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有些不明白。
問道:「殿下,這肥料老臣尚且知曉一些,育種又是什麼意思。』
李承乾也算是當了回老實,笑道:「龍生龍,鳳生鳳,這話魏公聽過吧。」
魏徵點頭道;「聽過,可這跟農學院有什麼關係。」
李承乾道:「那魏公覺得,水稻有沒有可能,跟牲畜那般,也分公母雌雄。」
魏徵不信:「斷無可能。」
早些年魏徵家庭不好,同樣是種田過的,對農事並不陌生。
李承乾繼續道:「魏公可曾聽說過陰陽人。」
魏徵點點頭,雖還沒明白太子的話外之意,但也順著太子的話道;「自是聽說過,世有男女,而陰陽人者,雌雄同體,陰陽皆具。"
雙性人很早就有記載了,魏徵博覽群書,雖沒見過,但也聽過。
「殿下是覺得,水稻便是雌雄同體?」
魏徵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李承乾道:「不是孤覺得,而是本就是如此。"
「既然水稻是雌雄同體,那麼也有生育傳承,孤所言之育種,便就採取好的種子,不斷進行培養優化,使得新出的種子能更加高產,防病蟲害。」
魏徵皺眉道:「殿下所言,過於離奇,老臣所讀之書浩瀚如煙,對於這等事情,聞所未聞。」
李承乾道:「魏公沒聽過,沒見過,他就不存在嗎。"
「古人沒發現的道理,難道就沒有這個道理?」
『孤要做的事,是繼往開來。」
魏徵聞言,點頭道:「只是這該如何去做,又如何驗證。」
李承乾解釋道:「假定水稻是雌雄同體,那麼他是不是跟人一樣有了傳承。」
「換個角度去想,如果一個長相醜陋的人,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妻子,那麼他們生下的兒子,是不是不再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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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比較常見的事情,魏徵聞言道:「即便不會同母親那般,也不會同父親那般醜陋,大致是較為普通。」
李承乾道:「這樣的話,如果這個孩子,繼續娶一個美貌的妻子,再生下孩子,是不是長相好看的程度更大一些。」
魏徵道:「自然是這樣。」
李承乾繼續道:「如此兩代,可能不明顯,可如果三代,四代,乃至於五代十代後,魏公覺得,這個家族的人,是不是男的帥氣,女的美貌。」
魏徵若有所思。
李承乾補充道:「水稻也是這麼個特點,根據這個情況,不斷去進行嚴格篩選,選擇那些穗大粒滿、籽粒飽滿、品質優良的植株,作為下一代育種的親本。」
「在這個挑選的過程中,淘汰那些生長不良、易受病蟲害侵襲的品種,
保留表現較好的品種。」
『我們可以先建立一塊用作測試的田地,一代代去進行改良,這樣經過數代之後,則就有了高產,不易受病蟲害侵襲的水稻種子。」
李承乾前世好歲是個大學生,雖然學的時候不怎麼認真,但終究是學過的。
覺醒宿慧之際,前世所經歷的種種,再次清晰的被記憶下來。
這就讓李承乾對知識的認知更加加強。
只是雖說懂得後世雜交水稻的知識,但想要傳授給他人並被理解接受是極其困難的。
魏徵很有才華,可他再有才華,對於遺傳學、生物學等現代科學概念幾乎一無所知。
雜交水稻的培育需要進行精細的操作,如去雄、授粉等。
鑷子倒還好說,手工能打造出來,但在唐朝造出顯微鏡,這就有些扯淡了,造望遠鏡還差不多,工藝水平相差過大。
魏徵聽到太子的說法,感覺很是新穎奇特,在此前,他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言論。
如果水稻真如太子說的那樣,是雌雄同體,那麼按照這樣的方式進行育種,自然就能得到最好的水稻種子。
「既是如此,那農學院第一差事,便是育種。"
「或許真能培育出,殿下所言之稻種。」
魏徵感覺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而且這不需要太多花費。
東宮就有良田,完全可以作為實驗田。
「殿下還說了肥料,不知有和見解。」
魏徵為什麼不知道太子怎麼突然就懂得這些知識了,但神情也更加重視起來。
李承乾道:「增加地力,魏公應該是知曉的吧。」
魏徵回道:「老臣幼年便靠種田為生,自然知曉。」
李承乾說道:「自從被冊封為農澤聖睿太子,總領農務使後,雖說很大程度上是掛的虛名,然孤也想做些實事,因此特意進行了一番了解。"
「若有錯漏之處,還請魏公查漏補缺。」
魏徵道:「請殿下言明。」
李承乾道:「自古以來,增加地力有五個方面。」
「一為人畜糞肥,這個最是尋常。」
「二為肥,在牲畜圈舍中鋪上乾草、秸稈等墊料,家畜的糞便和尿液與墊料混合在一起,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形成肥。」
「馬溉、牛棚所產肥,被廣泛所用。」
魏徵點點頭,回憶從前,這是先輩教下來方法,他曾經在牛棚這樣做過,只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李承乾接著道:「三為綠肥,所謂輪耕,便是如此。"
不管是水稻還是其他糧食作物,不能是一直進行種植的。
這樣會不斷的消耗土地肥力,導致土地越來越貧瘠。
而在中華,先民對於這樣的情況,早就有了相應的對策。
那就是輪耕。
水稻種植後,土壤會生蟲,產生病氣。兩輪後,就需要換成其他的作物。
這樣吃水稻的蟲餓死了,土壤對水稻的病氣也消散了,就能繼續種水稻而輪耕最好的則是豆,在唐朝被稱為「」。
不過也不是所有農戶都會種植豆,還有種植苜、紫雲英、苕子等。
在一些地區,農民會在冬季種植紫雲英,到了春季翻耕入土,為春季播種的農作物提供養分,從而提高土壤肥力。
從科學持續發展的角度來看,大豆最好,因為它會產生根瘤,生出固氮,釋放氮肥。
大豆還能吃,不需要全部都浪費在土地里。
魏徵神情認真了許多,從這三個方面,就可看出,太子殿下是真的花費了心思。
「四為泥肥,五為草木灰。」
冬季農閒時節,農民會組織人力去挖泥,將其運到田裡,作為基肥施用。
水鄉地區,河泥、塘泥是重要的肥料來源之一。
燒秸稈是傳統了,將農作物秸稈、樹枝、雜草等燃燒後得到草木灰,直接撒在農田裡。
包括爐灶里的草木灰也可以收集起來,用於施肥魏徵起身拱手作揖:「殿下為農事如此操心,實乃大唐百姓之幸。」
「所言五點,將農家所用概括完全,臣未有補充。」
在魏徵心裡,自古以來,只要是關心農事的皇帝,就沒有說國家不強盛的。
漢文帝,多少皇帝的偶像,其所最在乎的事情,就是農事。
農事穩定,則社稷安穩,國家強盛。
李承乾繼續道:「所以,孤就在想,能不能將其進行結合,造出更好的肥料來。"
這就是自圓其說,找個藉口了。
化肥對農業生產的意義太大了,如果現在李承乾能造出化肥,大唐百姓怕是都能吃到飽飯了。
不過造出需要精密的儀器和設備,沒有高溫高壓反應釜、精密的測量儀器等設備,很難進行化肥的合成。
合成氨是現代氮肥的重要生產方法,需要在高溫高壓下進行反應,現在根本無法實現這樣的條件。
就算李承乾知曉工藝流程,也沒有意義。
不過可以退而求其次,造有機肥料。
魏徵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承乾道:「把既肥跟草木灰結合起來,或許還可以加一些動物的骨粉,也許會比單一的效果更好。」
「這其中的配比和效果,就需要農學院一一嘗試了。」
解釋氮,磷,鉀沒有意義。
堆肥能產生一定量的氮、磷、鉀,加入草木灰來調節堆肥的酸鹼度,促進微生物的活動。
動物骨骼燒後得到骨粉,含有一定量的磷元素,可以作為磷肥的替代品。
草木灰含有豐富的鉀元素。
這就是簡單版本的有機肥料了。
再加上種豆輪耕,育種,大唐農業必然是能蒸蒸日上的。
魏徵聽完後,陷入沉思,沉默良久。
而後感嘆道:「太子殿下今日跟老臣說的這些,讓老臣不由想起一人。」
「臣覺得他會比臣更為適合掌控農學院。」
李承乾有些好奇,問道:「魏公說的是誰?」
魏徵道:「太常博士,李淳風。」
「曾經陛下下詔,讓臣編修《隋書》,曾與李淳風相識,臣被其學識所震撼,猶如今日。」
貞觀三年,李世民下令編撰前朝史書,魏徵是《隋書》編撰工作的負責人。
貞觀十五年,李世民又詔以于志寧、李淳風、韋安仁、李延壽等人修撰《五代史志》,《五代史志》後來被並編入《隋書》。
魏徵就是那個時候,跟李淳風認識。
李承乾自然是知道李淳風的,唐朝最偉大的科學家,天文學家、數學家、易學家,精通天文、歷算、陰陽、道家之說,可謂是文理農醫全面精通。
最出名的事跡,就是他跟袁天罡所著《推背圖》了。
「李淳風回來了嗎。」
李承乾問道。
去年因為太白金星的事情,李承乾讓杜荷去了琅邪。
言大唐三世易主,李世民很重視,就派袁天罡跟李淳風去了西南,
雖說李承乾很想把李淳風召回來,可在這事之前,李世民肯定不會允許的。
李承乾也不急,即便是按照歷史進程,李淳風也還能活二十七年。
魏徵道:「應該回來有幾日了,臣得到消息,李淳風在打聽東宮編纂的天工開物,應是很想加入進來。」
李承乾皺眉對內侍文忠道:「孤讓你關注李淳風,為何沒有把消息及時告訴孤。」
內侍文忠連忙道:「請殿下恕罪。"
魏徵這時幫內侍文忠說了一句:「殿下不用責怪文內侍,李淳風回長安後,還沒到太史局述職,文內侍不知曉也是正常。」
「臣也是聽到有同僚提起此事才知曉。」
東宮編纂天工開物,對於李淳風這等文理農醫全面精通的人來說,自然是誘惑力很大。
只是官職卑微,入不得東宮,所以只能找人請求了。
李承乾哭笑不得,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魏徵接著說道:「李淳風學識淵博,尤其是在農學醫藥上更為精通,臣請調李淳風來東宮,共同參與編纂天工開物,掌農學院。」
李承乾點點頭,對內侍文忠吩附道:「傳孤教令,立即召李淳風來東宮覲見。」
「你親自去一趟,把李淳風接過來。」
內侍文忠忙道:「是,殿下。」
於此同時。
賀蘭楚石站在大門後,回頭看了眼府中大門。
他終於出來了。
自從那次在平康坊出了事後,出了大理寺,就一直被關在家裡。
賀蘭楚石不算是上門女婿,侯君集自己有兒子。
跟侯長燕婚後,侯君集就給置辦了家宅。
宅子在勝業坊,距離東宮也還算近。
除了有事之外,賀蘭楚石一般都是回府睡覺。
在家幾個月,出門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東宮報導。
上了馬車,就往東宮過去。
不過才剛剛出坊,馬車就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賀蘭楚石皺眉道。
車夫回道:「有人攔車。」
賀蘭楚石推開車簾,這時攔車的人已經走了過來。
「賀蘭將軍,我家公子有請。」
來人是僕從的打扮,但衣著不菲。
賀蘭楚石皺眉道:「你家公子是誰。"
來人道:「范陽盧氏,長公子。」
賀蘭楚石沉聲道:「盧思禮並非我打死,這件事不是已經有了定論嗎。」
「盧志傑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就此事糾纏不休?」
作為范陽盧氏長公子盧志傑,名聲還是很大的,賀蘭楚石自然不陌生。
來人道:「公子自然不是因為這事想見賀蘭將軍,而是其他事情。」
「什麼事?」
「賀蘭將軍一去便知。」
賀蘭楚石冷聲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必見了。」
作為東宮千牛,侯君集的女婿,范陽盧氏名頭大,但他可不怕。
來人見此,很是淡定的說道:「難道賀蘭將軍就不想想,為何能被候夫人放出來嗎。」
「我家公子在這裡面,可是出了不少力。」
賀蘭楚石聞言,面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不怎麼相信這個說辭,但范陽盧氏名頭還是很有信譽度的。
心下幾番計較後,道:「前方帶路。」
僕從也鬆了口氣,若賀蘭楚石不跟他走,他也沒辦法。
翻身上馬帶路,進了崇仁坊里。
繞了幾條街道後,來到一處茶樓前,
茶樓門口,盧志傑看到賀蘭楚石,滿臉笑容,作揖行叉手禮:「在下盧志傑,見過賀蘭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