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劉洎會被冤殺,房玄齡會被誣告謀反(第一更)
渭水幽幽。
秋葉青黃。
晃動的馬車內,李承乾將手裡奏本遞給馬周,說道:「孤實在沒有想到,父皇竟然就這麼讓稚奴就藩了,太快了。」
李治頭夜剛剛成婚,立刻就被皇帝趕去了太原。
這樣的落差,李承乾那日在大殿之上,親眼看到李治的臉瞬間就綠了。
馬周看著手裡的奏本,沒有開口說什麼。
李承乾搖搖頭,嘆聲道:「孤原本以為,稚奴會留在洛陽,沒想到父皇這麼快就讓他回了太原,而且還讓韋挺做他的長史。」
韋挺調任并州大都督府長史,李治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看了許多。
韋挺雖然是李佑的岳父,而且他還在暗中聯絡李泰,但他終究是京兆韋氏的頭面人物。
這一次韋挺從御史大夫調任并州,其實是貶官,只是李承乾也看不出究竟是因為李佑謀反,還是說是李泰的事情。
韋挺在李泰謀反之前,就跟著皇帝去了河北。
李泰謀反的細節他並沒有介入,而且在李泰的書房,也沒有任何兩人來往的信件。
再加上杜楚客的突然出現,讓所有人都以為躲在李泰背後算計的人是杜楚客,根本沒有繼續往下深查。
尤其皇帝連見都沒見杜楚客一面,就將他直接斬了,就算有什麼話,杜楚客也沒法說。
只能被迫背鍋。
「有扶陽縣男在并州,晉王很容易就能在太原站穩腳跟。」稍微停頓,馬周說道:「尤其是清河趙氏作為外家,加上扶陽縣男背後的韋家,趙家背後的楊家,他們足夠能夠和王家在太原抗衡。」
李承乾一愣,輕聲道:「太原王氏?」
「是的,殿下新娶的太子良媛背後的太原王氏。」馬周很肯定的點頭。
「稚奴到了太原,的確實際上就和太原王氏構成了平衡。」李承乾緩緩的點頭。
太原王氏的女兒現在已經成了他的外家,自然不可能和李治走的太近,所以皇帝是在用李治來平衡王家。
太原,并州。
王家是并州最大的世家,沒有之一。
怪不得之前王家的女兒要做晉王妃,皇帝不僅沒有答應,反而極快的,就讓王家的女兒做了李承乾的太子良悌。
「陛下東征,并州自然需要穩定,稚奴赴任并州就是必然之事。」李承乾緩緩點頭。
李治去了并州上任,太原王家的女兒怎麼可能做他的晉王妃。
一旦成了,皇帝在前線也會感到不安的。
「所以太原王家的女兒成了殿下的太子良媛。」馬周看了李承乾一眼,說道:「楊相此番跟隨殿下一起返回長安,陛下怕也是類似的做法。」
中書令,吏部尚書楊師道。
李治娶了楊家的外孫女,楊家和李治的關係明顯開始走近。
然而當皇帝讓李承乾返回長安的時候,他將房玄齡留在了洛陽,卻讓楊師道返回長安。
這裡面制衡的的味道太明顯了。
李治去了太原,用李承乾的外家太原王氏來制衡他。
李承乾回了長安,用晉王妃的叔公楊師道來制衡他。
這就是皇帝的平衡手段。
清晰,複雜。
「不止如此。」李承乾身體靠在馬車內的軟榻上,輕聲說道:「太原王氏,
弘農楊氏,還有京兆韋氏,其實也在制衡之中,加上孤和稚奴,相互制衡相互合作,足夠保證長安和太原穩定。」
「殿下居於長安,穩定西北和西南;晉王居於太原,穩定并州和草原。」稍微停頓,馬周說道:「再加上洛陽,足夠在陛下東征的時候壓制天下了。」
長安,太原,洛陽構成了穩定的三角,加上天下府兵多在這三個地方。
足夠保證皇帝在東征時的天下穩定了。
再加上李承乾和李治在制衡天下的同時,又同時彼此制衡,皇帝的後路足夠穩定。
現在,李承乾算是徹底的明白了。
皇帝真正要的,就是他在東征的時候,沒有任何隱患,不會有人行楊玄感之事。
不管是李承乾這個太子,還是李治這個晉王,他們都別想在皇帝東征弄什麼么蛾子。
「父皇的手段高明啊!」李承乾輕輕笑笑,說道:「看樣子,孤要學的還有很多。」
「是!」馬周看微微低頭,稍微懸起的心也放了下來。
皇帝要東征,朝中最害怕無非兩點。
要麼是太子鎮壓不住局面,局勢不穩。
要麼就是太子不願意局勢太穩,
從馬周和李承乾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太子並沒有那些令人擔心的危險想法「長安和太原好說,洛陽不對啊,父皇何以現在以稚奴的岳父任洛州司馬?」李承乾有些不解的向馬周。
李承乾之所以以為李治會留在洛陽,就是因為他的岳父趙叔堅做了洛州司馬。
馬周略微思索,說道:「如今的洛州長史薛大鼎,是治水好手,恐怕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會將他調往河北,到時洛州長史應該就會換人了,若是不出意外—..」
「東宮的人?」李承乾異的看向馬周,說道:「東宮好像除了長史,沒人有資格調任洛州長史了吧?」
洛州長史是從三品的重臣,東宮除了張玄素以外,馬周,長孫祥,來恆和獨孤大寶,要麼資歷不足,要麼能力不夠。
至於張玄素,他是太子詹事,皇帝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將他調走的。
「臣不知道陛下會怎麼做,但陛下一定會有辦法的。」稍微停頓,馬周說道:「在陛下東征之時,晉王的岳丈任洛州司馬,意味著晉王的手可以介入洛陽,一旦晉王掌握了洛陽,那麼就意味著長安東出的路被堵死-——"
李治一旦掌握了洛陽,就意味著長安和太原,以及洛陽,三足鼎立的局面會失衡。
長安會衝擊太原和洛陽,而太原和洛陽東南,齊魯,山南,還有整個江南嶺南都會失衡,從而危及到皇帝的東征。
「陛下也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陛下肯定會從東宮調人,加以制衡。」馬周稍微鬆了口氣,說道:「如此一來,就等於殿下的手和晉王的手就都能伸入洛陽,那麼只需要有人領頭,整合兩股力量,就能鎮壓天下。」
李承乾微微點頭,說道:「不管如何,父皇東征的大局不能破。」
「是!」馬周肯定的點頭,然後他又小心的看向李承乾,問道:「殿下,那浮橋的事情?」
「孤心裡有數,明日便召集工部,將作監和少府監在北苑,一起打造浮橋船。」李承乾很直接的點頭。
「喏!」馬周微微鬆了口氣。
李承乾看著馬周,他的心裡有句話要問,但最後還是被憋了回去。
如今才八月,可是看皇帝的種種布局,是已經在為東征做最後準備了。
看樣子,他似乎不打算回長安了。
大唐出兵高句麗,起碼得是十一月出兵,年底抵達遼西,休整兩月,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進兵高句麗。
但現在看來,似乎皇帝要繼續待在洛陽。
從八月到十一月,他沒有任何要回長安的跡象。
如果他不回長安,那麼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到明年,不,到後年,將近兩年的時間裡,長安,都將由李承乾監國掌管。
兩年時間,太子監國。
更甚至於在征高句麗回來後,皇帝很可能會病倒。
起碼在前世就是如此。
東征高句麗導致皇帝舊傷復發。
之後很長時間,皇帝都在養病。
皇帝一病,整個朝野所有的矛盾都爆發了開來,劉泊被冤殺,房玄齡會被誣告謀反,高士廉和楊師道會相繼病逝,整個貞觀初年構建的政治體系會迅速的崩塌。
李承乾的眼睛,輕輕眯了起來。
這些都是前世他被廢之後發生的。
李治做了太子,位置不穩,長孫無忌在幫助李治剷除對手的同時,自身也在迅速的膨脹,甚至到了最後難以壓制的地步。
當然,這一切的根本是皇帝的舊傷爆發,難以處理政事,才會導致這一切。
皇帝掌控力降低,原本被控制的很好的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還有高士廉,楊師道之間的矛盾就會爆發。
高士廉還好說,房玄齡不敢怎樣,但是楊師道-如今楊家已經和李治勾連起來,一旦皇帝病重,誰知道他們會想什麼。
楊師道,李治。
韋挺。
李承乾的心底已經開始琢磨了起來,
兩年並不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很多事情都需要從現在開始準備。
而且,這兩年時間也未必會安靜。
皇帝東征,不知道多少人心會動起來。
七輛馬車緩緩的駛入東宮,李承乾在崇德殿下車。
其他車輛朝內宮駛去。
張玄素,蕭鈞,張大象等一眾東宮官員,對著李承乾認真拱手道:「臣等參見殿下。」
李承乾微微點頭道:「諸卿,進殿吧。」
李承乾率先走入崇教殿,張玄素,蕭鈞,張大象,馬周,長孫祥,獨孤大寶,來恆等人,跟著走入殿中,然後對著李承乾同時行禮道:「臣等參見殿下,
殿下千秋。"
「眾卿平身吧。」李承乾看向張玄素,問道:「張公,長安最近如何?」
「一切如常。」張玄素認真拱手。
「很好。」李承乾抬頭,看向眾人道:「諸卿,如今父皇已經決定要親征,
所以秋稅,還有軍械,兵員的調動要加快-—----東宮要協助楊相完成此事,與此同時,東宮也要注意考察上下諸官行事,有無能不行者,即刻罷黜,有能者提請吏部提拔。」
稍微停頓,李承乾認真的說道:「無論如何,任何人不可能耽擱大唐東征之事。」
「喏!」群臣齊齊拱手。
「好了,就如此。」李承乾起身,說道:「馬卿和來卿,調動在崇文館剩下的工匠,明日隨孤一起去北苑,將父皇要的船給打造出來!」
「喏!」眾人再度拱手,李承乾返回長安之前,洛陽那邊的消息就已經傳了過來。
「今日都早些回去歇息。」李承乾擺擺手,已經從偏殿走出了崇德殿。
回到後院,馬車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蘇淑似笑非笑的站在承恩殿門口看著李承乾。
「殿下好生厲害啊,去了一趟洛陽,就帶回一個太子良媛。」蘇淑一邊讓開位置讓李承乾進殿,一邊滿臉好笑的看著他。
「人愛妃見過了,只有十二歲的孩子,連碰都沒法碰。」李承乾無奈的輕嘆一聲,然後擺擺手,殿中的內侍和侍女全部都行禮退了下去,李承乾這才神色嚴肅的看向蘇淑說道:「這一切都是為了稚奴。」
晉王!」看到李承乾神色認真起來,蘇淑才上前,親自端一杯茶到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接過茶杯,抿了一口,開口道:「稚奴如今就藩并州,任并州牧,娶了清河趙氏的女子,背靠天水趙氏和弘農楊氏,又有韋挺做了他的并州長史,如果讓他在太原坐穩,怕又會掀起一番風波,所以父皇讓太原王氏的女兒做了太子良媛。」
「晉王和太原王氏相制衡。」蘇淑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父皇東征,要用稚奴來穩定并州和草原,同時制衡孤,最後以孤和稚奴來威壓天下,所以,才將太原王氏給了孤,用他們來制衡稚奴。」稍微停頓,李承乾說道:「好讓我們兩兄弟在他東征的時候,都安靜一些。」
蘇淑緩緩的點頭,皇帝的手段說通了很清楚,但如果不說通,看起來眼花繚亂的。
「人安置在了哪裡?」李承乾轉口問道。
「宜月殿。」蘇淑無奈的聳聳肩,說道:「臣妾將射殿改成了宜月殿,免得怠慢了王家的貴女。」
東宮正殿只有蘇淑的宜春殿,鄭霜兒的宜秋殿,魏薇的宜冬殿,還有蘇旖的宜夏殿,張萱住在八風殿,王幽蘭便只有住在射殿改成的宜月殿了。
「辛苦愛妃了。」李承乾看著蘇淑,眼神感激。
「哼!」蘇淑微微抬頭,眼神得意。
「對了,再和愛妃說一件事。」李承乾開口,蘇淑下意識的轉過身。
這個時候,李承乾一把將蘇淑抱了起來,然後輕聲在她耳邊說道:「父皇今年不會再返回長安了,一旦東征,再回來就是後年下半年的事情了,所以,愛妃,我們再生個孩子吧。」
「啊!」蘇淑沒有反應過來,這兩件事情有必然的聯繫嗎,但這個時候,她已經被李承乾放在了床榻上。
帷帳落下,蘇淑突然叫了起來:「天還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