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東宮。
李承乾正在聽內侍文忠對講武堂的匯報,
這裡已經連續幾天,李承乾都沒有去講武堂了。
但對於講武堂的情況,任何細節,都沒有放過,
甚至到哪個學子跟哪個學子吵架了,吃飯的時候鬧矛盾了,內務整理,誰又不合格了等細微的事情,都全部把控,
講武堂學子思想上的統一,嚴格來說還是以太子為中心。
跟後世不同,他們更多的期待,還是成為太子門生,從而建功立業,加官進爵。
比起後世的紅色浪潮,無疑是差上一等的,但對李承乾來說,這也是最好的方式了。
「學子們的進度很快,只是兩天時間,在理解拼音後,已經有幾個學子,甚至能把千字文完全默寫出來。」
「對千字文的含義,也有了初步了解,殿下推行俗字,果然有效。」
李承乾糾正道:「以後就不要稱俗字了,太俗,要稱簡體字。」
「讀音的話,就要普通話。」
內侍文忠連忙抽了自己一嘴巴,道:「化繁為簡謂之簡體。」
「普遍通行、共同使用,謂之普通話。」
「殿下大才,奴婢遠不及也。」
在拍馬屁這塊,內侍文忠是相當認真的。
誰不喜歡聽奉承的話呢。
李承乾也不例外。
笑道:「你這傢伙,倒是有幾分天賦。」
內侍文忠不知道太子說的天賦是什麼,是拍馬屁,還是其他方面?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誇讚了他。
李承乾繼續道:「講武堂是孤根基之地,務必要多多上心,任何大小事情,
皆不可忽視,一一稟告。」
「明日吳子清跟崔鳳珠大婚,請帖都已經送到位了吧。」
內侍文忠回道:「都送到位了,魏王那邊也送了。」
「不過魏王說他身子不適,會派人來。」
李承乾點點頭,魏王不來,這很正常。
畢竟崔家女結婚,東宮送的請帖,都是以崔廣瑞的名義,而非是東宮的名義。
況且清河崔氏,是魏王黨的主要支持者,李泰自然不會來看崔氏的笑話。
「明日東宮熱鬧,魏王跟房玄齡若有行動,必然是在明日。』
「派人盯緊了。」
「記住,尤其是賀蘭楚石,他的一舉一動,都時刻派人給孤監視著。」
「但凡跟任何陌生人接觸,立即跟蹤與其接觸之人。」
李承乾其實也能猜到,房玄齡跟魏王之間的謀劃,無非是奔著他謀反的事情來。
因為對於現在的李承乾來說,除了謀反,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打敗他了。
即便是陛下親自上場都不行。
但謀反,已經沒有辦法停下來。
謀反的班子,就是現在李承乾的核心權力班子,涉及面太廣。
最大的弱點,就是賀蘭楚石了。
其實在賀蘭楚石被關進萬年縣衙監牢的時候,李承乾就第一時間,對賀蘭楚石所在的宅院進行了嚴密的搜查。
先前雖然以魏王安插細作的名義,忽悠賀蘭楚石去燒掉跟侯君集通信的證據但到底有沒有燒,又或者燒乾淨沒,這都是未知的。
那天,李承乾也並沒有從賀蘭楚石的房子裡,搜出什麼東西來。
可誰知道,他有沒有藏在別的地方呢。
即便是賀蘭楚石親口說,李承乾也是不信的。
魏王跟房玄齡,真要找自己謀反的證據,最好的突破口,就在於賀蘭楚石了。
「殿下放心,賀蘭楚石最近一直被候尚書限制著,即便是外出,也安排了人員跟隨,應當是不會出事。」
內侍文忠知道太子在擔心什麼。
李承乾沒繼續說,有些事情,死人的嘴,才是最嚴的,
只是侯君集保著,他現在不好強殺。
這時,有宦官稟告。
萬年縣縣尉紀昭求見。
「宣。」
偏殿。
紀昭作揖行叉手禮:「拜見殿下。」
李承乾問道:「這麼晚了,可是有什麼要事。」
紀昭回道:「是跟高麗有關的事情,跟臣同回的新羅貴族金睿軒,說他在平康坊,見到了高麗王族的人。」
李承乾皺眉:「確定?」
紀昭咬牙,既然來都來了,自然是要相信金睿軒。
「臣確定。」
李承乾微微沉吟。
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高麗王族,而非通過鴻臚寺,那意義就很大不同了。
如果只是刺探長安的情報,犯不著讓高麗王族過來冒險。
那麼真相只有一個,高麗王族的人,在跟長安某個勢力進行合作。
「查到了具體是跟誰在接觸嗎。」李承乾問道。
紀昭道:「未曾查到,目前只是在平康坊見到,後失去了其蹤影。」
「臣已經讓金睿軒前往平康坊蹲守,若再次出現,必然可以將其抓捕。」
李承乾頷首道:「不必去平康坊了,讓他們去親仁坊,崔府。」
紀昭一驚,不由道:「殿下是說,是清河崔氏?」
李承乾道:「沒什麼好奇怪的,跟外族私通,五姓七望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即便不是清河崔氏,作為五姓七望之首,最後也會跟其有關。」
「明日崔家嫡女大婚,崔文聖氣在心頭,正是高麗趁虛而入的機會。」
紀昭微微低頭,心中驚駭。
他只是匯報長安出現了高麗王族,太子這邊聽到消息,不過幾個呼吸,就能立即分析出其所來目的。
站在紀昭的視角,簡直是駭人聽聞。
李承乾倒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後知五百年,歷史大勢瞭然在胸。
「要直接抓捕嗎。」紀昭收斂心神,語氣中不由多了幾分恭敬。
李承乾道:「不必,只要不出長安城,便隨他去。」
「是,殿下。」
到了這份上,脈絡已經很清晰了。
紀昭也沒懷疑,太子的分析會有錯誤。
好像就已經認定了高麗王族就在崔氏府邸中。
明月漸明。
李承乾也回到了寢宮。
李承乾來的時候,太子妃蘇玉兒,正在紙上寫寫畫畫。
宮女想要開口提醒,李承乾輕輕搖頭。
悄悄的走到了蘇玉兒身後。
可以看到,畫作上,正是一幅地貌圖。
「啊,殿下,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玉兒這是在畫地貌圖呢。』
李承乾笑著說道。
這是上午的時候,李承乾跟蘇玉兒講述的沙盤製作。
漢代名將馬援曾用米堆成山谷等地形地勢,分析軍事形勢,這可以被視為沙盤的早期雛形。
而李承乾要做的,自然是更為精細化的沙盤。
就像是別人說的那樣,講武堂的學子們如果只練習走路,又怎麼去打敗敵人而沙盤推衍,可謂是能最快讓學子們學習到軍事能力的好東西。
利用沙盤模擬不同的戰爭場景,讓學子們進行戰略規劃。學子們可以在沙盤上布置兵力、選擇進攻路線、確定防禦重點等,從而鍛鍊他們的戰略思維能力。
還可以幫助學子們分析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和戰略意圖。
通過觀察沙盤上的兵力分布和行動軌跡,學子們可以推斷出敵人的戰略目標和可能採取的行動,從而及時調整自己的戰略部署。
在大唐如今,在軍事上,可沒有這麼系統化的教學方式。
大多數名將,都是在戰場上,不斷打熬熟悉,自行摸索,才有所成就。
當沙盤製作出來後,李承乾就可以告訴所有人。
名將,在我這裡是可以批量生產的。
製作沙盤的事情,李承乾交給了太子妃來負責。
這第一步,就是先把地貌圖構造出來。
然後再用木板,沙土,黏土等工具,對整個沙盤進行雕刻製作。
後面是工匠們的事情了。
「殿下這沙盤之法當真是奇思妙想,我想早點將其製作出來。」
蘇玉兒的語氣中有些驚嘆,早前聽太子說的時候,還不覺得。
隨著自己在畫地貌圖的過程中,越發感覺到這沙盤推演的厲害之處。
哪怕她不懂軍事,然沙盤推演,猶如掌上觀紋,行軍布陣,更為清晰不過。
「這些訓練所用的沙盤,只需要一些經典地貌便可。」
「正月後,我便會安排人去高麗,探查周邊地形,如此再行征討之事,就能簡易許多了。」
雖有炸藥包這一手王牌,但李承乾也不會放鬆對高麗的情報收集。
就目前來說,在沒有通過玄武門繼承法,當上皇帝之前,這一手炸藥包,只能是在東宮裡生產。
征討高麗,也是一次重要的練兵,真正的戰士,只有見識過血與肉,才能成長起來。
高麗只是個開始,整個大唐,也不能只靠他這個太子日日南征北戰吧。
系統的培養軍事將領,才是王道。
「若是能把高麗的地形都製作出來,征伐高麗,必然能起到大用。」
蘇玉兒眼晴一亮的說道。
李承乾笑道:「夜深了,該就寢了。」
「這些事務,明日再說吧。」
次日,吳子清跟崔鳳珠大婚。
排場自然是比不過高陽公主的。
但對於吳子清跟崔鳳珠來說,這已經是太子天大的恩情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能有這麼一天,能跟吳郎你長相廝守。」
「即便是到了現在,我都感覺自己跟做夢一樣。」
儀式還沒開始,因為都在東宮,路程上也就簡單了許多。
「我也是,鳳珠,不,娘子。」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娘子了,只是可惜,我的父母並不能趕過來。」
吳子清有些遺憾,南方太遠,來回就是一個多月。
現在家中恐怕才收到信不久,即便是立即出發,也沒辦法趕到。
其實還想等一段時間的,但是太子那邊有了安排,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夫君一定要好好報答太子,若無太子庇佑,如今我們恐怕...」
吳子清摟住崔鳳珠。
「娘子放心,我必定歇力以報太子恩德。『
小兩口不傻,知道太子是因為崔家嫡女的身份,這才庇佑他們,舉辦婚禮。
以打擊清河崔氏。
可如今除了太子,還有誰能讓他們在一起呢。
吳子清是不在乎的。
崔鳳珠戀愛腦,就更不用說了。
崔廣瑞那是因為只有一個女兒,已經沒得辦法。
不過崔廣瑞最近收到了家族來信,倒是心情放鬆不少。
他之前一直擔憂,被開除家譜。
現在信里告訴他,家族決定支持他,作為跟太子接觸的橋樑。
如此一來,反倒是兩全其美了。
可能唯一不高興的,就只有崔文聖了。
延福坊。
這裡便是李佑的齊王府所在。
延福坊位於長安城中較為寧靜的區域,遠離皇宮的喧囂卻又不至於太過偏遠。
坊內綠樹成蔭,屋宇錯落有致。齊王李佑的府邸坐落於此,朱門高檻,氣勢不凡。
李佑性格乖戾,也不太受重視,齊王府也就被安排在這裡了。
謀反之後,齊王李佑就被幽禁在此,禁止離開延福坊。
李世民對兒子還是挺仁慈的,齊王府本身就很大了,延福坊更是不小。
今日,趁太子在東宮舉辦崔家嫡女大婚。
李泰喬裝打扮,特意來到延福坊見齊王。
「什麼,齊王不在,去了東宮參加婚禮?」
「太子他怎麼敢,怎麼敢啊!」
聽到柴令武匯報的消息,李泰都懵了。
什麼都計劃好了,結果人卻不在。
柴令武也有些鬱悶:「聽說是太子特許,齊王就去了。」
李泰無語。
雖說有違抗父皇之命的嫌疑,但太子這麼做,涉及兄弟情誼,也無話可說。
只是李泰白跑一趟了。
而就在李泰乘坐馬車剛離開。
一匹快馬迅速朝著東宮方向過去。
東宮。
此時已經開席。
李承乾這一桌,除了魏王李泰沒來,其他在長安的皇子都來了。
大兄相邀,敢不參加?
「謝謝大兄,我敬大兄一杯。」
李泰想要與之密謀的齊王李佑,此刻淚流滿面,端著酒杯對太子十分恭敬。
就在方才,太子說起了曾經的兄弟情誼。
認為齊王李佑是遭到小人蠱惑,這才走上謀反的道路。
他將會盡力幫弟弟齊王周旋,跟父皇說情。
雖不能再度封王,或也可留在長安當個富家公,至少這輩子富貴榮華,衣食無憂。
哪怕是再差,父皇堅持要流放他,也會安排個繁華的地區,不至於流放嶺南。
聽到這話,齊王李佑如何不感激涕零。
李承乾特意讓齊王李佑坐在他的旁邊,此刻摟著肩膀說道:「你我兄弟,血脈相連,為兄如何願看你受苦。」
「此番遭小人蒙蔽,也是你的不幸,日後定要吸取教訓,再不可行這等事情了。」
「若還有人想借你之手行密謀之事,你當知曉如何應對。」
齊王李佑信誓旦旦的說道:「大兄放心,從此之後,臣弟必為大兄馬首是瞻。」
「若有人想利用於我,我就把他抓到大兄面前來,交由大兄處置。」
李承乾滿意的點點頭。
此時,內侍文忠在太子耳邊悄聲道:「魏王去了延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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