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陰陽手樂厚
有人說,平陽是一座介於江湖與官府之間的城。
雙方勢力,就像四季中的日夜,隨著時間推移,此消彼長。
對於某些人而言,自龍鱗會覆滅、清風寨獨霸後,不!更準確的說,是野狼幫崩亡時起,代表江湖的夜太長了……
擂台東邊,站著嵩山派一伙人。
「樂師兄,她就是趙夏。」
「嘿嘿,倒是一幅好骨架!屁股大能生兒子。」
九曲劍稱為『樂師兄』的中年人,長了一幅獐頭鼠目的模樣,面色焦黃,留著兩撇八字鬍,身形矮瘦,穿著身華貴的金色道袍,看向對面比自己高出半個身子的趙夏,便難以挪開目光了。
鍾鎮低聲勸道:「樂師兄小聲點,我們是名門正派!」
嵩山十三太保,江湖名號很響,但成分複雜,人員也並非一成不變。
九曲劍鍾鎮是正兒八經的嵩山弟子出身,師父也是門派上一代長老,自己與左冷禪,份屬師兄弟,忠誠度很高,也有些身為正道的自覺。
而如樂厚這般的,屬於帶藝投師,在左冷禪擴張勢力過程中,不問德行,唯才是舉,大批不黑不白的高手,被招入嵩山派,其中佼佼者甚至選入十三太保。
樂厚輕笑道:「名門正派怎麼了?左掌門就不玩女人了?」
這話問的,鍾鎮還真無話可說。
「名門正派…名門正派…」
樂厚繼續笑道:「嘿嘿,每月初一十五,從登封城萬花院抬出的那頂小轎,翻山越嶺,直入崇福宮,真是來找左掌門切磋武藝的江湖客人?普通弟子不知道,你跟我還裝糊塗?」
鍾鎮無奈,左師兄雄才大略,志在稱霸江湖,不是個以美人為念的,只是修煉異種寒冰真氣,同厚重平和的嵩山力相衝,經脈偶有堵塞,每月需得……釋放幾次,與陰陽手這樣的色中餓鬼全然是兩回事!
「我的意思是,待左師兄騰出手,徹底滅了清風寨,這柄桃花神斧,師兄樂意怎麼玩,就怎麼玩。」
「哼,這話還算中聽!」
樂厚瞥了鍾鎮一眼,又搖頭道:「不過,左掌門日理萬機,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一個土匪窩子,你我出手,掃平便是。」
「鍾師弟你昨日出戰辛苦,此女,正該由師兄代勞!」
鍾鎮點頭道:「那樂師兄小心點,桃花神斧,名聲在外,也非尋常之輩。」
「放心,方才不是與姓紀的說定了嗎。」
樂厚輕笑一聲,空著雙手,走了上去。
徑長五丈的大擂台,紀靈跺了跺官靴,站在中間,身後的台下有百餘名精銳錦衣衛,他看向走上擂台的兩人,一女一男,一高一矮,一美一丑,一少一老。
「這反差感……挺強啊。」
趙夏拎著長柄大斧,見嵩山派的小矮子上來,轉動斧柄,如彎月般的血刃衝著他,這斧頭不知砍掉多少腦殼,才積澱出那層暗紅色,散發出凶煞之氣。
「咳咳…」
紀靈清了清嗓子,準備開腔。
「諸位,本官身為朝廷千戶,有安靖平陽之責!」
「嵩山派、清風寨兩家都是民間賢達,平日匡扶地方官府甚多。」
「此次擂台比武,也只是君子之爭,應該點到為止,如昨日那般的流血斷肢之事,實在不該發生,鍾先生雖是無心之失,但也應該躬身自省!」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斷臂亦不能復生!」
紀靈看了眼九曲劍,目光嚴厲。
這是一句公道話!
清風寨的人對這平時不顯山露水的紀千戶,心中生出幾分好感。
紀靈輕輕一笑:「所以本官認為,本次比武,雙方就都不要再使用兵刃了,徒手相搏,以免出現過大的傷亡!」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
這不是明顯在偏袒嵩山派嗎?
普通百姓或許不知內情,但習武之人豈能不清楚?
趙夏江湖綽號便是『桃花神斧』,一身功夫,半數落在兵器上,如今禁止用兵器,便相當於捆住手腳。
至於陰陽手樂厚,原本就以手上功夫聞名,並不會削弱他的實力。
樂厚嘿嘿一笑,撩開袍子,取出腰間插著的兩把嶄新的匕首,主動拋到擂台下,自有嵩山派弟子上前接住。
「在下雖然用慣了這兩把匕首,但紀千戶這麼說,我嵩山派又是名門正派,有責任協助官府,匡助地方,那就不用兵器了吧。」
圍觀中不少百姓,紛紛點頭,名門正派不愧是名正派,知錯就改,光明磊落。
清風寨這邊的劉大錘,不願吃下這個啞巴虧,憤然起身,大喊道:「這不公平!」
紀靈眉頭微鎖,問道:「如何不公平?」
劉大錘怒道:「我家寨主,擅用兵器,伱偏偏不許,這還不是偏袒嗎?」
紀靈輕笑道:「這就是偏袒嗎?你說趙寨主擅用兵器,嵩山派的樂大俠也說擅長兵器,兩人都一樣,人家為何能主動撤去雙刃?你就不行,清風寨的武功都掛在嘴邊嗎?」
「你…你胡說……」
劉大錘畢竟只是江湖武夫出身,論及玩弄人心,嘴皮子利索,哪裡比得上久浸官場的紀千戶。
「你這完全是強詞奪理!」
這指控就顯得很蒼白了。
紀靈都懶得反駁。
他之前通過指責九曲劍昨日的行為,充分滿足了平陽城普通百姓,既想看熱鬧,又害怕流血的心理,順道便把自己居中公允的形象給立住了,後面禁止兵器,更是顯得合情合理。
不少人覺得,倒是清風寨,有些小家子氣了,嵩山派不愧是名門正派。
雖然清風寨這些年,執掌平陽江湖,沒有滋擾地方,反而收服了方圓數百里的土匪強賊,使得平陽府的商貿往來,比之前都繁榮了三分。
普通人帶著小妾出城,駕著馬車唱著歌,也不用擔心就被山賊劫了,可謂獲益良多。
但……或許換成嵩山派,還會更好呢?
劉大錘正欲反駁,卻被趙夏用眼神止住了。
她掃了眼紀靈身後的錦衣衛,看似公允,其實已經有了偏向。
「紀千戶,就按你說的辦!」
血色長斧從擂台上飛起,旋轉如車輪,道道血月,划過長空,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之聲,膽氣弱的百姓,明知自己離得遠,還是紛紛後退。
「嘭!」
一聲巨響。
斧刃深深斫入地面,青石路面瞬間龜裂開來。
鍾鎮面色鐵青,那桃花神斧,離自己這邊不過十步,三名靠前的嵩山派弟子,或是驚懼,或是受巨力所震,竟然口鼻出血。
「桃花神斧,盛名之下無虛士啊,還好啊……」
紀千戶暗自慶幸,還好沒有單獨與之硬剛,用軟刀子割肉,拉一派打一派,才是他所擅長的手段。
且說醉仙樓這邊,兩人將擂台上一幕,盡收眼底,雖隔得遠,聽得不十分真切,但約莫猜出事情頭尾。
張玉放下酒杯,嘆了口氣。
虎二點頭道:「你也覺得,趙寨主不該棄用兵器的。」
張玉搖頭,輕笑道:「我只是覺得,她就不該上這個擂台!」
虎二好奇道:「這話怎麼說?」
張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他看向擂台上的趙寨主,心中暗道。
「混江湖嘛,又不是請客吃飯,哪有這樣文質彬彬的,打不過就跑,人多就圍攻,何必為了虛名,以己之短,迎敵之長呢?」
「民心、聲望、道義,這些自然是好東西。」
「但完全可以先污染,再治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