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陛下不見,哀家便長跪不起!
乾清宮內,朱祐樘正在軟榻上看摺子。
王氏兄弟被抓這事,連王皇太后都知道了,朱祐樘只會比她更早知道。
朱祐樘看過覃魯獻上的密信後,料定王皇太后肯定要來找他求情,所以便提前下了旨意,概不見客。
符大海進了乾清宮東暖閣後,便跪在了朱祐樘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開口。
「陛下,王皇太后她……她……」
「直說。」
「王皇太后她跪在乾清宮門口了。」
「王皇太后還說,陛下如果不見她,那她就在乾清宮門前長跪不起啊。」
朱祐樘眼睛還在摺子上,頭都沒抬:「那就讓她跪著。」
「出去。」
「是,陛下。」
符大海躬身退出了乾清宮,苦著臉來到王皇太后面前。
他不敢站在王皇太后的正前方,只是躬著身子站在王皇太后的側後方,苦口婆心地勸道。
「皇太后娘娘,這大冷天的,您就先回去吧,陛下今天真不見您啊。」
王皇太后神色哀傷:「公公不必勸了,陛下一直不見哀家,哀家就一直跪在這裡。」
「唉……」
符大海長嘆一聲,連忙喊來周圍的太監:「你們幾個,去惜薪司多拿一些紅羅碳來,在娘娘四周生些火堆。」
「你們幾個,去司設監拿幾把大傘來,給娘娘擋擋風雪。」
隨後,符大海又對跪在皇太后身後的潤秋說道:「潤秋掌事,您也先別跪著了,趕緊帶幾個宮女回慈慶宮,給娘娘取些保暖的大氅來吧。」
潤秋先看了王皇太后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對符大海點了點頭:「是,多謝公公提點。」
說罷,她便帶人回慈慶宮取大氅去了。
「唉。」
符大海最後又搖了搖頭,回到了乾清宮門口當差。
看著堂堂一位皇太后,現在卻在雪地里跪著,符大海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但他這個敬事房總管太監,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現在能讓王皇太后從雪地里起來的,只有朱祐樘。
乾清宮內,朱祐樘批了幾個摺子,尚膳監便送來了晚膳。
用過膳後,符大海便端著銀盤走了進來。
「陛下,該翻牌子了。」
朱祐樘並沒有翻牌子的興趣,揮了揮手:「去。」
符大海苦著臉,都快哭了:「陛下,您這都有小半個月沒翻牌子了。」
自從上次汪直來報,西廠查到先帝之死和慈慶宮那邊有關係後,朱祐樘便再也沒有翻過後宮的牌子了。
「朕現在沒心情,退下吧。」
「諾。」
符大海退出乾清宮,見到宮外跪著的王皇太后,又想到不願翻牌子的朱祐樘。
符大海再一次,深深地嘆了口氣。
皇家事雜,他這個敬事房總管太監,夾在後宮和御前,真是兩頭受氣啊。
朱祐樘繼續在乾清宮裡批著摺子,處理著先帝毒殺案的善後工作。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各部門大小官員的任命。
那一天,朱祐樘殺得太狠了。
一口氣殺了上千名京官,空出了大量的官缺。
候補當官的人倒是不缺,國子監和翰林院一抓一大把。
但合適的人,太少了。
有些不重要的位置,或者重複的位置,朱祐樘乾脆就裁撤了一些。
低品級的官位也就罷了,交給內閣和吏部去處理,朱祐樘只需要最後看一眼名單,做最後拍板。
但這二三品的大員,都被殺了好幾個,這些位置的任命,就很讓朱祐樘頭疼。
充當其沖的,就是三法司的主副官任命。
都察院右都御史,都察院的主官,正二品。
刑部左侍郎,刑部副官,正三品。
大理寺卿,大理寺的主官,正三品。
這三個位置,朱祐樘拖到了現在,都還遲遲沒有任命。
實在是朱祐樘登基的時間太短,手下沒有適合的人。
但又不敢隨意使用內閣舉薦的官員,於是就僵在了這裡。
朱祐樘一邊批著摺子,一邊讓司禮監的小太監把批好的摺子,送到內閣去。
內閣那邊新擬好的摺子,也要及時送往乾清宮。
而往來乾清宮和內閣的司禮監太監們,看到王皇太后跪在乾清宮外這一幕時,魂都要嚇飛了。
他們個個將頭死死埋在胸前,眼睛緊盯著地面,目光絲毫不敢亂看。
天空又飄起雪花,符大海看看雪地里的王皇太后,又轉頭看看身後溫暖如春的乾清宮。
他有心再勸,但猶豫了幾次,終是張不了口。
就這樣,王皇太后硬生生在朱祐樘的乾清宮門口,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辰時,朱祐樘穿戴整齊出了乾清宮,準備去奉天門上朝。
看到朱祐樘後,王皇太后眼神一亮:「陛下,陛下……」
王皇太后想起身走向朱祐樘,但奈何在雪地里跪了太久,雙腳已經麻木了。
她掙扎了一下,隨後便摔倒在雪地里。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一大片的太監宮女紛紛上前,想攙扶王皇太后。
但王皇太后的眼神,卻始終放在朱祐樘的身上。
可朱祐樘看都不曾看王皇太后一眼,徑直從她的面前走過,坐上龍輦,向奉天門行去。
王皇太后見此,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她的身體晃了晃,最終暈了過去。
頓時,四周響起一片驚慌失措的呼喊聲。
「娘娘!娘娘!」
「娘娘怎麼樣了?!快把娘娘送回宮去!」
「傳太醫,快傳太醫!」
……
慈慶宮內,昏迷了許久的王皇太后,在太醫院新院判的針灸下,緩緩睜開了眼。
太醫院的太醫,只要不是給大明的皇帝治病,醫術都是天下最精湛的。
王皇太后醒來後,太醫院只是叮囑王皇太后這幾天多用熱水敷腿,不要再出門見風,留下一副藥方後,便告辭離開了。
潤秋送走太醫後,走到王皇太后的床前,關心地問道:「娘娘,您感覺怎麼樣?」
「身體好些了嗎?」
王皇太后現在心裡,全是他的那兩個弟弟,哪還顧得上自己的身體。
「怎麼辦?」
「陛下鐵了心不願見我,哀家那兩個可憐的弟弟,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王皇太后便簌簌地流下淚來。
突然,王皇太后想到了一個人。
或許她能讓朱祐樘,改變主意。
「潤秋,拿筆墨來,哀家要寫封信。」
「是,娘娘。」
潤秋拿來筆墨,王皇太后在信紙上,寫下寥寥數語。
隨後,王皇太后將信封好,交給潤秋。
「潤秋,你把這封信,送到仁壽宮去。」
「再去咸福宮,請康嬪過來。」
「是,娘娘。」
潤秋的辦事效率很快,不過兩刻鐘的功夫,王皇太后的書信,就被安穩地送入了仁壽宮。
張婉兒也跟著潤秋,來到了慈慶宮。
張婉兒走進慈慶宮的正殿,看到王皇太后臥病在床,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她連禮都沒行,連忙擔憂地跑到王皇太后的床前。
「皇太后娘娘,伱這是怎麼了?」
「怎麼生病了?召太醫來看過了嗎?」
王皇太后滿意地看著張婉兒,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哀家沒事,已經召太醫來看過了。」
「太醫說哀家只是染些風寒,靜養兩天就沒事了。」
王皇太后伸出手,拉住張婉兒的左手。
張婉兒的手腕上,正戴著王皇太后送給她的那個碧玉手鐲。
「哀家此次請你來,是有件事,希望你能幫幫哀家。」
張婉兒連忙保證:「皇太后娘娘請講,若是嬪妾能幫上,決不推辭。」
「這樣就好,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人。」
「從你入宮開始,哀家就一直很喜歡你。」
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後,王皇太后終於切入了正題。
「哀家有兩個弟弟,喚作王源和王清,被先帝封為瑞安伯和崇善伯。」
「我這兩個弟弟,素來安分守己,從不敢做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
「可昨天不知怎的,被人陷害,入了西廠大獄。」
「哀家想請你在皇帝面前提點幾句,不要冤枉了好人才是。」
張婉兒聽完,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過了好一會才磕磕絆絆地回道:「可是……可是陛下不喜歡後宮妄議朝政。」
「這也不算是朝政,他們是哀家的弟弟,也是皇帝的舅舅,這只能算是家事。」
「而且哀家也不是讓你去給他們求情,只求讓陛下不要著了小人的詭計,應讓三法司聯合審理此案,莫要害了忠良。」
王皇太后想的明白,想要直接將王源和王清救出來,完全不可能。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他們先從西廠的大獄裡撈出來再說。
只要先脫離了廠衛的管控,等到了三法司手裡,再慢慢想辦法也不遲。
張婉兒想到進宮以來,王皇太后對她的處處優待,心裡也被說動了幾分。
「但是……皇太后娘娘。」
張婉兒有些為難地說道:「陛下已經小半個月,沒有召嬪妾侍寢了。」
「嬪妾即使有心想幫娘娘這個忙,也和陛下說不上話呀。」
見張婉兒鬆口,王皇太后心頭稍定。
「這個你不必擔心,安心在咸福宮聽召便是,哀家自有辦法。」
張婉兒見此,只好應了下來:「是,嬪妾聽從娘娘吩咐。」
其實王皇太后心裡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張婉兒被朱祐樘召去侍寢。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賭一把了。
無論如何,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