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在海上飄了很久。
燼天每日都會煮兩碗魚湯給蘇七，少女若不喝，就倒了。
偶爾蘇七也會賞臉喝上一兩口。
這讓兩人一獸都大大地鬆了口氣，只要肯吃東西就好。
就算少，但也代表著希望。
小舟一路乘著海風南下。
他們也不知道是往哪裡去的，但蘇七不想離開，他們便也跟隨著。
好歹是兩位玄帝加一位玄皇，不至於會在海上遇到一個浪就翻了船。
燼天也會不時地給東方浮玉他們送消息，告訴他們準確的位置。
故而在他們身後，也有一艘大船在暗中跟隨著，只是沒有驚動任何人。
隨著小舟遊蕩，他們也在海上飄飄蕩蕩了一個多月。
直到人聲傳入了耳中，他們才發現，海風帶著小舟，帶著他們靠近了岸邊。
燼天跟洛斐、鎏金虎都有些恍惚。
太久沒有聽到除了海風之外其他的聲音了。
連蘇七也抬起了頭，看著岸上的人來人往，神色似乎有些出神。
而夾雜在無數大船之中進入碼頭的小舟，也一下子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
「這哪來的。」
「哎呦，怎麼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來玩了嗎？怎麼坐這么小的船在海口。」
「糟了糟了，這東西要跟金昌號碰上了。」
小小的船隻被船流夾雜著進了碼頭，而周遭的大船，裹挾著它無法掉頭。
只見陰影覆來，有一艘大船並沒有發現他們，直接撞了過去。
岸上一片尖叫跟嘈雜。
可船上幾人卻是眼都沒抬一下，只見船隻即將被撞翻之時，突然一道靈光彈出，原來就要掀翻的船隻，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眾人愣住了。
「船呢？」
「沉了吧？」
「誒，怎麼不見了。」
大家四處尋找，可都沒有找到小舟的痕跡，「難道是我眼花了。」
而在另一處停靠處，一艘小船停在了此地。
洛斐跟燼天都看向了蘇七。
在他們要出手時，少女先出手了。
空間移動，直接把小船送到了此地。
而此刻，少女看著岸上，很久都沒有動。
「主人……」鎏金虎出聲。
蘇七一言不發，起身，抬步，上岸。
三人一驚。
這是這一個多月來，蘇七第一次有行動，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三個人就跟上去了。
他們除了驚，也有一些喜。
而在他們上岸的瞬間，小船也化為一道流光，被少女收入了空間。
此刻，他們也才看清楚蘇七一直攥在手裡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方喜帕。
燼天隱約猜到了什麼，但他一句話不提，只是隨在了少女的身後。
她像是誤入人間的幽靈，一言不發地行走在街道。
有吆喝叫賣的攤販。
「包子叻，新鮮出爐的包子叻~」
「面，熱乎乎的湯麵囉~」
有踏著寒風路過的行商，風塵僕僕地入了座位，「小哥，來碗面。」
「來了。」
有大冬天卻依舊光著膀子在碼頭搬貨的壯漢，背上那壘到數米高的貨物，並沒有把他的背壓垮，因為在他的背上，還有家人。
有盤點著貨物數量給工人發放工錢的帳房，那市儈的嘴臉，在背過身時，也會對自己的家人露出笑容。
有站在高處，指點江山的老闆，與自己的手下說著下次要加多貨物。
這是人間。
是他要守護的人間。
蘇七一步步地走在街頭，她安安靜靜地看著周遭，安安靜靜地看著那一張張為生活或煩惱或知足的臉。
人間熙熙攘攘，可她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蘇七彷徨地站在街頭，看向了四面八方的街道，一張張行色匆匆的面龐，並沒有為她而停下。
這人間，並不會失去誰就停止運轉。
可在此地的他們也不知道，在這個天空的更上方，有一個人一直在護著他們。
一直。
「六弟妹，你在這裡幹什麼？」嬉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蘇七茫然地尋聲看去，就見穿著一身將領鎧甲的封雲帆正蹲在一個小攤的凳子上，嘴裡還咬著一個蘋果，正好奇地看著她。
「喲，還真是你，我剛才還以為我看錯了，你怎麼到我們南陵來了，搶什麼，小東西！」
虎獅就在封雲帆的懷裡，想要趁封雲帆不注意去搶蘋果，可被封雲帆給按住了腦袋，動彈不得。
可封雲帆又不是完全按死了，他偶爾會放一放，讓虎獅冒出腦袋來咬一口。
瞧著虎獅得逞的樣子，他還會故意生氣給它一拳頭。
但整個畫面，顯得他自己有些傻乎乎的。
蘇七的目光從他手上的蘋果落在了他的臉上，那一張與姜落言有兩三分相似的五官。
心，猛然抽緊。
疼得有些沒辦法呼吸。
以後……
沒有姜落言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不會了。
蘇七站在原地，眼淚禁不住地直掉。
封雲帆一看愣了，他嚇得把蘋果塞虎獅嘴裡，一蹦三尺高，直接竄到蘇七面前來了。
「怎麼還哭了？你別啊，到時候老六知道肯定要找我麻煩，我現在可打不過，不對，我之前也沒打過。」
蘇七紅著眼睛，「你在這裡幹什麼？」
封雲帆：「……」我當然是偷懶啊。
執勤可累了啊。
他嘖嘖兩聲，雙手枕在腦後，悄聲道：「你可別告訴老四那傢伙，他可煩了，一天天盡給我找活，我才拿他幾個俸祿啊，可勁地給我找事，真是黑心皇帝。」
「還好老六先跑了，他不會就是知道老四這人不行才先跑的吧。」
「咳，不說這個，他附近的眼線可多了，走走走，既然咱們兩個碰上了，一起喝一杯啊。」
封雲帆攬著蘇七的肩膀，一碰，眉頭就皺了起來，「你怎麼瘦了這麼多，老六不給你飯吃啊？那五哥請你，先吃菜再喝酒。」
「想吃什麼？五哥都滿足你，要什麼都有什麼，我可不像那小子，還會苛待媳婦。」
蘇七被封雲帆帶著走，可走出幾步，封雲帆察覺不對，回頭一看，只感覺到三道陰森森的視線正盯著他。
封雲帆：「……」幹什麼？
他就是請個飯，怎麼這些人要殺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