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身子輕輕顫抖,慕時安能夠感受到虞疏晚的手也慢慢的抱住了他。
可虞疏晚並未哭出聲音來。
半晌,她的聲音才從慕時安的胸腔傳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哭,又是什麼身份哭。
慕時安,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失去了一個親人。
雖然對我沒有任何的幫助,甚至可能還有些扯後腿,可我還是覺得,心口悶得厲害。」
「你願意的話,她就是你的母親。
你不願意的話,那就是同一屋檐下的蘇夫人。」
慕時安抱住她的動作更緊了一些,
「虞小狗,你先是你自己。
這些決定權都在你的手上。
更何況在我看來,現在陰陽相隔,再談什麼身份,也未免顯得過於馬後炮了。
我只知道,若是我,我只想讓還活著的人能好好過。
她在最後為你除掉了虞歸晚,可見心中對之前也有了悔恨。
君子論跡不論心,你還怨恨她嗎?」
聽了慕時安的話,虞疏晚好半天都沒有動靜,最後在慕時安的腳都快麻了的時候,她才開口,
「我對她很早就沒了期待。
一個人,怎麼會恨自己不報期待的人呢?」
恨一個人,也是有條件的吧。
慕時安隔著厚實的衣服拍了拍虞疏晚的腦袋,
「虞小狗說得對,我無條件支持虞小狗。」
「少貧嘴了。」
虞疏晚吸了吸鼻子,從他的懷裡抬起臉來仰頭看著他。
一雙眼睛還真是像極了小狗,濕漉漉地看著他,又乖,又叫人心生憐惜。
她的臉上還有些紅撲撲的,應當是方才被悶的。
慕時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強迫著自己別開眼。
心中對蘇錦棠的死多了幾分的懊惱。
要是蘇錦棠不出事,他應該就能夠早早地跟虞疏晚定下婚事了。
眼下還得繼續等下去了。
「母獅子。」
外面的空氣冷,虞疏晚又吸了吸鼻子,聲音囊囊的,
「我腳麻了。」
慕時安被她這麼一句話給說得沒了脾氣。
他轉回眼神,虞疏晚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我動不了了。」
「笨死了。」
慕時安嘀咕了一聲,身子卻分外實誠地將虞疏晚給扶在了一邊坐下,蹲下身來,一點點的給她捏著雙腿。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雙腿蔓延,虞疏晚看著他低著頭的模樣,抿著唇,忍不住的微微翹起了唇角。
知曉了蘇錦棠去世消息的虞歲晚也急匆匆的追過來,看見虞疏晚跟慕時安的動作,也不由得張大了嘴,
「姐姐,姐夫?」
「什麼姐夫!」
虞疏晚的臉幾乎是瞬間就漲紅了起來,
「虞歲晚,你要是再胡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虞歲晚的腦袋縮了縮,不敢繼續吭聲。
慕時安輕咳一聲,
「她還是個孩子呢,小心嚇著她。」
怕虞疏晚繼續說話,慕時安直接轉向虞歲晚,
「你怎麼過來了?」
「壞女人雖然死了,可怎麼也是姐姐的身生母親,她不是東西,可我跟我姐姐可不是。」
虞歲晚輕哼一聲,
「我過去上兩炷香就回去要忙著自己的事情了。」
說完,她看向虞疏晚,
「姐姐,她生前對你就不好,如今暴斃也是她的懲罰,你也悠著身子。
我方才聽劉媽媽說,你一夜都沒怎麼好生歇息。
這要是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身子,往後可怎麼辦?」
虞歲晚倒是一如既往的堅定立場,討厭著蘇錦棠。
虞疏晚的心裡也說不清是怎麼個想法,微微點頭,
「我知道了,你先過去吧。」
虞歲晚乖乖點頭。
慕時安站起來,
「等下,小妹的衣裳沒理好。」
他上前一步,裝模作樣地將虞歲晚袖子上整理了一下,低聲且飛快,
「你姐姐不在的時候再叫我姐夫,有什麼想要的,跟姐夫開口,姐夫都給你。」
虞歲晚嘖嘖兩聲,看著慕時安已經光速變了臉回到了虞疏晚的身邊就覺得好笑的很。
等虞歲晚走遠了,虞疏晚這才掐著慕時安的軟肉審問,
「你方才跟歲晚說什麼了?」
慕時安討著饒,又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
「時間不早了,咱們是不是得過去了?」
虞疏晚瞪了他一眼,
「等我閒下來再收拾你!」
按摩了好一會兒,虞疏晚的雙腿才逐漸地恢復了知覺。
到了靈堂,有虞疏晚見過的、沒見過的各家夫人小姐都來了。
看見虞疏晚來,幾個正在擦拭著眼角的夫人們對視一眼,主動上前來打著招呼,
「虞小姐節哀。
天意難預料,誰也不知道,蘇姐姐這麼年輕就沒了……」
見虞疏晚沒有順著話往下說,另一個人就大著膽子道:
「蘇氏之前對小姐處處苛待,不像是對自己的親生女兒。
現在她落了這麼個下場,其實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了。
虞小姐莫要難過,往後您的康莊大道可遠著呢!」
「就是啊,太后娘娘可是您的義母,對您可是一等一的好。
您身份尊貴如此,何須在意這些有的沒的?」
還真是變臉夠快。
虞疏晚依舊是面色無波無瀾。
幾個人心裡也泛起了嘀咕,正在想著該怎麼才能讓虞疏晚有些反應,就聽見了虞疏晚涼涼的聲音響起,
「蘇錦棠就算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也唯獨是對不起我。
我做什麼那也是我的事兒,你們幾個,憑什麼在這兒說這種話?
是瞧不起蘇錦棠不疼親生女兒疼愛養女的愚蠢行為,還是在嘲笑我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喜歡我?」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想著怎麼討好她的人面色忽地一變,訕訕開口。
「我們沒那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
虞疏晚微微眯起眸子,
「可我看,幾位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虞方屹聽見動靜過來,皺著眉護在虞疏晚的身前,這才轉頭問虞疏晚是怎麼了。
虞疏晚諷刺開口,
「沒怎麼,只不過這幾位夫人為了能夠討得我的歡心,開始在我的面前說起了蘇夫人的不是。
世人都說我不懂規矩,可我也明白在旁人靈堂上說逝者壞話不好,怎麼,這京城的貴夫人們,也就只是這麼個教養?」
此言一出,虞方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旁邊一些支棱著耳朵的人也都聽了清楚,看向那幾人的眼神多了幾分的鄙夷。
「還請幾位離開。」
虞方屹冷下臉來,其中一個胖一些的夫人惱了,
「侯爺,我家大人可是您同僚。
您這樣落我們的面子,未免是有些不太好吧?」
「你丈夫也來了?」
虞疏晚嗤笑,
「那就一起趕出去,順手的事兒。」
話音落下,幾人的臉色都給氣綠了。
一邊的虞歲晚忍不住笑出聲來,
「又蠢又壞,你們要是覺得自己沒有錯,你們就趕緊也死一下,到時候我讓姐姐帶著我去奔喪,我定然好好在你們靈前問你們的孩子,你們都是什麼貨色。」
大冬天,小嘴毒毒的,說話真貼心。
臉皮薄的一個已經紅著眼睛離開了,剩下的幾個也頂不住四方的目光,憤然而去。
原以為能正常弔唁辦喪了,沒想到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此人並非旁人,正是昨日在虞疏晚及笄宴上的另一位主角——賀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