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錦又驚又怒。
驚得是皇帝在早朝之前就派人來傳旨,不是為昨夜賢妃的事懲罰她,竟然卻是為冊封緋晚!
怒的是緋晚不等人給她收拾妥當,竟敢掙脫宮人看守,自己衝到前院來接旨。
把她受罰的狼狽樣給御前的人看到了!
對上曹濱看似恭敬實則審度的目光,虞聽錦按捺住慌亂,勉強一笑。
「曹公公大概不知道,緋晚這婢子有些癔症,夜裡經常夢遊,看這模樣想是昨夜又跑出去遊蕩了。」
「還不快將她帶回去,梳洗一番再來?」
虞聽錦朝盤兒使眼色。
緋晚卻衝到曹濱跟前跪下。
「公公,奴婢沒有癔症,但奴婢不敢接旨。因為奴婢早就答應過貴妃娘娘,只為娘娘生子,然後就出宮,奴婢不敢背主!」
她伏在地上,身子發抖。
再結合她一身泥水臉色蒼白的樣子,曹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昨晚回來之後,受了折磨呀!
佛堂的事昨晚曹濱叮囑過,讓緋晚不要說出去,只說是在御花園伴駕就好,不然讓外頭言官知道怪麻煩的。
可這春貴妃也是夠可以的。
對伴駕歸來的人,也敢出手?
曹濱是御前的人,輕易不摻和嬪妃爭鬥。
今兒東風壓倒了西風,明兒西風壓倒了東風,摻和進去有什麼好處。只要牢牢靠住皇帝這棵大樹,自己就能屹立不倒。
不過,也有例外。
那就是,若某個嬪妃格外討皇帝喜歡,那麼在她風頭正勁的時候,曹濱非常願意給對方幾分面子。
念頭轉過只在一瞬間。
曹濱就在緋晚和虞聽錦的對壘中,選擇站緋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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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虞聽錦最得寵的時候,也沒本事讓皇帝流連貪戀不已,更沒讓皇帝一晚上給她升兩級。
何況昨晚長樂宮的事他已經聽徒弟悄悄報過了。
等皇帝知道後,貴妃還得喝一壺呢!
「貴妃娘娘,奴才看這位小主神志清醒,倒不像是夢遊。奴才宣旨之後還趕著回御前復命,實在沒空等她梳洗,請您見諒。」
也不等虞聽錦表態,曹濱下巴一抬,直接揚聲高叫:「宮女緋晚聽旨——」
「奴婢在。」
緋晚恭恭敬敬跪好。
這陣勢一出,虞聽錦也不得不跟著跪下。
皇權是天,曹濱宣旨就如同皇帝親臨,貴妃有什麼話也得先憋回去。
「聖上有旨,春熙宮宮女周氏緋晚品貌嘉淑,柔婉溫良,特冊為正六品常在,賜住春熙宮觀瀾院,欽此——」
「周常在,接旨謝恩吧。」
內務府檔案中,緋晚用的是小時候養父母家的姓氏。
「嬪妾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萬歲!」
緋晚叩首。
曹濱笑著等緋晚起身,指了指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內侍。他們手中端著錦盒,黃綾覆蓋,掀開來,是流光溢彩的錦緞和珠寶首飾。
「內務府的冊封份例稍後送來,這是陛下另外單賜給小主的。」
緋晚頂著一頭亂髮,容色竟不減弱,反而有一種劫後餘生的破碎之美。
她含淚盈盈下拜:「嬪妾謝陛下厚愛!」
旁邊虞聽錦幾乎要將銀牙咬碎。
勉強擠出一抹笑,故作困惑地問:
「曹公公,昨晚在御花園發生了什麼,怎麼陛下一夕之間就改了主意,破例冊封這婢子了?她是本宮跟前的,陛下事先都沒告訴本宮呢。」
曹濱躬身笑道:「聖意難測,奴才只管傳旨,娘娘不如改日直接問陛下?奴才趕著回去復命,就不打擾娘娘了。」
見他匆匆要走,虞聽錦連忙加深笑容,「你且忙你的去。陛下即將上朝,有諸多國事操心,小事就不必讓陛下煩心了,你說呢曹公公?」
她暗示緋晚一身狼狽的事。
讓曹濱三緘其口。
側了側臉,盤兒立刻會意,拿出一個裝著金銀小錠的荷包,遞過去請御前的人吃茶。
曹濱傳旨已拂了虞聽錦面子,此時不好再不給她臉面。
畢竟她是這滿宮裡唯二的貴妃。
於是默許小內侍接了荷包。
而後朝虞聽錦和緋晚略行個禮,帶人走了。
虞聽錦直直瞪向緋晚。
臉若寒霜,半晌不語。
所有宮人低著頭,靜靜的,生怕一個不慎被遷怒。
緋晚也低著頭。
怯生生地說:「娘娘,嬪妾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昨晚陛下要封嬪妾為七品娘子,嬪妾不敢承受,苦求他收回成命,可陛下偏是不聽呢,還要加封嬪妾為六品常在,嬪妾實在是沒法子。」
她說得慢吞吞,惶恐不已。
可一字一句都重重敲在虞聽錦心上。
心裡頭罵了一萬聲賤婢,虞聽錦恨不得撲上去把緋晚撕碎。
「你這實在是沒法子,都弄了常在之位在手,等你有法子了,本宮的貴妃之位也要讓給你了!」
虞聽錦當著滿院宮人,不好發作,極力忍著怒火,險些把指甲掐進掌心。
緋晚柔聲:「嬪妾不敢。」
「本宮看你敢得很!」
話音未落,宮門外又進來幾個傳旨內侍。
「聖上有旨,春貴妃一時性急,苛待嬪妃,即日起禁足一月,罰俸三月,以示懲戒。望貴妃戒驕戒躁,克己淑慎,以為嬪妃表率!」
虞聽錦身子一晃,險些摔著。
盤兒忙扶好主子,上前塞荷包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鎮國公老夫人一大早去給太后娘娘請安了。」
內侍低聲透露一句,接了荷包轉身走人。
看來是昨夜開宮門宣太醫的事被鎮國公府知道,娘家人給賢妃撐腰來了!
皇后昨晚偏幫虞聽錦,只罰禁足三日,今日皇帝直接提升為禁足一個月,還要罰俸。
虞聽錦貴妃才當了沒多久,就遇上這種事,臉都丟盡了。
「本宮要見陛下!」
可宮門外已經有了看守的御林侍衛,她出不去。
她當場哭出聲。
緋晚上前勸慰。
「娘娘,陛下怕是還不知道昨晚到底怎麼回事呢,或許誤會了娘娘。眼下娘娘禁足不能出去,不如讓嬪妾去跟陛下解釋一番,替娘娘分辯幾句?」
虞聽錦一腳將她踹倒在地。
「幸災樂禍!本宮用不著你!」
虞聽錦氣沖沖回屋,去給皇帝寫信陳情。
一時顧不上跟緋晚置氣。
緋晚慢慢從地上站起。
自己端了曹濱那撥人留下的御賜之物,慢慢走去春熙宮後部的觀瀾院。
這是皇帝賜給她住的地方。
比昨天虞聽錦分給她那兩間陰潮小屋子可強多了。
緋晚一個人把院中所有屋子都走了一遍。
臉上漸漸露出清淺的微笑。
這才是個開始。
她晉封,虞聽錦禁足。
接下來,還有的瞧呢。
起碼最眼前的,她昨夜受的傷,剛剛挨的踹,皇帝可還沒看到呢。
貴妃娘娘自作孽,那可怪不得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