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與王尚合作,無異於是與虎謀皮。
實為下下之策。
安夫人很快就在心裡,否了這個想法。
不過,桂嬤嬤的這話,倒著實也是提醒她了。
這個女兒不聽話,不好掌控,有了自己別樣的小心思,偏偏又實在是愚蠢,沒有那個腦子,卻總是妄想掌控一切……換一個懂事兒有腦子的,未嘗不是上上之選。
只是,該怎麼名正言順的,換一個新的女兒,而不引起人懷疑呢?
安夫人擰眉沉思了起來。
桂嬤嬤在一旁噤聲垂首,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會打擾了人,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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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寧約了姜方氏與姜隋氏中秋那天在饕餮樓用飯、賞燈。」
嬌娘神情嚴肅,看著眼前擼著貓兒玩兒的王尚:「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她眼神里有些許閃耀著的興奮。
自打之前,王尚說什麼,暫時殺不了姜安寧,但也不能夠讓人日子過得太舒坦了,要他們設計安排,製造姜方氏發生意外,落水溺亡。
以此來營造,姜安寧是天煞孤星的人設。
讓她遭人唾棄。
尤其是從前最為親近的人,比如姜隋氏,又或者是姜方氏的家裡人。
這些,都是得了姜安寧諸多幫助,也為此與人親近友好的。
若是因此反目成仇,成了那升恩斗仇的白眼狼……又或者,姜安寧為此心生愧疚,鬱結於心,這都是極好的事情。
等回了京城,向主上述職之時,自然也就有了可以說的事情。
不至於顯得他們這近九年的時間,都是在這兒玩忽職守、虛度光陰。
說不得還能討了主上高興,得些賞賜。
就算沒有賞賜,能夠免去責罰,便也是功德一件了!
她到時候,肯定會記得姜安寧的好。
日夜為人禱告,祈願姜安寧能再過得悽慘一些。
以此來討好上面那些人的關心。
至於要怪……
那也只能怪姜安寧的娘,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可萬萬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快!
他們多少次布置好了,要送姜方氏去西天見佛祖,臨到頭,卻都被王尚這個給他們下達命令,要他們設計姜方氏溺水而亡的始作俑者給喊停破壞了。
非要說什麼,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機。
每次都說時機還未成熟,再等等。
結果就是等來等去,等來等去的,等到現如今,大半年過去了,姜安寧都要動身前往京城了。
甚至他們的人都已經折損了大半。
還沒到時機呢!
嬌娘有好幾次,甚至都開始懷疑,設計姜方氏落水溺亡,讓姜安寧背負天煞孤星的罵名,是王尚這個狗男人想出來的藉口,用來轉移他們視線,省得誰不小心傷害到姜安寧的了!
此時,已經是最好的時機了。
嬌娘毫不掩飾滿心懷疑的看向王尚,大有聽見這男人再推脫什麼時機未到,還不是時候的狗屁話,就立馬揮刀劈了這個已經背叛他們的叛徒!
「中秋?」
王尚似是詫異:「消息準確嗎?」
「這樣的日子,不是該闔家團圓嗎?」
「姜安寧自己也就罷了,城中的那些夫人們設宴,也算正常。」
「怎麼姜家村那些人也過來了?」
他有些不太相信的看著嬌娘:「你確定消息無誤嗎?」
「當然!」
嬌娘眼神警惕的看著王尚:「你該不會又想說時機未到吧?」
王尚白了她一眼,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我只是覺得不合理。」
他哼了一聲:「姜方氏倒也就罷了,她上面又沒有公婆需要服侍,她男人也沒有什麼兄弟姐妹需要回來吃團圓飯,加上之前招妹指使周然設計的那件事兒,夫妻二人之間有了隔閡,不在一處過中秋也說得過去。」
「可姜隋氏竟然也在。」
王尚抬眼,看向嬌娘,質問:「你覺得這合理嗎?」
嬌娘眉眼微凝,順著人的引導,沉思起來。
「姜隋氏的那個男人,家中光是兄弟就有四個,更別說還有外嫁出去的姐姐妹妹。」
「她男人家裡頭甚至還有一個太婆婆。」
「所以,就是他公爹的兄弟姐妹,都要回來,一家人在一起吃個團圓飯。」
「她身為人家的兒媳婦,還是個晚輩,不在家中幫忙操持,準備飯菜,反而是出來跟姜安寧一起喝酒賞燈……你覺得這事兒合理?」
嬌娘聽著人言之有物的質問,眨了眨眼,有些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那……」
她遲疑著,不知道該相信王尚沒有別的居心,只是單純覺得這消息不夠合理,還是該懷疑這男人就是動力不純,企圖聲東擊西了。
「先去把消息核實清楚。」
王尚嘖了一聲,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你剛剛說,姜安寧是在饕餮樓設宴?」
「是啊。」嬌娘下意識的應了一句。
王尚呵呵了幾聲:「既然如此,那便還是由我去打聽吧。」
「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沒見晚娘了。」
他露出一個風流的笑來,眉眼間滿是撩人之色。
嬌娘很是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她愈發懷疑人是別有居心,十分警惕的瞪著人。
「我去探聽探聽消息,如果消息屬實,你們這邊也記得要提前做好準備,手腳都乾淨些。」
王尚說完,才好像是剛剛發現嬌娘的不對勁兒一般,擰眉道:「你那種眼神兒瞅我做什麼?」
「你的意思是……」
嬌娘聲音微頓,不太相信的看著他:「現在算是時機成熟了?」
「那不然呢?」
王尚呵呵了兩聲:「等了這半年的時間,如今不就是大好的時機嗎?」
「難道你覺得,還有比在這樣團圓日子裡,出現的意外身故,更合適的時機嗎?」
他臉色得意:「更別說,這場飯局,還是姜安寧牽頭兒張羅起來的。」
「若是因此,與她親近的人出了事兒,你猜她會不會內心愧疚的想死?」
王尚嘴角揚起一抹惡劣的笑來:「加之她馬上就要動身前往京城,此去路途遙遙,舟車勞頓,本就傷身傷神,若是再因為此事兒鬱結於心……」
他呵呵了幾聲:「丟掉性命倒是不至於。」
「咱們也不可能讓他丟了性命。」
「就算是咱們想,宮裡的那位也不會允許她丟了性命。」
「可這樣一番折騰,留下病根兒是必然的了。」
嬌娘似信非信的看著人,杏眼輕眨:「你的意思是?」
「姜安寧本就身體虧空,這些年來,雖然憑著自己的那雙手,掙出了份富貴,可有趙家那樣的吸血蟲在一旁,扒著人吸血,日子也沒太好過過。」
「否則之前,也不會氣急攻心,吐血暈倒。」
「若是再經此一事兒,身體勢必會大不如前。」
「即便是有京中的醫師聖手,為她吊住性命,得不到仔細的溫養,也勢必會讓身體殘損的更快。」
王尚哼笑:「你別忘了,她這次進京去,是要做什麼的!」嬌娘眨眼,沒太理解。
「她如今是聖旨欽定的,為江巍縫製大婚吉服的繡娘。」
「江巍大婚這事兒,雖然時間未定,但聖旨賜婚,自然還是聖上的意思最重要。」
「這大婚的時間,自然也就是可快可慢。」
「如果要是,大婚時間,定下的十分倉促,那麼身為專門負責縫製吉服的繡娘,為了不耽誤婚期,被追究一個大不敬之罪,少不得就要點燈熬油的趕工。」
「一個本就身體虧空的人,又是鬱結於心,再這樣燃燒生命,油盡燈枯只是遲早的事情。」
可帝王不會讓姜安寧輕易的死去。
至少在二十五歲之前,絕無可能讓人早死。
他害怕著那句預言會成真呢!
那等著姜安寧的,就只有病痛纏身,臨近鬼門關,卻還被人強行吊著性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嬌娘忽然就更加懷疑了。
王尚……這男人到底是盼著姜安寧死,還是盼著姜安寧活。
她怎麼又有些看不懂了呢?
王尚看出嬌娘臉上的迷茫之色,想著應該是把人忽悠住了,悄無聲息的松下了心。
「去做事兒吧。」
他神色淡淡:「我去饕餮樓看看晚娘。」
嬌娘還沒從茫然中回過神,呆呆的「哦哦」了兩聲,目送著人大步離開小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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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還沒有查到消息?」
江巍看著垂頭喪氣進來的盛績,心裡便已經有了決斷。
「屬下無能。」
盛績也很是挫敗。
他們這些人,耗盡心力,足足調查了大半年的事情,卻仍舊一無所獲。
至今,仍舊不知道,韶安郡主究竟是誰。
江安侯府如今,已經成了京城人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了。
「你的確是無能。」
江巍心頭窩著一股怒火無處發泄,狠狠地朝著跪地未起的盛績肩頭踹去。
可他也清楚,此時的他除了無能狂怒,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兒。
「繼續查。」
江巍眯起了眼睛:「我就不相信,已經有了明確賜婚目標,還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真要是這樣,那聖旨又是送去給了誰?」
「總不至於這賜婚的聖旨,是單方面只給了我的吧?」
「難道是要讓我跟空氣成婚嗎?」
「簡直就是荒謬!」
江巍心裡暴躁的不得了。
真不知道,宮裡的那位,是在打什麼主意。
貓戲老鼠嗎?-
宮裡。
「你還不打算,把韶安郡主是誰,公布出來?」
趙檀對面坐著的美婦人,動作行雲流水的,姿態優美的,洗茶、煮茶。
「該不會是,還沒想好,讓誰來做這個韶安郡主吧?」
婦人眉眼間的祥和帶了些許玩味。
「的確是還沒有想好。」
趙檀被戳破了心思,也絲毫不見惱怒。
反而笑嘻嘻的湊趣兒:「知兒子者,母后也!」
美婦人瞪了他一眼:「別鬧的太過。」
「桑氏不足為懼。」
「可國師府,在這邊土地上,已經長盛不衰上百年。」
「自打太祖皇帝起,便一直對國師府禮待有加。」
「咱們趙家能得來這天下,國師府更是功不可沒。」
「尋常小打小鬧,倒不至於真的惹惱得罪了人。」
「可若是鬧得太過……」
美婦人目光輕輕掃過趙檀:「謝瀾如今是國師府僅剩的嫡系血脈。」
「她不能夠出事兒。」
「否則,惹來國師府同歸於盡式的報復,你我,只怕無力招架。」
趙檀態度恭謹的應了聲是,笑呵呵的說道:「兒子都聽母后的。」
美婦人嗤了一聲:「你會聽我的就怪了。」
「嘴上的話,說的乖巧。」
「心裡頭呢?」
她微微有些發怒:「你是怎麼想的,你自己最清楚。」
「當初我不讓你對江妃做那種下作事兒,好歹是為你生兒育女,又一心情繫於你的可憐女人,你何必要造那個孽?」
「可你是如何做的?」
「嘴上答應的好,背後卻連自己一雙親生兒女都不曾放過!」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這樣有違天和,早晚是會遭報應的!」
美婦人瞪了趙檀一眼,儘是不悅與輕蔑。
趙檀不以為意:「什麼報應不報應的。」
「朕就是天,是這天下萬萬民的天,只要朕不在意,如何會傷得天和呢?」
他從美婦人手中,拿過那盞喝了一半的茶:「母后莫要太過於杞人憂天了!」
「這些年過去了,朕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嗎?」
「哪裡有什麼報應。」
「那都是無能之人,哄騙自己的小把戲。」
「您怎麼也當真?」
「朕手握著天下的權利,有什麼是不能做,做不得的?」
趙檀從容的笑了笑:「國師府,也該讓一讓位置了。」
「否則世人知道畏懼天子,百官世家卻更畏懼國師府,豈非讓朕,成了笑話!」
美婦人厲聲道:「國師府輔助大靖上百年,地位尊貴,歷來如此……」
「歷來如此,又如何?」
趙檀不悅的打斷了人:「朕,就是要打破這歷來如此的規矩!」
「朕,才是萬萬人之上!」
「朕,是天!」
「天之上的天!」
美婦人見他完全是油鹽不進的偏執,心知勸說不住他。
「罷了,罷了。」
「你愛怎樣,便怎樣吧。」
「大不了等你觸怒神靈,咱們母子一塊赴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