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中。
兩人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將近一分鐘。
林默嘴角一扯，「老師，你瞅我幹啥？」
「瞅你咋地？」
「再瞅一個……」
「嗯？」
閻世鳴的一記冷眼，讓這段經典對話中斷。
林默悻悻一笑，「老師讓我留下來，應該還有事吧？」
「算你小子有點眼色。」
閻世鳴沉吟，「今天你不是說要聘請安幼魚同學給你補習嗎？」
「對。」
林默疑惑，不太明白閻世鳴為什麼會問這個事。
閻世鳴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動，沉默了近半分鐘後，起身來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了一疊錢放在桌上。
「老師，你這是……」
「這裡是兩千塊錢，借補習的名義，把錢補給安幼魚。」
林默看了看桌面的錢，又看了看閻世鳴，眼中的疑惑愈加濃郁。
閻世鳴似笑非笑，「你讓安幼魚給你補習，難道沒有想幫她改善經濟條件的因素？」
「有。」
林默承認過後，接著反問：「老師又是如何考慮的？」
閻世鳴嘆了口氣，「我結婚已經二十五年，膝下無兒無女；看到安幼魚這丫頭實在有些心疼；也不怕你笑話，我不止一次有過收養這丫頭的衝動，如果這丫頭要是我閨女，我半夜都能笑醒。」
「其實這兩千塊錢上個星期就備好了，只是一直沒想到用什麼名義給她，正好今天聽到你說補習的事，我覺得這個機會正合適。」
林默臉色中透著古怪，「我說老師今天為什麼答應的那麼爽快……」
閻世鳴敲著桌子，「發什麼愣呢？把錢拿上，趕緊滾蛋！」
林默站著沒動，神色猶豫。
其實，這錢他並不想收。
一旦收了錢，就等於讓安幼魚承了閻世鳴的情。
這一世，他不想讓安幼魚和其他人扯上關係。
不是小氣，而是沒必要。
閻世鳴不放心地囑咐道：「對了，錢的事別告訴那丫頭，你也別到處亂說；這錢是我私房錢，要是被你師母知道，我就完蛋了。」
「老師把這件事告訴我，就不怕我去找師母告狀？」
「不怕。」
「為什麼？」
「因為在我完蛋之前，我會先讓你完蛋。」
「……」
見林默不說話，閻世鳴眉頭一挑，「你好像不太願意接這個錢？」
「對。」
見林默承認的如此乾脆，閻世鳴眉頭微皺，「說說原因。」
「我想先問老師一個問題。」
「說。」
「老師之前幫助過貧困學生嗎？」
聽到這話，閻世鳴先是一愣，隨後便明白了林默話中的弦外之音。
他什麼都沒說，拉開辦公桌最下方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個鐵製方盒，打開以後，裡面放著一張張捐款證明。
「我和你師母沒有孩子，再加上我們都是教師，所以每年都會往山區教育資金捐兩個月工資，差不多已經捐了十幾年，憑證都在這，你看看吧。」
林默走上前低頭看著鐵盒中的捐款憑證，心中觸動。
他對著閻世鳴鞠了一躬後，把桌上的兩千塊錢收了起來。
「老師，我替小魚兒謝謝你。」
「矯情。」
林默尷尬地撓了撓頭，頗為好奇道：「老師，師母也是教師嗎？以前好像沒聽你提過啊。」
「你以前問過嗎？」
面對閻世鳴的反問，林默滿臉無辜，「老師整天繃著張臉，跟誰欠你錢一樣，試問哪個學生敢？」
閻世鳴滿頭黑線，「那還不是因為你們不讓人省心？要是都像安幼魚那丫頭優秀，我至於整天繃著臉嗎？」
「老師，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
閻世鳴給了林默一個白眼，「你師母比我厲害多了，我教高中，她教大學；而且和我不在一個城市，平時也是聚少離多。」
林默一臉意外，「師母是大學老師？哪個大學？」
「清大。」
「我靠！」
林默瞪大了眼，「老閻，你高攀了啊！」
閻世鳴：「……」
他，真的很想揍人！
林默意識到失言，連忙補救：「不服天，不服地；就服老師的能力！」
閻世鳴沒好氣地拍了下桌子，「不服山，不服水；就服你這張破嘴！」
林默生硬地擠出笑容，比著大拇指，「還挺押韻，好文采。」
「滾！」
「遵命。」
林默撒腿就跑，那叫一個利落乾脆。
閻世鳴搖頭失笑，「這小子……」
……
回教室拿了書包，林默慢悠悠走出校門。
重生後，他每天都會送安幼魚回家，突然不送，還真有點不習慣。
正想著，他眼角突然瞥到了一道倩影，整個人愣在原地。
前方不遠處的香樟樹下，安幼魚抱著一本破舊的古籍看得認真，款式普通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卻給人一種無比驚艷的樸素美。
她倚著樹幹，肌膚白膩，渾身透著股青春氣息，引得路過之人頻頻側目。
就在林默準備上前時，卻被人搶了先。
一個身著休閒服的年輕男子來到安幼魚身前，眼神炙熱，「美女，加個微信吧？」
「不加。」
安幼魚頭也不抬，輕聲拒絕。
聽到安幼魚柔柔弱弱的聲音，男子的眼神更加狂熱，不依不饒道：「別啊，我……」
正當男子準備施展百用百靈的搭訕絕招時，突然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扭頭朝後看去，「你誰啊？」
林默指了指安幼魚，又指了指自己，「離她遠點。」
語氣雖淡，卻不容置疑。
男子譏諷一笑，「看你們穿的校服，應該是二中的學生吧？」
「是又如何？」
「我以前也是，說起來我還是你們學長。」
男子目光再次落在安幼魚身上，「學長關心一下學妹，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林默不急不緩地走到兩人中間，擋住了男子的視線，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原來是學長，不知道學長在二中時，班主任是誰啊？」
「閻王爺。」
林默玩味一笑，「這麼巧啊？我們也是。」
說著，他壓低聲音，「學長，學弟給你提個醒，閻老師等下就出來了，我覺得你還是趕緊走吧，不然讓他看到你搭訕高三小女生，以他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男子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眼神輕蔑，「小子，都已經放學半個多小時，閻王爺怎麼可能還在學校，你嚇唬誰呢？」
林默沒說話，臉色卻越來越古怪。
男子不耐煩地扒拉了林默一下，「一邊去，別影響我關心學妹。」
話音剛落，一道渾厚冰冷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在你關心學妹之前，我先關心關心你如何？」
男子煩躁到了極點，「真他媽晦氣，老子就是想……」
當他看到身後的閻世鳴時，話音戛然而止，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閻、閻老師，你…別誤會，我就是跟學妹學弟開個玩笑，沒有其他心思……」
說到最後，他都快哭了。
閻世鳴拽著男子的領口，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郝建是吧？」
「好賤？」
聽到這個名字，林默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果然是名如其人啊！」
站在後面的安幼魚玉唇一抿，眸中漾著笑意。
男子咽了咽口水，「沒想到閻老師還記得學生，不過今天學生還有事，改天一定來學校看你。」
閻世鳴不為所動，冷聲訓斥道：「大學都沒考上，還敢來二中搭訕女生？」
「看來是老師當初對你的關心不夠，今天正好有機會，老師一定把當年缺少的關心一次性給你補上！」
說完，拉著這名男子進了學校，隱隱約約還傳來男子的求饒聲。
「閻老師，我以後再也不來二中搭訕學妹了，你放過我吧。」
「晚了。」
待兩人走遠後，林默轉身看向安幼魚，「在等我嗎？」
安幼魚抱緊懷中古籍，目光飄向一旁，「才、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