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帶著睏倦和好奇的聲音,將厲寒的神思拉回來。
驀然轉頭,撞上一雙迷濛的雙眸。
夜色微深下,她揉了揉倦意正濃的雙眼,再抬頭看他時,眸子一閃一閃地等著他回到床前。
數月以前,這雙眸子依舊明亮好看。
可是那時她看他時,眼裡只有對他像長輩般的敬重、疏離、禮貌,還有她刻意保持的距離和清醒。
但此時她眼裡柔情似水。
在這纏綿的夜色,她的雙眸像是氤氳著繾綣的深情,微微仰頭,水盈盈地看著他。
那愛意直接撞進厲寒的心坎里。
明明甜蜜無比,讓人沉淪。
可厲寒的神色卻籠罩在一片陰鬱之中,連這夜色也被染得又沉又黯。
他看似平靜地掛了手中的電話,又看似平淡地應了一聲,「陸淮書的電話。」
見他掛了電話,姜楠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顯然是困意十足。
打完哈欠,她又對他說,「沒什麼事的話,就趕緊睡了吧。」
然後,她伸出雙手,比了一個要抱抱的姿勢。
以往這個時候,厲寒肯定會興奮地跳上床去,歡喜地抱著她親了又親,然後又努力地克制著他身體裡最原始的欲望,抱著她而眠。
但此時此刻,他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怎麼也動彈不得。
再次望向窗外的樓下,陸淮書已經從黑色的轎上走下來,站在車門前同樣朝窗前的他望過來。
隔著兩三百米的距離。
兩人的目光穿透了夜色,四目相對時,陸淮書的怒意似要迸發出來。
「厲寒,你怎麼了?」
張開懷抱,久久等不來厲寒擁抱的姜楠,失落地垂下雙手,疑惑地看著望著窗外的他。
他這才走回來,站在床邊,彎下腰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陸淮書找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你先睡,我下去一下。」
「哦!」工作上的事情,姜楠從來不多嘴。
很快,厲寒去換了一身休閒運動裝。
見她還坐在床頭,他走過去,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臉,「怎麼還不睡?」
「那你早點回來。」姜楠望著他。
水盈盈的眸子裡,有著對他的不舍。
他的小丫頭,開始依賴他了呢。
可厲寒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仿佛這樣的依賴,似乎隨時都會被收回去。
他想讓時光,就定格在此時此刻,她依賴他的時刻。
隱在他平靜表象下的,是他的心緒翻湧,「好,處理完我就回來。你先睡,別等我。」
低下頭,又在她額頭上深情一吻。
她也在他的臉頰邊上,吻了吻,這才鬆開他的手,讓他下樓。
兩分鐘後,陸淮書見到厲寒從裡面走出來。
他幾乎要衝上去狠狠揍他一拳。
但抬頭望了望二樓的窗戶,好像看到了姜楠,陸淮書便克制著自己的怒意。
憤怒的拳頭也緩緩鬆開。
連他臉上的狠絕之意,也被他壓了下去。
他還是很恭敬的,對著厲寒喊了一聲,「小舅!」
厲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坐進他的駕駛室,乾脆利落道,「上車。」
陸淮書也正有此意。
這個別墅外,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再說,他要找厲寒聊的事情,關乎到姜楠。
陸淮書很快坐進了車裡。
厲寒把車子開到了一處空曠的公園草坪。
夜深人靜,四下無人。
兩舅甥下車後,一前一後走在草坪上。
陸淮書忍不住大步上前,衝到厲寒的前頭把他截停下來,「小舅,我有話要問你。」
「你在哪裡知道姜楠腦子裡,有晶片這件事情的?」厲寒停下來,先一步開了口。
回應他的,是陸淮書沉長的呼吸聲。
陸淮書調整了自己混亂的思緒,用理智的聲音說道:
「小舅,我看到的,聽到的,我都不相信。」
「我就只問你一句話,你的實驗室是不是一直在找一個晶片?」
厲寒沒有回答。
或許說,是陸淮書根本沒讓他回答。
陸淮書已經克制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可眸眼裡還是浮出憤怒之意:
「小舅,你說話啊?」
「你要找的那個晶片,是不是就是姜楠腦子裡的晶片?」
「晶片上的數據和信息,能夠讓你的醫藥研究難題不攻自破?」
厲寒的眼神晦暗幽深,「誰告訴你的?」
「小舅,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不是一個勁兒地問我問題。」
「你回答我啊!」
一聲陸淮書的怒吼聲,徹響整個夜色蒼穹。
似要把夜空撕裂。
陸淮書憤怒又困惑地看著他:
「小舅,從小到大,你是讓我最崇拜,最信任的人。」
「你是每次我犯了錯,指引我走向正確之路的那道光。」
「我不希望你騙我。」
「我更不希望你在我這裡形象盡毀。」
「……」厲寒沒有回答。
陸淮書越是想知道答應,越是暴躁不安。
他上前兩步。
厲寒的個子明明比他高出半個頭,明明有一股威懾感壓迫著他。
他也是怕小舅的。
可他還是抓起了厲寒的胸前衣襟,用力地搖晃著。
「小舅,你說話啊?」
「是不是姜楠腦子裡的晶片,可以讓你的醫藥研究難題不攻自破?」
「你其實並不是真心喜歡姜楠。」
「你只是想得到她腦子裡的晶片。」
「想要她腦子晶片裡的信息,才處心積慮地接近她,費盡心思地娶了她?」
如此推斷下去,簡直細思極恐。
如果他的猜測是對的。
那麼對姜楠來說,多麼殘忍。
她好不容易才從上一段婚姻的痛苦中走出來,才開始愛上小舅,信任小舅。
厲寒的沉默不答,讓陸淮書越來越肯定了他的猜測。
加上他這樣拎著小舅的胸前衣襟,小舅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整個人陷入一種深深的罪孽感之中,陸淮書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厲寒,你渾蛋!」
有史以來,陸淮書第一次直呼其名。
還是以如此憤怒暴吼的方式。
一聲怒吼後,陸淮書的拳頭揮向厲寒的臉骨。
厲寒竟然沒有躲開。
以他的身上和反應,完全不可能躲不開。
他不躲,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他的猜測,是對的。
陸淮書憤怒地吼了一聲,「到底為什麼,你要對楠楠如此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