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李自成攻打大同。
當晚,總兵官姜瓖開城獻降,大同淪陷。
三月十一,宣府總兵王承胤投降,宣府淪陷。
至此,李自成距離京師只剩下居庸關最後一道屏障。
順軍的另一支主力,劉芳亮率領南路軍攻克紫荊關,真定太守邱茂華、游擊謝素福出降。
內閣大學士陳演率大軍十五萬,抵達保定府,與順軍展開對峙。
消息傳回京城,再次引起軒然大波。
百官每日都是提心弔膽,比起李自成的勢如破竹,京城中的風波更加可怕。
經歷成國公謀反案,錦衣衛和東廠正在大肆搜捕涉事官員,短短几日之內,已經有十幾名官員被下詔獄,每天都有人被押赴刑場。
整個京城人心惶惶,他們驚奇地發現,往日裡通情達理的崇禎皇帝突然變得極為陌生,動輒砍頭抄家,頗有太祖遺風。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很多人承受不住壓力,短短一天時間,六部九卿已經收到大量辭呈。
翌日清晨,隨著一聲聲悠長的鐘鳴,文武百官緩緩步入大殿,各自按品級站定,整個朝堂寂靜無聲,只聞衣袍摩擦的細微聲響。
奉天殿的氣氛異常沉悶,似乎籠罩著一層陰雲。
「陛下,臣有要事啟奏!」
內閣大學士魏藻德步出隊列,神色凝重。
「近日來,內閣接連收到六部九卿大量官員的辭呈,情形頗為嚴重,臣斗膽懇請陛下聖裁。」
朱由檢聞言,並未表現出氣憤或者詫異,只是說道:「竟有此事?所為何故?」
魏藻德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陛下,據眾官員所言,近來廠衛勢力愈發囂張,不分青紅皂白,四處抓人,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眾多同僚擔心自己無辜受累,日夜難安,故而紛紛請求辭官歸田,以避禍端。」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一陣喧譁。
眾官員面面相覷,神色各異,低聲議論著。
朱由檢神色依然平靜,因為這個結果本就在意料之中。
成國公謀反案牽連眾多,廠衛作為皇帝耳目,抓人審訊乃是本職,可是,在朝臣眼中,卻成了動搖國本的禍根。
這時候,工部尚書范景文站了出來。
「工部已經收到十幾份辭呈,按照這般辭法,不出半個月,工部就無人可用了!」
兵部左侍郎方岳貢隨後道:「兵部更甚,已經收到二十多份了,如果這些人真的走了,根本不用半個月,只需三天,兵部就得癱瘓。」
朱由檢聽完後,微笑著道:「有句古話說得很,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廠衛辦案都是按流程走的,抓的人也是有憑有據,若非心虛,為何要怕?」
魏藻德說道:「陛下說的是,然廠衛多年來與百官不對付,辦案的過程中,難免會有挾私報復的情況出現,如今我大明朝內憂外患,就算真的出了冤假錯案,朝廷也顧不上,豈不是給人可乘之機?」
「卿家剛剛所言,廠衛與百官不對付,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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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臣的意思,是說廠衛之中也有宵小之輩,如前朝的魏忠賢,禍亂朝政……」
朱由檢突然打斷:「廠衛中確實有些人拿著朝廷的俸祿,卻不干人事,是為朝廷的蛀蟲。」
「不過,朕剛剛命錦衣衛進行自查,已經將這些害群之馬踢出去,並根據其情節嚴重與否,該革職的革職,該下獄的下獄!」
「若卿家發現廠衛之中,有人顛倒黑白,陷害忠良,不妨上書彈劾,否則的話,廠衛的職責就是抓捕審訊,既是分內職責,有何不妥?」
魏藻德見狀,眉頭緊皺,但仍試探性地說道:「陛下,廠衛行事,既要維護朝綱,又要避免誤傷無辜,此中分寸,實難拿捏。然如此大規模官員遞交辭呈,肯定有其中的道理,還希望陛下酌情考慮。」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在這裡不好使。
反正你不同意我們就辭職,大家都走了,看你這個皇帝怎麼辦。
這些話既是試探,也是要挾,大明兩百多年來,文臣集團與皇權之間,本來就是鬥智鬥勇的過程。
朱由檢再次笑了笑,說道:「拿辭呈來要挾朕嗎?」
「臣不敢!臣不是這個意思!」
魏藻德趕忙跪地叩首,范景文等人緊隨其後。
他們萬萬沒想到,崇禎皇帝根本沒有周旋的意思,而是直接掀桌子。
雖然這樣做有些不講武德,卻是最有效的辦法。
只是後果有些嚴重,因為一旦撕破臉,人與人之間再無信任可言。
你是皇帝,你有什麼困難,我們儘可能幫你。
我們有什麼要求,你也得儘量滿足,這才是合作共贏。
現在動不動就翻臉,以後大家誰敢真心為你做事?
「行了,都起來吧!」
朱由檢擺了擺手,然後說道:「廠衛繼續履行職責,若卿等不相信,其實也好辦,即日起派監察御史跟進案情,若發現冤假錯案,或者廠衛有徇私之嫌,可直接向朕稟明!」
左都御史的李邦華聞言,躬身行禮:「臣遵旨!」
朱由檢又說道:「朕賦予爾等監察之權,為的是辦案公平公正,若有人蓄意誣告,陷害廠衛,朕必治其反坐之罪!」
李邦華心頭一緊,趕忙道:「臣謹記陛下教誨!」
朱由檢看著眾人,繼續說道:「諸位卿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朕深知爾等不易,然危急存亡之際,整個大明只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朕的聲音!」
「如果此時有人站出來跟朕唱反調,其心可誅!」
「王承恩,你去將所有辭呈收上來,然後交給東廠,逐一甄別,若身世清白,可准其致仕,有問題的,嚴懲不貸!」
眾人聞聽此言,後背全是冷汗。
這個時候提出辭呈的,肯定有問題啊!
若廉潔奉公,安心留下當官不好嗎,為何要致仕?
當然了,沒交辭呈的也不見得有多乾淨。
他們只是還在觀望,暫時還沒有打定主意罷了。
現在看來,做事不能急,特別是在事態沒有明朗之前,還是觀望一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