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橫空,萬物肅殺。
陳勝和吳廣各提著一顆滴血的縣尉首級,走上剛築好的土台。
九百餘戍卒立於台下,皆脫去袖管,袒露右臂。
他們或是興奮,或是擔憂,或是眼中還帶著畏懼。
做了十幾年的順民,突然間就殺官造反了,今日發生的事情讓許多人心懷忐忑。
一開始,眾人以為吳廣、陳勝殺縣尉後會帶他們逃亡山野,就和以前的那些盜賊一樣,好躲避秦廷的懲罰。
可這樣一來,他們留在家鄉的族人親眷就要遭受連坐了。
許多人想到此處,擔心的掉下眼淚,甚至還有戍卒在熱血退去後心生悔意。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二人並沒有帶人逃亡的打算,反而還真要去干一場超出人想像的大事。
築壇為盟,以縣尉之首為祭。
吳廣將兩顆首級放到台上。
陳勝則轉向下方戍卒,高聲道:「暴秦無道,破滅六國。吾等楚人淪為亡國之奴已有十餘年矣,受盡秦人欺壓,被酷法約束,未曾有過一天安生日子。」
「公子扶蘇,乃吾楚人血脈,本該繼承君位,為天下皇帝,然被秦二世篡奪,此乃無道。吾等如今便奉扶蘇為尊,以申大義!又有名將項燕,乃我楚之大將,吾等當以項燕將軍為柱石,奮起反抗。伐無道,誅暴秦!」
王畔、鄧說等親信跟著高呼。
「伐無道,誅暴秦!」
眾戍卒聽得熱血上涌。
之前魚腹丹書、篝火狐鳴之事讓他們對陳勝心生敬畏,此刻見其倡大義,雖不明白扶蘇、項燕是個什麼情況,但本能的跟著舉臂高呼,氣沖雲霄。
有了扶蘇、項燕作為旗號。
陳勝便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
名分確立完畢,口號也喊出來了。
眾人就要思慮下一步的動作。
「吳都尉,我欲搶先攻襲大澤鄉,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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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勝轉頭看向吳廣。
在他眼中,吳廣素來多謀,又是自己最信重的戰友,自是要多加詢問。
吳廣點頭道:「吾等可先攻取大澤鄉,接著速取蘄縣。以蘄縣為基,奪武庫,招壯士,然後反攻陳郡,還歸家鄉!」
「好,都尉說的是,吾等打了蘄縣,然後就殺回陳郡!」
「如此甚好!都尉好策!」
眾人點頭稱讚,並無異議。
甚至聽到「還歸家鄉」一句後,許多人變得鬥志昂揚起來。
吳廣這句話,戳中了他們心中的那個點。
「善。」
陳勝見計議已定,眾士卒的鬥志都被吳廣調動起來,大為高興。
吳廣趁勢道:「將軍,我請命為先鋒,率兵攻取大澤鄉,還請將軍督陣後方,防止有人心懷他意。」
陳勝一怔,他本來是想自己帶兵衝鋒在前的,不過聽吳廣這麼一說,也很有道理。
他們二人殺縣尉造反,九百戍卒基本都是被他們所裹挾,裡面肯定有一些人心懷懼意,並非心甘情願跟著造反,時間太短來不及區分。
如果兩個人都沖在前面,萬一有戍卒在後面跑了怎麼辦?
這就需要一個人在前,一個人在後督陣,主持大局。
他陳勝自立為將軍,自然是要坐鎮後面,帶兵衝鋒的事情交給吳廣這個都尉。
想到此處,陳勝對吳廣好感大生。
吳叔,果真是心甘情願的尊奉自己,真是實誠人啊。
陳勝笑著頷首:「就依都尉所言。」
他再度走上土台,指向不遠處的大澤鄉邑,揚聲道:「吾等大事,自此而啟。吳都尉,你為先鋒,率兵拿下大澤鄉!」
「二三子,隨我走!」
吳廣跳下土台,握劍而走。
毋死大步跟隨。
阿牛興奮道:「走啊,跟著都尉奪取大澤鄉!」
「走!」
張嬰等陽夏戍卒大步跟隨。
緊接著王畔、鄧說等陽城戍卒也跟了上去。
九百人本就駐紮在離鄉邑不遠的地方。
吳廣一帶頭,黑壓壓一片青壯便逼近大澤鄉邑。
「什麼,那群戍卒全都往咱們這兒來了?」
大澤鄉的鄉嗇夫正在家中休息,聽到鄉人慌張來報,略顯吃驚。
「這些陳人又要搞什麼,吾等天天好吃好喝的供著還不滿足,非要來尋事不成?老夫真是受夠了,聽說他們已經被大雨延誤了期限,最好這些傢伙到漁陽全被砍了腦袋才好。」
鄉嗇夫罵罵咧咧起身,往鄉邑外走去。
不過他上了年紀,走路速度不快,到了鄉邑門口時,正好遇上吳廣帶著戍卒們迎面行來。
這幾百人湧來的氣勢,真如同黑雲壓城。
鄉嗇夫感覺情況不對,可到了這時候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諸位壯士,你們此來何意?還請留步,我要見縣尉問詢!」
鄉嗇夫鼓著勇氣開口。
他離吳廣等人只有數步,已經能看清戍卒們臉上的表情。
這些戍卒和平日裡來鄉邑購買物資時表現很不同,一個個齜牙咧嘴,臉色發紅,鄉嗇夫不免生出懼意。
而走在最前方的吳廣,見到大澤鄉的鄉嗇夫傻傻走來,也是有些好笑。
他兩步跨到對方身前,手中利劍橫舉,已是架在了鄉嗇夫的脖子上。
「縣尉?已經死了,你可要去地下與他相見?」
吳廣話音落下,身後響起一片大笑聲。
「哈哈哈,縣尉的腦袋還在台上放著呢,要不等會兒砍了你的腦袋和他放一起?」
「吾等來做什麼?吾等來就是要讓你知道,這天變了!」
笑聲若雷,震得路旁秋葉簌簌作響。
鄉人們嚇得面色驚恐,紛紛往邑中躲避。
阿牛早已得吳廣囑咐,與張嬰帶著上百人沖入鄉邑中,一邊驅趕鄉人,一邊控制邑門和鄉中倉庫。
鄉嗇夫見到這一幕,臉色慘白,顫聲道:「你……你們敢殺縣尉,這是要造……造反啊。」
吳廣冷冷道:「吾等楚人受暴秦壓迫已久,今日決定反秦起事,擁公子扶蘇為主,復我楚人疆土。我只問一聲,你反不反?」
「反……我反!」
鄉嗇夫感受著脖頸上的冰涼劍刃,哪敢說個不字,當場轉換陣營,成了起義軍的一員。
「好。你這嗇夫且召集鄉人,勿要讓人反抗吾等。」
吳廣收回劍,讓人押著鄉嗇夫進鄉。
王畔疑惑道:「都尉,為什麼不一劍殺了這鄉嗇夫,咱們這麼多人,何必與他多言?」
吳廣淡淡道:「此嗇夫為鄉中長者,在大澤鄉素有威望,一劍殺了容易,可此間鄉人必將懷怨,如何能相助吾等行大事。你要知道,吾等乃是楚人,彼輩也是楚人,咱們如今力量尚弱,想要伐無道誅暴秦,一定要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怎能濫殺無辜。」
「你讓人傳下去,此間鄉人只要擁護吾等,便是吾等的袍澤友軍!」
王畔聽得驚訝。
他深深看了一眼吳廣,下拜道:「無怪將軍最為信重都尉,畔受教了。」
吳廣命令阿牛、張嬰等親信奪取了鄉中府庫,讓王畔負責宣發軍令,又令鄧說控制大澤鄉各條要道,防止消息走漏。
半個時辰後,一張赤色絹布做成的旗幟在大澤鄉中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