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冉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握放在膝蓋上,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被眼前那碗熱氣騰騰的面所吸引。
麵條上覆蓋著一層誘人的油光,香氣撲鼻而來,勾起了她深藏的食慾。
她已經好幾天沒怎麼吃東西了,肚子裡空空如也,此刻的誘惑對她來說無疑是巨大的。
姜槐見狀,輕輕笑了笑,用筷子敲了敲碗邊,發出清脆的聲響:「別愣著了,趕緊吃吧。這大冬天的,再不吃麵可就要坨了,還有,把你那墨鏡給摘了,哪兒有人大白天戴著墨鏡跟蹤的。」
霜冉吐了吐舌頭,緩緩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清澈卻帶著幾分疲憊的眼睛,小聲嘟囔道:「妾身看電視裡都是這樣的……跟蹤別人都要戴墨鏡的。」
「行了,趕緊吃,不夠再點。」姜槐說道。
「不用了。」
霜冉故作輕鬆地擺了擺手,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微笑,「主人,人家呢~剛從一家高級餐廳出來,吃了頓大餐,現在肚子還撐著呢,您瞧~妾身最近都圓潤了誒~」
「這麼說你離家出走之後,過得還挺好啊?」姜槐一邊吃麵一邊笑著看向霜冉說道。
「那,那當然了~」
看到姜槐,還有坐在姜槐旁邊那個餓死鬼一般的少年吃麵,霜冉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特別是那餓死鬼,那吃相,感覺像是要把碗一起啃了似的。
「妾身現在打工賺錢~過得可好了,主人,是不是想我了?恩~主人要是誠心誠意地請我回去,說不定........」
但就在這時,一陣不爭氣的咕咕叫聲從她的腹部傳來。
霜冉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她尷尬地捂住了肚子,眼神中充滿了無助和羞愧。
「看來你的肚子並不買你的帳啊。」
姜槐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嘲諷,只有滿滿的善意和溫暖。
「最後問你一次,吃不吃?」
「我我........我......」
「阿笙,還吃嗎,那一碗給你了。」
「好。」
眼看著那餓死鬼的手已經伸過來了,霜冉立刻炸毛了,突然露出來的狐狸耳朵直接把連帽衛衣的兜帽都給頂了開去。
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椅子下面掃來掃去。
「嘎!!」霜冉捧起碗身體往後縮,張開嘴對著阿笙齜牙咧嘴,連眼睛都變成了野獸一般的豎瞳。
「.......姜槐大哥,她好兇。」
阿笙面無表情縮回了手。
「沒事,等下想吃再點。」姜槐看著霜冉繼續說道:「快吃吧。」
霜冉的耳朵耷拉了下來,先前的虛張聲勢瞬間消散無蹤。
她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捧著那碗面,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然後,她開始狼吞虎咽地吃麵,每一口都像是久旱逢甘霖,急切而又珍惜。
麵條在她的口中快速翻滾,伴隨著她細微的啜泣聲。
淚水無聲地滑落,滴落在熱氣騰騰的麵湯中,瞬間消失不見。
她一邊吃,一邊落淚,卻不願讓姜槐和阿笙看到她的脆弱。
「唉....唉!掉進去了....哎呀....糟蹋了......」阿笙在對面看的直著急。
姜槐見狀,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霜冉:「慢點吃,沒人跟你搶。還有,別哭了,你哭起來的樣子,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霜冉。」
「您......您根本不了解我......什麼叫您認識的.......霜冉,我.....我本來就是一隻獸,一隻怪物........我會傷害別人,傷害很多人........」霜冉含含糊糊,一邊哭一邊繼續吃:「......您根本.....什麼都不懂......」
希洛克族的公主殿下。
我可能沒辦法對你失去了一切的那種痛苦感同身受。
但是我能做的,就是讓你不再孤單,不再墜入那深不可見底的深淵。
姜槐在心裡默默地對霜冉說著。
霜冉終於吃完了那碗面,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她滿足地嘆了口氣,仿佛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她抬頭看向姜槐,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主人......您....不對我說點什麼嗎?」
「我該對你說什麼嗎?」姜槐笑著問道。
「比如.....我擅自離家出走,您不罵我嗎?還有.....您不讓我回去嗎?」
「不用啊,你想在外面玩多久都行,反正玩夠了記得回家就行了。」
霜冉愣住了,她沒想到姜槐會這麼說。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滿是驚訝和不解。「可是……可是我您的.....獄卒,您,您一點也不擔心我嗎……」
「擔心啊,但是我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人。」
姜槐語氣平和地說道,「獄卒的責任固然重要,但你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且,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
「您......您真的就這麼信任我嗎........」霜冉微微低下了頭。
老闆端著新煮好的面走來,放在霜冉面前:「小姑娘,看你剛才那樣,餓壞了吧,來再吃一碗吧,看你瘦的。」
在看到霜冉耷拉下來的狐狸耳朵和那輕輕掃過地面的大尾巴後,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或異樣。
只是和藹地笑了笑,說道:「丫頭也是覺醒者吧,長得真好看,上次的事情多謝你們這些覺醒者了,今天的面我請了。」
霜冉的臉頰羞紅,永夜事件她根本沒幫上忙.......現在還被人家感謝。
阿笙看到霜冉又多了一碗麵,一下子有些坐不住了。
「姜大哥,我......我.......」
姜槐笑著對老闆說再給這孩子也來一碗。
老闆哈哈大笑兩聲回去繼續煮麵了。
最後霜冉吃完了面之後慢慢站了起來。
「好了,主人~妾身吃飽了,馬上要到打工時間了,那......妾身告辭了?」
姜槐朝著她擺了擺手說道:「恩,你去吧。」
「您.......真的不,不挽留一下我嗎?如果主人您......」
「不用不用,去玩兒吧。」
「........」霜冉輕輕咬著嘴唇,然後又戴上了墨鏡和兜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麵館。
「姜大哥,這樣好嗎?我覺得她明顯是想要讓你留下她。」
「現在留下她,她也不會安心,在她的心裡還有著別的牽掛,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放心吧,我有分寸,唉,你小子,怎麼突然說話這麼流暢了?你之前耍我是吧?」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吃飽了?」
「既然你吃飽了,那跟我去個地方。」姜槐起身,雖然老闆說不用給錢,但他還是把十張一百元放在了桌上,用空碗壓著。
這些錢遠遠超過了面錢,不因為別的,只因為這老闆曾經很照顧他和岳秦山,聽說小時候陸晚吟只要過生日,岳秦山就會帶她來這裡吃一次長壽麵。
或許老岳想看到的世界,就是這些善良的人也能生活下去的世界吧。
從麵館出來,姜槐帶著阿笙打了一輛車,讓司機前往中央大街的協會大廈。
車窗外,城市的燈火如流星般划過,車內,氣氛卻顯得格外寧靜。
「阿笙,你之前真的沒見過霜冉嗎?」姜槐再次確認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深思。
阿笙皺了皺眉,努力回憶著,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真的不記得了,姜大哥。」
姜槐點了點頭解釋道:「但是霜冉認識你,不然她不會第一次見面就不問你是誰,反而那麼自然地就坐在那兒吃麵。而且,我有感覺,她今天來跟蹤的目標不是我,而是你。」
「姜大哥........」阿笙啞然:「我,我只想找我姐姐,我不想和任何人為敵,我不會傷害你們.......我......」
看著他著急忙慌解釋的樣子,姜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還要感謝你,你讓我驗證了一件事。」
「什麼事啊?」
「或許獸,也有摧毀不了的世界。」姜槐笑著靠在了椅背上。
「直覺告訴我.......你和夏玲玥,就來自於一個讓獸無可奈何的世界。」
此刻的監獄之中,暗帝的聲音此起彼伏,就好像它並沒被關在監獄之中一般。
它的黑暗瀰漫到了百骸的監牢旁,而後聲音也如影隨形。
【......老朋友,你怎麼不和我打聲招呼,桀桀桀桀】
【你我並非可以用朋友相稱】
百骸冷冰冰的回答道。
【得了吧,在這座監獄如果說我還對誰有那麼一點感情,那必須是你了,老朋友,你不覺得,這位典獄長的進步速度有點快嗎?】
【他的實力太弱,你完全是因為自己的自大,還有第三勢力的干涉所以才落敗,無法作為典獄長的實力參考標準】
【不不不】黑暗在百骸身邊凝聚出了暗帝的身形。
【我不是在說他的力量,我是在說他的眼界.......你不覺得,他過早地看到了那些世界嗎?】
【那位夫人親自與典獄長見了面,這是你我都無法阻止的事情,如果那位夫人覺得是時候了,那便順理成章】
暗帝嗤笑一聲,它的身形還有些模糊。
【你和我們不一樣,百骸,你並非是失敗者,你自願呆在這裡,到底是在等什麼?】
百骸不再言語,只是那骨甲之後的蒼藍色火焰更加深邃耀眼。
【偃師.......你覺得典獄長能將她狩獵嗎?】
【偃師的布局無懈可擊】
【未必,嘿嘿嘿........】暗帝的虛影凝聚出了黑暗,而後黑暗裡出現了霜冉的身影。
【我來告訴你........這,便是偃師永遠的軟肋,是她處心積慮經營了千萬年,甚至不惜讓自己深陷這座監獄,但卻唯獨漏掉的一根.......軟肋】
百骸不想再理會暗帝,但暗帝就像是蒼蠅一般,聲音依舊縈繞在百骸耳邊。
【而我們的典獄長,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我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他,桀桀桀,他會利用這根軟肋,將其拆下來!拆下來!!!哈哈!!然後,把這根軟肋!!親手插入偃師的喉嚨!哈哈哈哈哈哈!好!過癮!這才是我看中的典獄長!】
【打個賭吧,暗帝】
突然,百骸轉頭看著暗帝。
這千萬年來,暗帝還是第一次聽到百骸說出「打賭」這兩個字。
【嘿嘿嘿......樂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