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第一場為正場,只要第一場過了就能直接參加院試。
也就是說,沈族這次來四個人,有三人中了府試成了童生。
童生雖是最小的功名,朝廷也沒什麼優待,可到底已經脫離白身,正式跨入士族了。
只要再過了院試,就是秀才。
沈族長如何能不高興。
當然,這等好事定要與周廩生「共慶」一番。
吃的除外,還得喝兩杯。
沈族長先敬了周廩生,又對幾個後生道:「你們也要一一給周廩生敬酒,若沒他作保,便沒你們的今日。」
頭一個站起來的就是沈知行,他雙手捧著酒杯,滿臉感激:「雖找周廩生作保交了八兩銀子,可咱還是敬你一杯。」
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找廩生作保,保銀是一人二兩。
沈族一共四個人參加考試,一共八兩銀子是給了周廩生的,沈知行就是故意說出這事兒,免得周廩生不要臉地真當人情賣給他們。
「雖交了保銀,可咱們也在周廩生家住了這麼久,也要承情,我敬您一杯。」
沈秀清也站起身,對著周廩生又是一飲而盡。
周廩生便是再惱怒,也只能捏著鼻子陪笑著一杯接一杯地飲著酒。
沈逾白因著身子不適,並未飲酒,倒是沈鴻業喝得最凶,喝酒如喝水一般。
濁酒並不醉人,卻能讓人喝飽。
在周廩生一再表示自己喝不下後,幾人終於停下了敬酒的動作。
待一頓飯吃完,周廩生要走時,沈逾白終於拿出那日周廩生送給他的筆。
周廩生瞳孔猛縮,瞬間便明白沈逾白早就知道筆里藏了東西。
這些日子他們一直與他熱情相處,不過是偽裝罷了。
「多謝周廩生,學生此次獲益良多。」
沈逾白態度恭敬,話語也挑不出毛病,卻讓周廩生怒極反笑:「是我小瞧了你!」
他以為府試當天早上送筆,沈逾白來不及多想,只能帶去考場。
他的任務也只是讓沈逾白將東西帶進去,至於後續如何揭發,並未有人告知他。
以至於沈逾白等人當晚回來,他雖覺得奇怪,在見到沈逾白等人對他與往常無異,便以為他們沒發現,也就維持表面關係。
今日榜單發布,沈逾白將毛筆拿出來,他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問題出在他這一環,他便要承擔上面的暴怒。
下一刻,他臉上血色盡數消失。
猛然抬頭,盯著沈逾白:「豎子敢害我!」
「逾白哥什麼也沒做,你可別胡亂攀咬!」沈秀清頭一個站起身維護沈逾白。
沈族長為了不影響他們考試,這件事一直瞞著,直到今天放榜,確定後續成績如何都不重要後才將事告訴幾人。
沈秀清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這會兒周廩生還惡人先告狀,立刻就發作了。
虧他還以為周廩生是好人,一直對他敬重有加,誰知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若不是逾白哥機敏,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周廩生已經成了他們沈族的死敵。
「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
沈知行嘲諷地瞥向周廩生。
見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周廩生被氣得哆嗦了好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們滾出我的宅子!」
沈鴻業嗤笑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此處不待也罷!」
該挑明的已經挑明了,這地方自是沒有再待的必要。
他們早在吃飯前就將東西都收拾好,如今只需放到牛車上,一行人幾下就收拾好坐上牛車揚長而去。
今日發案後,不少出圈的考生急忙退房回家,省下一些房錢。
幾人在吃飯前,沈澤就已經找好房間。
沈逾白和沈鴻業雖不用再考,可沈知行和沈秀清還需參加剩下兩場。
雖只是走個過場,人卻必須要到的。
此處暫且不表。
卻說周廩生拿到毛筆後,急匆匆趕去一處宅子。
此宅子門口立著八塊舉人碑,三塊進士碑。
這也表明此大戶出了八位舉人老爺和三位進士老爺。
放在府城,絕對是顯赫之家。
他不敢從正門進,偷偷繞過去敲響後門。
開門的是位老翁,得知他來意後便關了門。
周廩生不敢有絲毫情緒,只能站在外面等。
許久後,老翁再次開門,臉上已是頗不耐煩:「老爺根本不想見你,趕緊走吧。」
周廩生肝膽驚顫,急忙之下拽住老翁的袖子不讓他走,還給塞了一個銀瓜子。
「煩請再通報一番,我有急事求見你家老爺。」
老翁驚得趕緊把銀瓜子丟地上,對著周廩生就是一頓訓:「你莫要害我,老爺說了,我們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像!」
甩開周廩生的手,趕緊將門關上。
周廩生如墜冰窟。
俗話說閻王易過小鬼難纏,往常這麼門房子都是張著嘴要錢,給多少都餵不飽,可今日門房竟連錢都不要,這便是天大的事了。
不行,他不能讓其誤會他,如論如何也要解釋清楚。
周廩生再次去拍門,這次開門的不是老翁,而是衝出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將周廩生團團圍住就是一頓打。
待家丁再次沖回宅子,周廩生艱難從地上爬起來,嘴角含血。
而他帶來的毛筆早已被踩爛隨意滾落在地。
周廩生連呼痛都不敢,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撿起斷成兩節的筆。
看著筆里側放著的文章,周廩生竟笑了起來。
苦心多年才搭上的靠山,竟就這麼沒了。
沒了……
周廩生喉嚨一甜,張嘴竟吐出一口殷紅的血。
……
府試前兩場都是團案,只有座位號沒有名字。
到最後一場發的是長案。
長案上寫的都是中府試之人的名字,最上方的第一名,也被稱為「府案首」。
眾人看到案首的名字時,頓時議論紛紛。
「案首竟然是沈逾白!」
「肯定是他,正場三道題他不到一上午就寫完了,我都懷疑他真有夾帶。」
「當眾檢查那麼嚴格,怎麼夾帶?」
「不到一上午到底能寫出什麼好文章出來?我看這長榜虛得很!」
有人讚揚就有人唱反調。
那一日曹同知說得清清楚楚,知州大人與沈逾白相熟,這個案首有多少水分便很能引人遐想。
於是無數人等府衙貼出沈逾白的呈文。
他們倒要看看這案首的呈文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