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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看親事

2024-11-19 00:08:26 作者: 蟬不知雪
  說到底,流雨的表兄心比天高自命不凡,覬覦流雨的月例,又打心眼裡鄙夷流雨。

  旁人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流雨的表兄是端起碗邊吃飯邊罵娘。

  而流雨妄自菲薄,輕信了其表兄的推脫之詞。

  可偏偏,她還不能直白的戳穿真相。

  陷入情愛泥沼中的女子多少是執拗、不可理喻,又擅自欺欺人的。

  顧榮不動聲色斂起視線,勾勾唇角,狀似不經意地打趣道「流雨,你前些時日繡的鴛鴦荷包可送出去了?」

  流雨先是雙頰一紅,而後眼裡的光微微黯淡,羞赧又失落了揪著衣角,輕聲囁嚅著「沒有。」

  「表兄說讀書人腰間不宜佩戴鴛鴦荷包,顯的輕浮放蕩,為夫子同窗恥笑。」

  「奴婢粗鄙,不通文墨,鬧出了笑話。」

  流雨的頭越垂越低,似是霜打的茄子。

  顧榮:輕浮放蕩?

  輕浮放蕩之人,視世間萬物皆輕浮放蕩。

  流雨表兄怕是只知帳里鴛鴦交頸情,恨雞聲,天已明的香艷纏綿。

  顧榮朝著流雨招招手,待流雨靠近後,溫聲道「流雨,你跟在我身邊上千日夜,識文斷字,撥算盤看帳本,精幹又細緻,怎會是粗鄙不通文墨之人。」

  「流雨,是一朵生機勃勃的小花。」

  「鴛鴦何曾輕浮放蕩,你繡在荷包上的是欲下丹青筆,臨池畫春水。兩兩問鴛鴦,鴛鴦會雙死的忠貞。」

  「古往今來,文人墨客筆下以鴛鴦為意象的詩篇詞賦不勝枚舉,其中傳世之作更是不計其數。」

  「前朝素有謫仙人之稱的大詩人亦執筆寫下願作天池雙鴛鴦,一朝飛去青雲上。」

  「輕浮嗎?」

  「放蕩嗎?」

  流雨眨眨眼,疑惑之色緩緩溢出眼眶,茫然卻堅定的搖搖頭「不輕浮,不放蕩。」

  旋即,微凝著眉頭,暗暗思索,表兄的書是不是讀的不到位?

  思及此,流雨眉頭眉頭越皺越緊。

  失聲喃喃,聲如蚊吶道「小姐,奴婢感覺表兄此生科舉無望了。」

  聞言,顧榮險些笑出聲。

  確實無望。

  「流雨,你想脫籍嗎?」顧榮驀地出聲。

  流雨緊咬著下唇,神情自責又內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瞞小姐,奴婢確有此意。」

  

  顧榮垂眸看著,明知故問「為何?」

  「表兄說,秀才娘子不能與人為奴。」流雨不敢有任何的隱瞞,老老實實道。

  顧榮思忖片刻「允你三日日休假歸家,與令表表兄細細商議一番。倘若執意脫籍婚嫁,我可將身契還於你。」

  「奴婢叩謝小姐大恩大德。」流雨重重叩首,眼眸中的欣喜恍若夜間驟然盛開的曇花。

  顧榮輕嘆一聲,伸手輕扶起流雨「去吧。」

  疼了,才會認清現實。

  若上輩子查訪無誤,這段時日流雨表兄用著流雨的月例對私塾夫子的女兒死纏爛打,又是附庸風雅的吟詩作對,又是折桃花枝做桃花簪。

  自是沒有打動對方的芳心。

  流雨離開後,青棠的小臉皺成了包子褶。

  長吁短嘆良久,幽幽道「小姐,奴婢總覺得流雨的表兄康灃不是好東西。」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他的長衫鞋襪,每日三餐,以及筆墨紙硯,全依賴流雨的月例銀兩。」

  「奴婢曾在角門東撞見過他來尋流雨要銀錢。」

  「分明是他有求於人,卻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眼睛長在頭頂,用下巴看人的嘴臉,言語間滿是嫌棄。」

  「仿佛他肯用流雨的銀子是流雨的榮幸,流雨稍有推諉就是給臉不要臉。」

  「養條狗都比養康灃強。」

  「狗啃著肉骨頭都知道搖尾巴。」

  「青棠,狗兒知道你如此侮辱他嗎?」顧榮用指腹輕戳了戳青棠的額頭,沒好氣道。


  青棠捂著額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後,瞪大眼睛,驚愕地問道「小姐也知康灃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須臾,又疑惑不已「小姐既知,又為何同意流雨脫奴籍與康灃成婚呢?」

  「小姐寬容性子好,賞罰分明和善闊綽。侍奉小姐左右,難道不比嫁給康灃,洗衣做飯灑掃伺候公婆強的多嗎?」

  「康灃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吃軟飯的。」

  「小姐,奴婢覺得康灃想做流雨的爹,而不是夫婿。」

  顧榮忍俊不禁,緩緩道「你與流雨無話不談,當知流雨幼時境遇,爹不疼娘不愛。災荒年一至,就被賣給了人牙子。」

  「身陷深淵的人,總會格外貪戀格外珍惜僅有的光。除非藏在光束里的刀子刺破皮肉扎進身體。」

  「唯有切膚之痛,方可痛定思痛。」

  「我還在,流雨便永遠有退路。」

  「青棠,你也是。」

  「你家小姐會做你永遠的靠山。」

  青棠撅起嘴,輕聲哼道:「我不會離開小姐的。」

  「活著是小姐的人,死了也是小姐的鬼。」

  顧榮笑道「那就允你跟著本小姐吃香喝辣。」

  青棠「小姐還笑!」

  「萬一陶姨娘給小姐選的夫婿還不如康灃呢?」

  顧榮無奈。

  繞來繞去,怎的又繞回來了。

  「青棠,你家小姐乏了。」

  小姐,您說是流雨先回來,還是伯爺和陶姨娘先為您相看?」

  顧榮捂耳。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當然是陶姨娘身殘志堅先為她相看親事了。

  汝陽伯和陶姨娘已經迫不及待了。

  翌日。

  春雨淅瀝,天氣陰沉,宛如薄暮,潮濕的很。

  但這根本不影響陶姨娘急如星火邀沈氏母子上門。

  一入府,顧榮便接到了消息。

  沈和正?

  顧榮神情中流露出一絲玩味。

  不得不說,陶姨娘是會選人的。

  不負所望。

  青棠將油紙傘倚靠在廊檐下,提起裙擺跑進屋內,微微喘息著。

  髮絲上綴著細密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滑落。

  「小姐,您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陶姨娘良心發現了?」

  一進房間,青棠忙不迭開口。

  顧榮挑眉「怎麼?」

  青棠微微平復了呼吸「奴婢撐傘遠遠瞧了瞧沈公子,長相俊俏面容白皙,言談舉止文質彬彬,透著股書卷氣,像話本子裡翩翩君子。」

  「比康灃強千倍萬倍。」

  「青棠。」顧榮遞給青棠一塊手帕,意味深長地說「你難道忘記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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