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衝擊裹挾碎肉鐵珠四散飛濺,距離最近的幾名炮手當場被炸死,
周遭的輔兵被掀翻震暈。
架炮的木架被炸斷,沉重的火炮眶當一聲砸在地上滾落數步,逕自碾向一位倒霉的輔兵。
數千斤重的炮身猶如一個巨大的鐵碾,將暈倒的輔兵壓醒慘叫,進而活活碾死。
第一發爆炸的餘溫還沒消退,俯衝而下的「碳基飛彈」接而至。
「它們」精確瞄準炮車、一窩蜂、床弩,亦或是衣甲相對鮮亮的將官,
就像放大數百倍的冰電轟擊地面。
激發火藥失敗的玩家化化作沉重的肉彈。
伴隨著血肉砸地的巨響,碎裂的血肉四散飛濺,噴淋周遭官兵全身,或是濺入士兵的口鼻。
短短一杯茶的功夫,官軍營地出現兩百餘敵我雙方的戶體。
驚恐尖叫聲、受傷呻吟聲、友人重傷的痛呼聲傳遍四周,數萬官兵出現騷亂躁動。
可怖的「碳基飛彈」轟擊結束,爆炸中心的官兵漸漸意識到死亡之影退去。
儘管「邪術」僅有數十發,落在六萬大軍的陣線就像拋飛六顆石子投湖,但「邪物」爆炸產生的驚悚效果還是震撼戰輔兵一整年。
抬手揮打火藥爆炸掀起的煙塵,楊世恩翻身坐起,下意識摸了摸臉和脖頸,環繞腰側胸口檢查是否有受傷痕跡。
他又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的疼。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術,也不是噩夢,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幸好「邪票」的準頭不行,既沒有炸斷將旗,也沒有擊殺他本人。
若是他與將旗皆倒,全軍士氣都將暴跌至冰點,甚至可能被賊軍掩殺過來擊潰。
好險!
心有餘悸的他按著胸口喘氣,一邊呼出唾沫,一邊暗嘆自己沒著妖術的道。
以前他不怎麼相信神佛,但今日親眼看見志怪「妖彈」,對這些迷信玄學深信三分。
老天沒收走他的性命乃天意也!
他堅信老天留他,是要他一鼓作氣擊敗賊寇,捉來妖道將其碎屍萬段!
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
楊世恩努力站直身軀,大聲宣告三軍統帥並未戰死,接著派人收拾「邪票」造成的殘局,敵我的戶體儘量轉移至後方,以免影響軍隊的士氣。
他不知道賊寇請來哪位高人助陣,但有一點可知。
邪道的法術應當是用光了,至此都沒有新的「風箏」升空而來。
就連先前拋下「邪祟」的風箏也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朝著南陽方向飛去。
「速速開炮還擊!我要打垮賊寇的中——.」
然而楊世話音未落,便看見副將愁眉苦臉地迎上來,「我們的炮都被邪物炸毀了!」
「什麼?」楊世恩好不容易湧起的興頭沉降下去,抬起右拳猛擊自己的左掌,「該死的賊寇!」
他此次出擊帶來數十門大小口徑的火炮,就為轟翻賊寇,結果全被賊軍使用邪法報廢了。
楊世恩甚至懷疑天上翻飛的鳥兒,也是妖道的耳目。
妖道驅使飛禽發現他的火炮配置,所以在戰前就布下陣法、絞盡妖術喚出「血肉傀儡」摧毀官兵火炮。
如今官軍沒了火炮優勢,要麼依靠兵力戰力優勢壓垮賊寇,要麼利用賊寇的背靠山脈的站位長期圍困。
若是平常,他一定採納前者,派出鄉勇民壯消耗賊寇氣力,再以押後的精兵打垮敵軍。
可眼下他深知賊寇有妖道助陣,不敢激進行事。
於是打算採納長困策略,將賊寇包圍在山腳下耗盡糧水。
「速去挖掘壕溝困死賊軍」
然而他的命令傳達下去,將士們卻並無平時的執行效率,拖拖拉拉猶豫好一會才驅使鄉勇前往賊寇三面挖掘壕溝。
楊世恩見狀暗罵,妖道的邪術還是給全軍造成了負面影響,就像手腳被打傷神經,開始不聽使喚。
就在他感嘆之際,元的瞧見賊寇的中軍後方噴出一團團白煙。
是火炮!
楊世恩並不意外賊寇會有火炮,但沒想到他們能到現在才用。
炮彈射程不遠,夠不著官軍陣線,但那些挖掘壕溝的輔兵鄉勇就慘了,
被實心彈打個正著。
落地彈跳的鐵彈猶如一顆顆巨型網球,打穿一個又一個血肉之軀。
即使滑膛炮的命中率不高,也沒人敢在頭頂炮彈呼嘯的狀況下,賭命挖掘壕溝。
萬一炮彈擦過來,僥倖不死也是一輩子殘疾的命運。
他們一個月才掙幾個錢,玩什麼命啊!
於是輔兵們拿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向後奔逃,甚至有人靈機一動,逕自逃脫戰兵的掌控,向西飛奔鑽進山林。
無論誰輸誰贏,等到戰事結束,他們還能活看逃回家鄉。
楊世恩冷冷地注視戰場,暗嘆賊寇的兵法愈發老辣,遠比西賊、闖賊的軍事素質更加優秀。
若乞活軍不是反賊,他都要以為遭遇哪國的正規戰兵。
火炮被摧毀,挖溝長圍的戰術也被破解。
為今之計只有一路可走。
狹路相逢勇者勝,調集重兵壓上去跟賊寇鬥狠!
「出擊!」楊世恩的軍令化作一陣陣悠長的號角、戰鼓聲。
六萬大軍略有鬆動,數位副將、參將統師三萬餘官兵、鄉勇出列前進。
「槍來!」身處右翼的王參將翻身上馬,接過親兵遞來的長槍。
他站在馬燈上遠望賊兵相對薄弱的中軍陣地,大吼一聲,夾著長槍慢慢驅馬前行,身邊數千步卒跟著主將向前涌去。
三萬官軍分從三面夾攻賊寇,精兵壓陣在後,輔兵鄉勇分散在前。
他們可不是遭受幾輪炮擊就潰散的弱雞。除非賊寇把炮管子塞臉上轟擊霰彈,否則接敵近戰之前,他們絕不會潰散。
就算輔兵潰散了,戰兵拔刀砍死懦夫也能繼續頂上。
「砰!砰!砰!」
賊寇的炮擊響起,每一發實心彈都在官兵隊列中刮出血痕。
或許是這支官軍確實悍勇無比,亦或是賊寇的炮兵轟擊頻次較低。
三路官軍竟然只經歷兩次潰散、重組,就頂著炮彈殺到還跟前。
在進入一兩百米後開始提速慢跑,數萬官軍一齊狂奔的場面恍若荒原奔騰的雄壯耗牛,腳下的大地好似都在震顫。
乞活軍左中右三翼的前排皆是歷經數戰的「老人」。
無論是玩家,侍從,還是老民兵,都是自『乞活軍』創業以來就「從龍」的功臣。
他們早已習慣戰場的喧囂與鮮血的噴淋,
若明天還能看見升起的太陽,他們慶幸,若明日他們將躺入墳墓,他們也無怨無悔。
「舉盾!」打頭陣的軍官依次叫喊戰場軍令。玩家、侍從、民兵放盾舉矛,死死頂著越來越近的敵人。
饒是身處第二道防線,盧小武也不免心跳加速。
官軍衝來了,他們要跨過壕溝的過道殺過來了!
就在官軍衝到五米之內即將撞入陣線時,軍官竭盡全力吼出命令:「長矛!突刺!」
輪番強訓的動作仿佛變成生理本能,前排民兵反射式地刺出手中的長矛,刺中一名一躍而起的官兵。
長矛貫穿那士兵的脖子,就像魚叉命中水中的游魚,當場死亡的官軍癱軟下來滾落到滿是尖樁的壕溝里。
「有壕溝!」衝撞上來的官軍大喊,可惜為時晚矣,這與小腿齊高的小土丘正好掩蓋後面的壕溝陷阱。
後面的官軍彈跳起身,企圖越過壕溝,卻因為浮空狀態毫無抵抗能力,
被一根根刺出的長矛刺翻在地。
「長矛!殺!」
民兵熟練地抽回長矛,再次向前刺擊,無數鮮血順著長矛拔出的位置四處飛濺,縱使有鮮血濺射到臉上,也沒有餘裕去擦拭。
乞活軍左右兩翼打得漂亮,中軍民兵略遜一籌。
數萬官軍猶如海浪拍打在兩顆堅硬的頑石上,任憑他們如何衝殺,也克服不左右兩翼的賊陣。
更多的官軍倒下成為擋路的戶體,血水浸透地面把泥土攪成爛泥,無數人拋灑的鮮血在壕溝里形成一片污濁的血池。
不斷堆積屍體的壕溝漸漸失去作用,官軍得以跨過「戶橋」猛擊賊寇中軍。
焦灼廝殺的戰場忽然出現轉機,乞活軍民兵畢竟不是老練戰兵的對手,
沒了壕溝的掩護逐漸落了下風。
第一隊方陣被擊破,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很快第一道防線都充滿官軍的身影。
「撤!」這時一聲命令傳開,第一道防線的民兵跟隨玩家軍官後撤。
眼見友軍猶如泄洪般潰退,左中右陣線出現內陷破綻,盧小武登時生出轉身逃跑的念頭。
可是方陣隊友把他夾得很緊,他根本逃不開。
「長矛盾牌!」
軍官的咆哮嘹亮且清晰。盧小武不得不舉起長矛從友軍身側刺出去,形成矛林方陣。
一旦官兵打破第二道防線,再掩殺衝垮第三道防線,位於中軍後方的大帥或將性命不保。
難道這一仗要輸了,自己要死了麼?
官軍衝到十五米內,兇惡掙獰的怪笑,粗魯的嘶吼,黑黃牙齒間飛濺的唾沫,無一不散發著令人恐懼的威壓。
饒是站在第二排,盧小武兩腿也止不住地打顫,但是長予卻握得穩穩的,這是他在亂軍之中唯一保住性命的武器。
「殺!」軍官的吶喊聲並未動搖,語氣里透著鋼鐵般的篤定。
「啊啊啊!」盧小武叫喊著給自己助威,狠狠把長矛刺出去,頓覺矛尖刺中什麼,定晴一看才知道刺中敵人的胸腹。
對方露出痛苦悲涼的表情倒下。
原來堂堂官軍也能被他這樣的懦夫殺死。
這一擊恍若亂世良藥,他只覺戰前的恐懼膽怯消散大半,一股戰場廝殺得來的勇氣緩緩充盈全身。
「鳴只聽腦後傳來一陣隆隆的號響,專心殺敵的盧小武沒能回頭,但他聽見一連串猶如一窩蜂火矢起飛的聲音響起。
咻,咻,咻。
數十支「火矢」凌空射出,飛躍盧小武的頭頂,逕自落在左右兩翼的官兵隊列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