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咳咳!」
慕容鄴被她劈頭蓋臉的話氣得劇烈咳嗽起來。
他一咳嗽,就會扯到腹部的傷口,痛得臉色更白了。
薛悠黎看熱鬧不嫌事大,捂住嘴巴小聲誇她,「阿月,你會說就多說點!」
慕容楠自從慕容鄴醒了,就一直守在房內,見慕容鄴臉色不太好,開口打圓場道,「二皇兄,阿月心直口快,但是絕對沒有惡意,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說完,又抬眼看向楚馨月,「阿月你少說兩句,二皇兄好不容易才清醒,太醫說了,他不能受任何刺激!」
不能受任何刺激?
那更得刺激刺激他了。
機會難得,現在不刺激,難道等他傷勢痊癒嗎?
楚馨月對上慕容楠的目光,下巴一揚,一點兒臉面也沒給他留,「慕容楠,賢王又不是你老父親,你每天跟個大孝子一樣守著他就罷了,憑什麼指責我?我又沒說錯!藍箏公主難道不是被火燒死的嗎?藍箏被傀儡蠱控制,賢王撞到她的劍上,只能算他自己倒霉!」
慕容楠這個蠢貨!
當初慕容鄴的傀儡蠱可是替他準備的!
如果不是自己當初貪玩搶走血珀讓阿黎看出端倪,被種上傀儡蠱的就是慕容楠,被燒成焦炭的也是慕容楠,哪裡還有他開口的機會?
慕容鄴眉峰一擰,抬手拉住慕容楠,「五弟,你別為了我跟清和郡主吵架,會傷了你們的夫妻情分……咳咳……郡主說的沒有錯,我至少還活下來了,藍箏公主無緣無故中了傀儡蠱,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實在可惜。」
「是啊,也不知道哪個人面獸心的狗東西把蠱蟲種在藍箏身上。這種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費糧食,老天爺趕緊打個雷把他劈死算了!」楚馨月嘴上不饒人,就差指著慕容鄴的鼻子罵他。
慕容楠見楚馨月罵人的時候一直盯著慕容鄴,輕咳一聲,示意她別刺激傷員。
楚馨月才不管他,繼續道,「南詔使臣懷疑是藍洛給藍箏種了傀儡蠱,畢竟能煉製蠱蟲,又有機會對藍箏下手的人並不多。可是我並不這麼認為,藍洛又不傻,她跟藍箏住在同一屋檐下,藍箏一旦出事,她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況且她跟賢王無怨無仇,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賢王,你說是不是?」
她這番話無疑是在告訴慕容鄴,她早就知道傀儡蠱是怎麼一回事。
慕容鄴自然也聽出來了。
只怕楚馨月從慕容楠手中奪走血珀時,就知道血珀有問題了。
她跟薛悠黎二人將計就計,演了好大一齣戲啊!
慕容鄴眼神在薛悠黎和楚馨月身上轉了一圈,越想心裡越堵。
傀儡蠱是他花了好大代價,才從南詔一位蠱師手中買下來了。
原本想種在慕容楠身上,指使慕容楠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慕容徹。
先帝的子嗣不多,活到成年的皇子也剩下他們三人。
一旦慕容楠弒兄,那皇位就非他莫屬。
他的計劃如此完美,要不是薛悠黎跟楚馨月從中作梗,他何至於落到只剩半條命的地步?
慕容鄴的目光一轉,對上楚馨月挑釁的眼神,「這次受傷是我自己不夠小心謹慎,我會牢牢……咳咳……牢牢記住這個血淋淋的教訓,以後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薛悠黎看著他放在床上的手一點點攥緊床單,輕笑著接過話,「說起來,賢王這次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康王,得知你重傷未醒,他只要一有空就往宮裡跑,跟照顧孫子似的,風雨無阻地來太醫院守著你。今天要不是康王,你也不可能醒和這麼快!」
噗!
楚馨月聽到薛悠黎把慕容鄴比成孫子,差點兒當場笑出聲。
論陰陽怪氣,還得是她家阿黎。
罵人不帶髒字!有水平!
慕容鄴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差點兒被氣個半死。
他嘴巴張了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
在外院配藥的張太醫聽到動靜,大步走進小院。
當看到慕容鄴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忙伸手替他把脈,「皇上,賢王殿下剛剛甦醒,身上的傷口還未癒合,需要靜養。」
慕容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扭頭看嚮慕容徹,虛弱地開口,「皇上,臣留在太醫院不僅太醫們心底的弦要時刻緊繃,臣自己也覺得不自在。宮裡固然很好,但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窩,還請皇上允許臣回王府養傷。」
他說著,作勢就要下地行禮。
慕容楠一個箭步衝過去,拉住他的手臂,「二皇兄,太醫說了你的傷口還沒癒合,你別亂動!皇上知道你是不想麻煩太醫,自然會遂了你的心意!」
慕容鄴沒有回話,視線依然緊緊盯著慕容徹,一字一句道,「請皇上成全!」
他雖然剛剛清醒過來,卻深知慕容徹把他困在太醫院就是趁他受傷這段時間,徹底將他的權勢架空。
他今日是無論如何也要出宮的,就算慕容徹不同意,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離開這裡。
哪怕是抗旨!
然而,慕容徹根本沒有強留他,「既然你想回去,那朕便命人送你出宮。」
「不用。」
慕容鄴生怕慕容徹在送自己出宮的過程中動手腳,抬手指嚮慕容楠,「我跟五弟也有好長時間沒見面了,今日便勞煩五弟順路送我回府吧。」
楚馨月直接沖慕容鄴翻了個白眼,「賢王說笑呢?康王府在後宮東南邊,你的賢王府在西南邊,明明是兩個方向,哪裡順路了?」
慕容楠悄悄扯了下楚馨月的衣袖,然後對慕容鄴道,「順路的!皇上放心,臣弟定會將二皇兄平安地送回賢王府!」
楚馨月看著這個呆子,沒說話,踩了他一腳,轉身氣哼哼地出去了。
薛悠黎趕緊跟上去,見她臉色不好,笑著道,「阿月,彆氣了,其實仔細一想,讓慕容鄴坐你的馬車出宮是件天大的好事。」
「哪裡好了?」楚馨月想到慕容楠像個小跟班似的維護慕容鄴,就氣不打一處來。
薛悠黎沖她眨眨眼睛,「你想啊,他要是坐在馬車上,身邊肯定得有人照看吧。你這個弟媳要是親自照看他,肯定更能顯示出你們對他的關心。但是吧,你照看慕容鄴的時候,得小心點兒。萬一馬車突然急剎,你起身的時候很容易一個沒站穩就摔倒。你摔倒不要緊,要是好巧不巧地杵到慕容鄴的傷口,他怕是又得疼上好一段時間呢!所以啊,你一定要小心!」
薛悠黎說的每個字都別有深意,楚馨月聽得心中一動,隨即笑了起來,「我是習武之人,底盤向來穩得很。當然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如果真的沒站穩,還是那句話,只能算他倒霉!」
薛悠黎跟她對視著,也跟著笑了,「對!算他倒霉!」
這皮肉之苦不過是開胃小菜。
慕容徹已經開始行動,正在一點點剝奪慕容鄴手中的權勢。
慕容鄴野心那麼大,不可能甘心一輩子屈居慕容徹之下,那麼他唯一能走的路便是造反。
慕容鄴被困在宮裡的這段時間,他的心腹司剎便派人去向遠在北疆的慕容眠求救。
慕容眠的夫君蔣遠山是驃騎大將軍,手握近十萬大軍,他們要是支持慕容鄴造反,那麼慕容鄴處在劣勢的局面就會扭轉。
不過,慕容徹早就算準了把慕容鄴逼到絕境後,他會投靠長公主跟蔣遠山。
慕容徹最近抓緊一切機會懲治賢王黨,就是為了讓慕容鄴跟長公主聯繫。
蔣遠山這幾年,越來越膨脹,連回京述職都敢帶武器面聖。
慕容徹早就想收了他手中的皇權,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這一次,就等著看慕容鄴如何坑他的親姐姐,將這十萬大軍的兵權送到慕容徹手上。
……
「你是說,賢王醒了?」
薛青瑤跟藍洛單獨聊完,藍洛不僅將情人蠱送給她,還告訴她飼養母蠱的方向。
她剛用自己的鮮血餵完母蠱,聽到碧玉說賢王醒了,臉上不禁露出震驚的表情。
碧玉連忙點頭,「奴婢原本也以為是謠言,特意去太醫院瞧過了,賢王不僅醒了,還準備下午就離宮回府呢!」
「他傷全都好了嗎?」
上一世,慕容鄴可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
薛青瑤原本下定決心放棄慕容鄴,站隊慕容徹。
誰曾想,慕容鄴竟然醒過來了。
她心裡頓時有些動搖。
她深知,上一世的慕容鄴不僅有私兵和大量兵器,更是有慕容眠和蔣遠山的十萬大軍做後盾。
要是慕容徹把他逼急了,他借他姐夫的十萬大軍造反,慕容徹未必能保得住皇位。
上一世,她都扶持『兒子』上位,自己也坐上太后的寶座準備垂簾聽政了,結果還不是被他一劍刺死!
碧玉聽完她的問題,想了想,搖頭道,「應該是沒有好,奴婢聽說有個太醫要隨行,送賢王出宮呢。」
薛青瑤對她擺擺手,「好的,我知道,你下去吧。」
「是。」
待碧玉離開,薛青瑤打開裝著蠱蟲的青銅鼎,看著在裡面爬行的蠱蟲,陷入沉思。
原本她都想好要把情人蠱種在慕容徹身上了,但是萬一慕容鄴有了蔣遠山的支持,提前造反,就有七八成的勝算。
如果是慕容鄴坐上皇位,她將情人蠱種在慕容鄴身上不僅能穩居皇后之位,還能操控慕容鄴當個傀儡皇帝,將皇權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想到這裡,薛青瑤用力將青銅鼎蓋上。
事關她能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她種蠱必須慎之又慎!
再等等看吧,看誰奪下皇位的勝算更大。
ฅฅฅฅฅฅ
傍晚時分,康王府的馬車緩緩在賢王府的門口停下來。
車廂里,矮几被撤下,放了躺著慕容鄴的擔架。
好在馬車夠寬敞,哪怕放了擔架也並不擁擠。
「到了。」
慕容楠見狀,正要起身幫忙把慕容鄴抬下去。
楚馨月已經快他一步從座位上站起來,「賢王殿下,我思來想去,覺得我夫君路上說的那些話很對。你是他二哥,我既然嫁給了他,那麼約等於你也是我二哥。」
慕容楠見楚馨月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特別高興,「阿月,我就知道你是最明事理的姑娘!」
「那可不?」
楚馨月扭頭,盯著擔架上的男人,笑眯眯道,「咱二皇兄如今重傷,我這個作弟媳的自然也得出一份力。來,二皇兄,我抬您下去!」
說著,她擼起衣袖就去抬擔架。
慕容鄴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肯定不是好藥,當場拒絕道,「不用,讓侍衛過來抬我就行。」
「二皇兄!你跟我客氣什麼呢?你相信我,我的力氣肯定比你府里的侍衛大!」
楚馨月說著,不等他再開口,就準備下馬車抬擔架。
然而,她太激動了,準備下車的時候,一腳踩在自己裙子上。
「哎哎哎——」
楚馨月身體重心當場失衡,胳膊在半空中撈了兩把,什麼也沒撈到。
而她整個人就這麼不偏不倚地往擔架摔去。
嘭!
隨著一聲悶響,楚馨月的手精準無比地重重按在慕容鄴腹部的傷口上。
「嗷↗嗷↗嗷↘!!!」慕容鄴只覺得傷口像是被千斤重錘砸中,痛得他當場雞叫。
慕容楠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了一跳。
見楚馨月眉心緊蹙的模樣,他沒有第一時間去關心擔架上痛到五官扭曲說不出話來的慕容鄴,而是一臉擔心地問,「阿月,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