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簡直是不把王法放在眼裡,吃槍子,必須吃槍子!」
「警察同志,這樣的禍害不能放出來吧?」
「艹,我還沒見過這麼喪良心的親爹,這是他孩子,不是個物件兒!」
「到底發生了啥事兒啊,那閨女的手怎麼成那個樣子了?」
雖說這裡面有不少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有不知道的。
「被活埋進棺材裡了,手是硬生生扣成那樣的。」
「啥!?」
「聽說是縣裡有家姓王的想給自己死了的兒子半個冥婚,禾苗她爹為了錢把禾苗綁走了。」
「對,本來想要麥苗的,但麥苗一直在大隊長家裡不好弄,但禾苗在家裡,就綁的禾苗。反正都是閨女,賣哪個都一樣。」
「鍾石不是廠子裡的工人嗎?怎麼混到賣閨女了?」有認識鍾石的人十分不解。
「哼!」從縣裡來的人冷嗤道:「那是以前的老黃曆了。」
「鍾石早就因為在外面賭博沒錢,回廠子裡小偷小摸被開除了。他這次賣閨女,也是因為欠了賭債,還不上人家就要砍他的胳膊,所以他才想到這麼一個喪良心的主意!」
其中一個跟著去救人的嬸子道:「我們是硬生生把禾苗這孩子從棺材裡挖出來的,挖開墳包的時候,禾苗還在拍棺材。」
這人沒說的是,雖然是白天,但當時棺材傳來的動靜還是嚇得她腿都麻了,要是晚上,非得留下心理陰影不可。
「那人呢?把孩子糟蹋成這樣人抓住了沒有!」有人急切地問道。
「姓王的那一家子抓到了,鍾石還沒有。」
「那玩意兒說不定早就拿著錢跑了,不過就一天的功夫兒,估計也跑不了太遠。」
外面議論紛紛,裡屋卻安靜無比。
林宜知用鑷子一點點把鍾禾苗手裡的木刺拔出來,然後又一根根仔細地給她上藥包紮,鍾禾苗全程都很安靜。
「疼的話和我說。」林宜知沒忍住道。
十指連心,鍾禾苗十個指甲外翻成這樣,可見當時的絕望。
「不疼。」
林宜知聽著鍾禾苗破碎沙啞的聲音,放下手上的東西,先給她倒了一杯水。
側過身去倒水的時候,林宜知沒忍住給她摻了一點靈泉,希望能稍稍減輕她的痛苦。
「喝一點,會舒服一點。」
鍾禾苗微微點頭,現在她冷靜的模樣,和剛剛在外面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林宜知總感覺某些地方有些說不出的違和,只是這傷不是假的。
林宜知餵鍾禾苗喝水的時候,鍾禾苗紅腫得不像樣的眼睛一直看著她。
此時她的眼中沒有害怕,有的只是一片平靜。
這模樣不是很符合她現在這個年紀,也不應該是現在該有的反應,但是林宜知沒有問。
等鍾禾苗慢慢將水全部喝完後,林宜知放下杯子繼續給鍾禾苗上藥。
等林宜知將鍾禾苗的兩隻手全部上完藥包紮好之後,林宜知問道:「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口嗎?」
鍾禾苗搖搖頭。
林宜知長舒了一口氣,在她準備站起來的時候鍾禾苗想去拉林宜知的手,結果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傷口,疼得她眉頭緊蹙。
「這段時間你的手要一直養著,什麼活都不要干。」林宜知想了一下道:「既然麥苗最近在你們屯子裡的大隊長家裡,那你就先在衛生所留著,我之後讓人給你從食堂打飯,你先在衛生所養傷。」
「姐姐。」鍾禾苗許久沒叫林宜知姐姐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那杯加了靈泉的水的原因,此時鐘禾苗說話沒有像之前那麼困難。
「嗯。」
「你會嫌棄我嗎?」鍾禾苗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不敢去看林宜知。
甚至被綁起來的十根手指都不自覺地想要蜷縮。
「不會。」
也許是林宜知的聲音十分堅定,所以鍾禾苗再次抬起頭,看著林宜知,小聲道:「我是自願跟他走的。」
林宜知抬眸,眼中閃過驚訝,但也只有一絲而已。
從鍾禾苗跟她進了這個單獨的房間後還算鎮定的情緒來看,事情好像並沒有她之前想的那麼糟糕,鍾禾苗現在說的話就證明了這一點。
「我不想總是和妹妹提心弔膽,所以……就跟他走了。」
與其讓還小的妹妹被帶去真的沒有還手之力,還不如是自己。
她在被自己爸爸帶走的時候故意把暖壺打碎了,故意引起鄰居的注意。
雖然她的鄰居們不知道她爸爸打算對她們姐妹倆做出的噁心事情,但是不妨礙自己失蹤之後,大隊長可以根據自己鄰居的話去找到自己。
如果時間來得及,她就可以不用死。
如果時間來不及,沒有自己這個拖累,妹妹年紀不算大,說不定會被人領養。
說句自私的,如果,如果!
如果林醫生可以領養她妹妹的話,讓她去死真的可以。
她活著真的好累,她看不到活下去的任何希望。所以,能拽著自己爸爸一起下地獄的話,剛好可以給妹妹留下活下去的希望。
但鍾禾苗高估了自己。
當她被關進棺材裡,當黑暗將自己吞噬,當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她發現她不想死。
所以她拍著棺材崩潰尖叫,死命抓、拍、推著棺材板,但即便遍體鱗傷也沒有人來救她。
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天亮了。
重見天日的那一刻,鍾禾苗想,她要活下去。
即便是再難,再苦,她都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一定會有希望出現。
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太害怕了,她的情緒崩潰不已,沒有人能給她安全感,所以她一直喊著林宜知的名字。
不管是在火車上的初遇;還是上次命懸一線;亦或者是平常的相處,林宜知是她心裡唯一一個覺得可以依靠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縣城的醫院更近,但她還是被帶到了衛生所。
她誰都不相信,她只相信林宜知。
但是在相信的同時,鍾禾苗又害怕。
她怕林宜知在知道自己是有意提前促成的這一切後,會害怕自己,會討厭自己,會遠離自己。
她不想從林宜知的目光里看到厭惡自己的目光。
誰討厭她都可以,鍾禾苗唯獨不想從林宜知還有自己妹妹的眼睛裡看到她們討厭自己。
鍾禾苗說得含糊,但林宜知還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她看著鍾禾苗深深地嘆了口氣,在鍾禾苗緊張忐忑地看向她時,林宜知對她道:「用自己的命賭,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