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順軍大營。
程有德帶著殘兵逃回來的時候,李岩整個人都傻了,我媳婦呢?
「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何只有你自己回來了?」
程有德驚魂未定,說道:「稟將軍,我,我們中了埋伏,紅娘子她,她……」
「她如何了,是死是活,你倒是說話啊!」
程有德支支吾吾地說道:「卑職也不清楚,當時很亂,恐怕……凶多吉少啊!」
李岩氣得想打人,剛抬起手,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馬重僖趕忙從背後將人托住,然後放在地上,先是摸了摸手腕的脈搏,然後用大拇指去掐人中。
劉芳亮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主要將領,卻將馬重僖留下。
因為紅娘子軍一直獨來獨往,不受控制,必須在李岩身邊留個眼線。
馬重僖心機頗深,可以幫忙出謀劃策,亦可監視李岩夫婦,留下來再合適不過。
「啊!」
李岩悠悠轉醒,看著馬重僖,又看向程有德,心中怒火中燒。
「將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馬重僖趕忙勸道:「當務之急是打探紅娘子的消息,根據情況再做決定,前線數萬名將士的身家性命盡在將軍一念之間,此時切不可亂了心智!」
李岩努力定下心神,說道:「程有德,你將今晚發生之事,一五一十講出來,若有半句虛假,我定不饒你!」
「是,是……」
程有德擦了擦額頭的汗,心中已經打定主意。
「行軍至半途,卑職心中便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四周寂靜異常,連鳥鳴蟲叫都消失不見,卑職試圖勸說紅娘子,是否暫時擱置計劃,但紅娘子她決心已定,堅持繼續行動,卑職無奈,只能聽從命令。」
「起初一切順利,然而,路過一處廢棄的村莊之時,突然間,四周火光沖天,喊殺聲四起,原來明軍早已在此設下埋伏。我軍雖勇猛無比,終因寡不敵眾,漸漸陷入苦戰。」
「卑職拼盡全力,緊緊跟隨在紅娘子身旁,掩護她撤退,奈何敵人數量實在太多,混亂之中,卑職與紅娘子失去了聯繫,稀里糊塗殺出重圍。」
「卑職心中焦急萬分,本想立即折返救援,但又轉念一想,若沒有人回來報信,後果不堪設想。權衡再三,只能強忍心中悲痛,一路奔襲,趕回大營……」
李岩細細聽完,沉默良久,雙拳緊握,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如果事情如程有德所言,今晚行動失利,紅娘子應負主要責任。
馬重僖問道:「明軍怎麼知道我們的行動?」
程有德用力搖著頭,說道:「卑職也不清楚……」
「難道你們在行軍途中,就已經暴露了?」
「不,不知道啊……」
這時候,李岩嘆了口氣,說道:「馬先生不必問了,是我們大意了!」
馬重僖繼續說道:「這件事比較蹊蹺,偷襲明軍糧草大營,是我方臨時做出的決定,若明軍提前埋伏,莫非是我們內部出了問題,提前走漏了風聲?」
「事情根本沒那麼複雜!」
李岩搖了搖頭,說道:「明軍曾偷襲我軍糧草,肯定也會提防我們偷襲他們的糧草,甚至用糧草做餌,引誘我軍上鉤!」
馬重僖面色凝重:「若果真如此,說明對方陣中有高人,這仗不好打了!」
「先生,接下來怎麼辦?」
李岩現在心亂如麻,已經亂了陣腳。
他很清楚,以自己現在的心態,根本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
馬重僖說道:「李將軍莫慌,明日一早,先派出探馬去打探消息,再做打算。」
李岩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天明之後,探馬剛剛出發,就帶回來一個人。
「報告將軍,抓到一名明軍細作!」
李岩上下打量,此人大約四十歲年紀,身材略有些肥胖,被人背縛著雙手,神色卻很淡然。
無論衣著,還是神態舉止,都不像是奸細。
「你是何人?來我大順軍帳下,意欲何為?」
「在下保定府知事孫誠,前來給李將軍送書信一封!」
李岩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搜身,果然搜出一封信來。
孫誠說道:「李將軍不必如此,在下沒有惡意。」
李岩卻已經迫不及待將信打開,匆匆掃了一眼,上面寫了一大堆,卻也只是勸降,並沒有提到紅娘子。
他當然不知道,寫這封信的時候,紅娘子還沒行動呢!
「我夫人如何了?是生是死?」
孫誠說道:「紅娘子是陛下的座上賓,定不會怠慢。」
李岩終於鬆了口氣,人還活著就好……
等一下!
他心中陡然一驚,看向馬重僖。
馬重僖也盯著李岩,兩人眼中都露出詫異之色。
「你說……誰?」
「當然是李夫人。」
「不是……」
李岩擺了擺手,問道:「你剛才說……陛下?哪個陛下?」
「李將軍真會說笑,自然是皇帝陛下!」
「崇禎皇帝……在保定?」
「這份詔安令,就是陛下親筆所寫,足可見陛下之誠意!」
李岩感覺腦子裡有點亂,崇禎皇帝竟然在保定!
這個消息來的實在有些突兀,事先沒有得到任何情報。
這就難怪了,明軍突然部署如此周密,原來是崇禎皇帝御駕親征!
「說說吧,你們要什麼條件?」
孫誠有些疑惑,反問道:「什麼條件?」
「哼!」
李岩冷哼一聲,說道:「你們抓了我夫人,不過是想威脅我就範罷了,我警告你,倘若我夫人少了一根毫毛,來日大軍北上,我必讓崇禎死無葬身之地!」
「李將軍,你誤會了!」
孫誠搖了搖頭,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
「站住!」
這個舉動很快就被侍衛攔住,緊接著鋼刀出鞘,架在孫誠脖子上。
孫誠苦笑道:「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李將軍的待客之道未免太小氣了吧?」
李岩倒也不懼,說道:「給他鬆綁,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
侍衛給孫誠解開繩索,孫誠轉身頷首,道了一聲謝。
緊接著,他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曾言,李將軍、紅娘子及諸位將士之所以揭竿而起,皆因朝廷腐敗,官商勾結,百姓苦不堪言。陛下沒有怪罪任何人,反而以此為契機,大力整頓朝綱,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李岩冷笑道:「你說崇禎大力整頓朝綱?說白了不就是找幾個替罪羊嗎,真正有權有勢之人,他能整頓誰?」
「李將軍或許還不知道,如成國公朱純臣、內閣首輔陳演等位高權重之人已經伏誅。除此之外,陛下頒下了永不加賦的詔令,並且在保定府推行新政,將查沒的土地重新分給百姓。」
「你說的是真的?陳演……被殺了?」
孫誠點頭道:「就在保定府大街上,凌遲處死!」
李岩終於反應過來,當初劉芳亮被詐降,並非陳演狡詐,而是此人投降未果,被崇禎抓到,給剮了!
堂堂內閣首輔,說凌遲就凌遲,崇禎皇帝夠狠啊!
孫誠見對方沒有說話,便繼續道:「在下閱遍古籍,從三皇五帝至今,這樣的仁君能有幾個?就算有,也只是史書中寥寥幾筆,誰又能分辨真假?可是,陛下的所作所為,都在真實發生……」
「收起你這點把戲!」
李岩根本不信,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勸降的話還是免了吧!回去告訴崇禎皇帝,他若是個男人,就出城堂堂正正打一仗,抓個女人要挾,算什麼本事?」
「李將軍……」
「行了,今日到此為止,本將軍不會為難你,你走吧!」
孫誠見狀,倒也沒說什麼,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此人走後,李岩問道:「馬先生,你都看見了吧?」
馬重僖點頭道:「將軍做的很好,不卑不亢,頗有名將之風!」
李岩擺擺手,問道:「夫人還活著,接下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