陶氏。」李公公恭聲道。

  貞隆帝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怔愣。

  顧榮是過膩了好日子,瘋了嗎?

  這點家務事,也值得興師動眾的敲響登聞鼓,惹人側目?

  滾釘板也好,走炭火路也罷,都會傷了身體,留下猙獰的疤痕。

  世間男子,皆好美色。

  留了疤痕,就像是一幅價值連城的傳世名畫被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滴了墨漬,變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那不成,顧榮覺得謝寧瑕是例外嗎?

  「可有人提醒她敲登聞鼓,面聖陳情申冤的代價?」

  貞隆帝饒有趣味的問道。

  只要不是震驚天下的冤案,他就能雲淡風輕的看樂子。

  李公公道「回陛下,官員按律例提醒了三次,顧大姑娘不改其志,擇了走炭火路。」

  貞隆帝不禁皺眉。

  「謝寧瑕呢?」

  「謝寧瑕就任由顧榮胡鬧?」

  「還是說,謝寧瑕想求朕看在血親的份兒上,破例一次?」

  李公公低眉順眼,悄無聲息的撇了撇嘴。

  陛下年歲愈大,便愈發自作多情了。

  「陛下,顧大姑娘敲響登聞鼓時,謝小侯爺就在身側,不曾出言阻攔,也不曾威逼官員和侍衛。」

  貞隆帝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說不清什麼感覺,只覺心口憋悶得慌。

  

  「所以,顧榮是在告父?」

  「女告父,為大不孝。」

  「吩咐下去,顧榮走完炭火路後,賜杖刑三十。」

  李公公的心咯噔一下。

  陛下是當真不願給長公主殿下和謝小侯爺留半分面子了?

  陛下說的是杖刑,而非杖責。

  正兒八經的杖刑,去衣受杖。

  於女子而言,眾目睽睽之下,赤著股間,縱使僥倖撐過杖大,怕是也再無顏面苟活於世。

  要麼投河自溺,要麼懸樑自盡。

  以性命保留最後一絲清白。

  倘若顧榮死了,太后娘娘、長公主殿下和謝小侯爺豈會善罷甘休。

  「陛下。」李公公鼓起勇氣,撞著膽子道「顧大姑娘到底……」

  貞隆帝冷冷的瞥了過去。

  李公公的話語在唇齒間反覆斟酌,最終未敢再提及那句顧大姑娘到底是謝小侯爺的未婚妻,是忠勇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說出口時變成了「陛下,顧大姑娘她是在替亡母伸冤,到底情況特殊。」

  在榮娘子身死這件事上,陛下的手也委實算不得乾淨。沒有陛下,陶蘭芷的手伸不了那麼長,也藏不了那麼深。

  說起來,陛下也算幫凶。

  貞隆帝愕然「替榮金珠申冤?」

  愕然之餘,又不免有剎那的心虛。

  他只是想給榮金珠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讓榮金珠意識到,錯過他是多麼大的錯誤。

  誰知道,榮金珠在顧陶氏的算計下,毫無招架之力。

  「若是如此,法外不外乎人情。」

  「留其體面,杖刑時不必脫簪去衣。」

  李公公面不改色「陛下聖明。」

  登聞鼓前。

  顧榮輕呼了一口氣,神色並不見太多的起伏波動,提起裙擺,抬腳就要踏上火苗躥動的炭火路。

  提前撒進硃砂和硼砂的炭火路,虛有其表。

  為了替逝去的母親昭雪冤屈,顧榮身著樸素的白衣,衣上沒有華麗繁複的刺繡圖案,烏黑的長髮僅用一支簡約的白玉簪子束起,素淡到極致的。

  偏生眉眼、姿容穠艷獨絕。

  「顧榮。」謝灼輕喚。

  顧榮頓住腳步,回眸一笑。

  她得讓謝灼安心。

  謝灼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件流光溢彩的長命鎖,輕柔而小心地纏繞在顧榮的手腕上。


  「這是先皇與太后娘娘所賜予的,上面刻有先皇的御筆。父親還特意請高僧為它開光,並供奉於佛前百日。自從我百日宴以來,它就未曾離開過我的身邊。」

  「趁著今日,我便將此長命鎖贈予你。」

  「見你,如見我。」

  「事你,如事我。」

  「你我婚期雖未定,但忠勇侯府的主母非你莫屬。」

  「日後,有勞你和我一起孝順祖母和母親了。」

  謝灼的聲音沒有遮掩,坦坦蕩蕩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在場所有人耳中。

  有先前之事,謝灼猜測,即便顧榮闖過炭火路,也輕易見不到貞隆帝。

  指不定又不出什麼么蛾子。

  十之八九還要經歷杖刑。

  他的這番話,是在給顧榮撐腰造勢。

  他的母親,是先皇最寵愛的女兒,是大乾有封地的長公主。

  而且,忠勇侯府只是沉寂了,而不是垮塌了。

  顧榮笑了笑,晃了晃手腕上的長命鎖「好。」

  母親,您看到了嗎?

  這一世,終是柳暗花明了。

  顧榮提著裙擺,踏上炭火路。

  聞訊而來的達官顯貴,交頭接耳,小聲嘀咕著。

  有嫌惡。

  有反對。

  有不解。

  這群既得利益者,是無法理解區區女子挑釁父權,動搖綱常的舉動的。

  顧榮充耳不聞,一步兩步跨過炭火路。

  依舊灼熱滾燙。

  每一步,似有錐心之疼。

  但,顧榮能忍受。

  上一世,烙鐵落在皮肉上,冒著白煙滋滋作響的畫面,記憶猶新。

  這炭火路,比之烙鐵落在身上的感覺差遠了。

  越走,顧榮的心志越堅定。

  火苗竄起,引燃了顧榮的裙擺,手腕上的長命鎖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發光。

  遠遠望去,像是一隻浴火翱翔的鳳凰。

  只是,在場的官員沒有人敢宣之於口。

  不能是鳳凰,只能是蝴蝶。

  明御史有些不忍看,悄悄挪到謝灼身邊,低聲道「說正經的,你真的不能背著人,暗中替天行道伸張正義,搞死顧平徵和顧陶氏這對蛇蠍夫婦嗎?」

  謝灼沒有分給明御史一個眼神「你身為言官,真的不能諫言陛下免顧榮杖刑嗎?」

  「為亡母伸冤,告父,也算情有可原吧。」

  明御史蹙眉「陛下不至於這般小心眼兒吧?」

  「拭目以待。」

  明御史還準備說些什麼,就見謝灼如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撲滅了顧榮衣衫上的火焰。

  早就候在一旁的徐太醫有條不紊的遞過帕子和一瓶瓶藥膏。

  原來,顧榮闖過了炭火路。

  明御史抬眼看著。

  似在看顧榮,又似在看施銀贈衣之恩的榮金珠。

  榮金珠的女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說性情。

  不能親自為恩人討公道,總要儘可能護著恩人之女。

  當年,他的確對榮金珠有非分之想。

  但,時過境遷,男女之情煙消雲散。

  可,恩情尤在。

  他要靠著這張嘴,替顧榮免了廷杖。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