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王選評分為......24點。」
伴隨著聖橡樹使者的聲音緩緩落下,整個會客室內忽然變得針落可聞。
前所未有的靜默緩緩籠罩在房間內,也浮現在每個人的心頭。
葛雷亞的心中陡然一驚。
24點?
這個數字比起另外八名皇子所擁有的評分來說,渺小到有些可笑,甚至不會令任何人產生注意。
然而就在十天前,這個數字卻還是-576。
短短十天,暴增了600點。
葛雷亞當然不相信,是自己所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引起了如此巨量的變化。
他下意識將目光投向最後一個到場的提爾烏斯公爵,卻發現他的臉上仍舊殘留著幾分驚嘆和敬佩的神色。
仿佛眼下發生的一切他早有預料,可到頭來的結果,仍舊是超出了最高的預期。
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疑惑瞬間席捲了每個人的腦海。
不僅是葛雷亞,就連莫利斯、阿菲婭等人,都流露出震驚和喜悅的神色,互相對視了一眼。
他們被突如其來的喜訊給砸暈了。
就連原本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的伊薇絲特,也微微抬起了頭,任由柔順的白髮從肩膀上輕輕垂落在腰際,清冷的眼神中隱約閃過一絲異。
「不可能。」
長久的沉默後,二皇子費利特緩緩開口道。
他並沒有因為伊薇絲特從淘汰輪次中存活下來而感到氣急敗壞,單純就是對這個結果提出了質疑。
此時此刻,費利特眉頭緊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望著聖橡樹使者同樣夾雜著震驚和困惑的眼神,他開口問道:「那邊給出的加分理由是什麼?」
很顯然,在他看來,哪怕以他的權勢和能量,想要在十天內獲得這麼高的分數,也並不容易。
更不用說伊薇絲特了。
這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
聽到二皇子的疑問,聖橡樹使者沉默片刻,隨後將羊皮紙上的內容緩緩念了出來:「聖橡樹機構給出的加分理由是.:::
「重建災後秩序,收服全城民心,加分600點。」
荒謬。
在聽到這個理由的瞬間,費利特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這樣一個詞語。
且不說在這個沒有希望的城市重建秩序這點究竟有多麼離譜。
就拿後者來說。
收服民心?
民眾確實如同豬狗一樣可以肆意欺騙。
可並不代表著,用一些簡單的使倆就能讓這些傢伙們歸心。
其實那天0級封印物暴動的時候,二皇子費利特嘗試過收攏一批民心,獲得聖橡樹的加分。
然而到頭來,卻被那小子的一句話給毀掉了。
再加上「她說,這世間本不該有污穢」的那一幕宛如神跡般出現在民眾面前,可以說費利特之前的那些準備,都被伊薇絲特摘了桃子。
只可惜她自己不珍惜這樣的機會,不想著趁熱打鐵地收服民心,反而在事件結束後的一個多月內都沒有絲毫動靜。
而錯過了這次機會,當時那一幕帶來的震撼只會在民眾們的心裡逐漸淡化,
直到忘卻。
所以眼下,費利特完全不相信這個結果。
可話又是從不會出錯的聖橡樹機構那邊傳出來的。
這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你們做了什麼?」
他扭頭看向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的白髮女人,又看了看那些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奧古斯塔莊園眾人。
然而這些人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似乎對於現狀完全不理解。
既然如此,那麼問題一定出在最後來的那個人身上。
費利特深吸一口氣,緩緩行了一禮:「公爵閣下,看樣子,您應該就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既然如此,能麻煩您稍微為我解惑一下嗎?對於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我感到很好奇。」
他在奧爾恩城的那批情報人員,由於之前對林恩·巴特萊昂情報的錯估,所以都被他暗地裡處死了。
眼下新的一批還沒有抵達這裡,再加上以費利特的性格,對於不感興趣的事物是不會關注的,因此沒怎麼注意奧爾恩城近日的變化。
提爾烏斯公爵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此刻奧爾恩城最稀缺的是什麼?或者說,為了重整秩序,首先要做的是什麼?」
費利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糧食。」
「眼下災難剛過,城內二十多萬流民無家可歸,正在面臨生存危機。
「若想重新恢復秩序,就必須制止混亂,而制止混亂的唯一方法,便是餵飽這些災民們的肚子。」
提爾烏斯公爵面露笑容:「看來你很清楚嘛。」
費利特搖了搖頭:「說來容易,但實際做起來,幾乎不可能。」
「城內本就不多的糧食都被把控在那些貴族們的手中,以極高的價格流出市場,收割著民眾口袋裡的財富,哪怕城市議會大開倉庫,分發救濟糧,然而在二十多萬張嘴面前,終究只是杯水車薪。」
「價格權掌控在他們的手上,而一旦有像奧古斯塔家族這樣的冤大頭想要壓低價格,他們便會團結在一起,將那些低價糧食盡數吞併,然後重新流回市場。」
「這其實是很愚蠢的舉動。」
聞言,站在角落裡的葛雷亞頓時臊得紅著臉低下了頭。
然而費利特不管不顧,繼續說道:「在我看來,要想徹底解決糧食問題,必須同時做到兩點。」
「第一,確保發災難財的貴族們手上握有足以供給二十萬災民的糧食。」
「第二,擁有可以強行抄沒那些貴族手中存糧的強大武力......也就是,
殺。」
「關於第一點,已經被證實是不能的事情了。』
「眼下周邊的交通要道遭到摧毀,正在緊急搶修,從其它城市調的糧食運不進來,而貴族們手上的糧食也不多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奧爾恩城就會出現吃人的狀況。」
「這就已經卡死了接下來的所有,糧食不夠,是如何也無法解決的難題。」
「至於第二點......公爵先生,您之前帶來的八千多精銳部隊,似乎有一大半都死在了0級封印物暴動事件中。」
「而後續緊急調動的兵力似乎還在行軍,根本無法在十天內抵達奧爾恩城。
「並非輕視您,以眼下的客觀情況來說,您確實不具備能夠達成第二點的條件。」
「畢竟那些本地貴族也不是待宰羔羊,倘若您想要強行抄沒家產,他們聯合起來的力量不容小。」
況且,真要毫無緣由地對這些人抄家滅族,帝都那邊第一個就不會允許。
如同豬狗一樣的民眾,死了就死了,怎麼配讓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大出血?
聞言,提爾烏斯公爵短暫地沉默了片刻,隨後輕輕點了點頭:「你說得......並沒有錯。"
其實來奧爾恩城這一趟,他身為選帝侯的老臉都快被丟乾淨了。
先是天理教會的那件事,辦得束手束腳,還多虧了那小子才挽回了顏面。
眼下這第二件事,其實本該趁著秩序還未恢復的時候,對那些想發災難財的貴族們動刀,可偏偏他的軍隊拉了跨。
之前覺得八千多的親衛足以讓他在奧爾恩城橫行無忌,可誰又能想到後續的級封印物暴動事件呢?
只能說是非戰之罪了。
「所以,在不滿足任何一個條件的情況下,您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費利特望著提爾烏斯公爵。
他自然相信聖橡樹機構的公正性。
所以眼下更為疑惑。
以提爾烏斯公爵的手段,按理說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才對。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提爾烏斯公爵忽然笑著搖了搖頭,「實際上,在結果揭曉前,我對整件事其中的諸多細節也持懷疑態度。」
「沒錯,這件事並不是我做的,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手下的一兵一卒。」
「不可能。」
費利特搖了搖頭。
提爾烏斯公爵是在場所有人中,唯一擁有這個能力的存在。
除了他之外,以這些草包廢物的手段,是不可能十天內賺到600分的。
除非......那個人還活著。
這個念頭升起的剎那,費利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絲驚異。
等一下。
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人以篤定的語氣,或是用暗地裡的情報告訴他,林恩·
巴特萊昂這個人已經死在了災難之中。
他們所有人都只是在以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一個一階的蟻不可能從0級封印物的暴動中活下來。
可......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呢?
作為腦子轉得最快的那個人,他的目光下意識望向提爾烏斯公爵。
只見對方的嘴角緩緩掀起一絲笑意。
「你們似乎全都忘了一個人。」
「另外..::..難道沒有感覺,從剛才開始外面就一直很吵嗎?」提爾烏斯公爵忽然轉頭看向床邊的葛雷亞,「小子,把窗簾拉開。"
葛雷亞神色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還沉浸在提爾烏斯公爵方才的話語中。
難道說...
不,不可能。
否則沒道理找了一個月都毫無蹤跡......等等!
以那個傢伙的性格和行事手段,找不到任何蹤跡,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嗎?!
剎那間,包括他在內,所有人的心中居然都浮現出一絲奇妙的預感。
就連伊薇絲特原本死寂而又黯淡的紅色眼眸中,也不知為何,隱約浮現出一絲光亮。
那是一種夾雜著熾烈而又病態的火熱情緒。
伴隨著葛雷亞手忙腳亂地將窗簾一把扯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窗外。
此時此刻,在莊園的三層會客室內,眾人的目光瞬間被莊園外圍聚著的數不清的普通民眾所吸引。
數千?
上萬?
又或者......數以十萬計?
數不清數量的民眾宛如潮水一樣湧來,將一眼望去所能見到的全部街道,以及大街小巷盡數填滿。
人們高舉著雙手,一雙雙明亮的眼眸之中,閃爍著感激和敬畏的情緒。
雖然隔著窗戶和牆壁,但會客室內的所有人,此時此刻都聽見了他們口中喊出的那個名字。
那一聲聲呼喊匯聚在莊園上空,無比嘹亮。
「伊薇絲特!」
民眾們不約而同地呼喚著聖羅蘭帝國三皇女的名諱。
在這其中,還隱約夾雜著諸如「殿下」、「敬愛」、「偉大」、「聖羅蘭七世」之類的字眼。
就像是......在面見他們未來的君主。
他們甘願為她赴湯蹈火,甚至獻上自己的心臟。
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覺和精神雙重衝擊,瞬間席捲了整個會客室內。
費利特下意識後退半步。
因為哪怕是序列排名第一的他,也從未收穫過民眾如此虔誠而又激烈的稱頌,也唯有在自己父親聖羅蘭六世列車出巡的時候,才偶有得見。
怎麼......可能?
他的心中浮現出一絲荒謬的情緒。
然而此時此刻,就連伊薇絲特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纖細而又雪白的手指忽然緊緊起。
原本宛如死去的心臟,忽然加快了跳動,
眼前的景象,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夢寐以求,卻永遠無法實現的一幕。
可眼下,居然以一種從未想過的方式,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觸手可及。
伊薇絲特地望著窗外的景象,忽然看見一輛馬車緩緩分開人群,駛入了奧古斯塔莊園內。
馬車越駛越近,隨後在樓下的道路旁逐漸減速,緩緩停靠。
毫無緣由地,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下一刻,伴隨著門被輕輕推開,一名身材顧長的黑髮少年,從車廂內跳了下來。
似乎是感受到了樓上眾人投注過來的熾熱目光,少年嘴角著熟悉的微笑,
仰頭朝三樓望去。
「大家,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