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隋然面露難過的嘆了一口氣:「說實在話,嬸子,哪怕是如今,我們兩口子,已經在村里重新建了新房子,可我還是更想要搬出來的。」
「能離他們遠一些,就遠一些吧!」
「家裡頭有老大老二,也不愁兩個老人沒照顧的。」
「我跟姜貴誠,按時給交養老銀子也就是了。」
隋然嘆氣:「我是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咋就能那麼心安理得的,找安寧要錢呢?」
「但凡是從前幫助過安寧的,如今挾恩圖報,也是個由頭。」
「我最多說幾句這人的不是,可也不是不能夠理解的。」
「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世上本來就是啥人都有,每個人的道德標準都是不同的,有人高、有人低、有人忽高忽低!」
「可到底是旁人的事兒,由不得我來插嘴置喙。」
「甚至,哪怕是說,家裡頭真的有困難了,揭不開鍋了,自己想要闖蕩一番,賺個溫飽,想讓安寧幫扶一把,我覺得,以安寧的好性子、菩薩心,都不會是說不幫忙的!」
她當初不就是這樣,被人拉拔了一把,方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嗎?
可村里那些人的想法,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你說說就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尤其是一開始,安寧明明也說過,願意帶著大家賺錢做生意吧?」
「甚至最開始,安寧還沒跟趙家那狗雜種沾上關係之前,就很樂意指點村裡的婆娘們做繡活。」
「可結果呢?」
「一個個的不知好歹!也是家裡頭的爺們不是個東西,死活硬拉著,不讓她們用心跟著學,倒是好有臉的,想要白蹭安寧的好處,好像生怕家裡的女人有了能賺錢的本事兒一樣。」
「後來說到養蠶……」
隋然皺了皺眉:「雖說這活兒,一開始,大家也都打聽到了,不是多賺錢的營生。」
「可也總比窩在這塊鳥不拉屎的地方種地強吧!」
「那種地一年到頭能有多少收成?」
「咱們在這個地方,都種了多少年的地了?」
「心裡頭難道還沒有一點數嗎?」
「賺錢不賺錢的?去了稅收之後還能剩下多少?」
「村里哪一個人不是心知肚明?」
「而這養蠶,且先不說賺多賺少吧,首先是不耽誤種地,所得來的收成,那都是種地之外的剩餘!」
「不說讓家裡日子過得多好,起碼能吃上頓飽飯吧。」
「更不要說,安寧就是個做生意的好手。」
「你瞧瞧這原本不是多賺錢的養蠶生意,現如今被他給做的多好?」
「可你再看看村里那些人是如何做的?」
「剛一開始的時候,那一個個都是說的好好的,要跟著安寧做事兒,大事小情的,什麼都聽安寧的。」
「可結果呢?」
「一個個說的比唱的都好聽!」
「事到臨頭了卻又反悔了。」
「不僅沒有說到做到,反而是想要訛詐起安寧來了!」
「張口就是找人要三百兩、二百兩得!」
「我是真不知道他們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且先不說這事情,仁義不仁義,做的有沒有道理,殺雞取卵的道理,他們難道不懂嗎?」
「就算真是讓他們把這三百兩,二百兩銀子給討要到手了,那也準保是族長占大頭,能分給他們幾個錢?」
「可若是他們安安心心,踏踏實實的跟著安寧養蠶,不說能夠賺多少吧?起碼這錢,是能源源不斷,年年有餘吧!」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他們卻偏要選擇最蠢!」
「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安寧是欠了他們似的。」
「安寧好性子,不跟他們計較,一個個倒是越發不要臉的得寸進尺起來!」
方嬸子也不免嘆氣。
隋然到底是後嫁進來的,沒多長時間。
她知道的內情,比隋然還要更多一些。
村里這些人,之所以會一次又一次、毫無底線的想要壓榨姜安寧,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緣故。
只不過最開始,那些人還沒這般得寸進尺。
還要臉。
還知道有所收斂。
「這些話,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方嬸子看了眼包廂門的方向,嘆息:「說出來,讓安寧聽見了,指不定要怎樣難受。」
誰會希望自己是個人人避諱的天煞孤星呢?
安寧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這般被人排擠、孤立,時間久了,難保不會生出什麼極端的想法。
隋然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心許多。
姜安寧站在樓梯口,略略調整了下表情,笑容鬆快的,走回了包廂。
仿佛是沒聽到方嬸子跟隋然的話一般,笑呵呵的跟人說:「已經讓他們去準備飯菜了,估摸著不一會兒就能好。」
方嬸子跟隋然笑呵呵的說好。
酒足飯飽,姜安寧帶著兩人到朝凰繡坊安頓住下。
「買地的事兒,你幫我聯繫下宋大人。」
姜安寧喝著茶,囑咐段青山去做事兒。
段青山猶豫了片刻,小心瞧著人的表情:「主上,您?」
「怎麼?」
姜安寧似笑非笑的看著人:「不是你跟我說,宋大人可以幫忙從中斡旋,把附近的地皮,低價賣給我嗎?」
段青山神色小心:「可您之前,不是並不願意嗎?」
「現在我又願意了,不行嗎?」
姜安寧不輕不重的擱下杯子,似笑非笑的反問。
段青山被看的頭皮發麻,躊躇不知所措,停在原地,不知該走還是該再揣摩揣摩人的意思。
「我去看看趙江。」
姜安寧站起身來,輕瞥了一眼段青山,沒再說什麼。
「是。」
段青山目送著人遠去,不敢再揣測人心裡的想法。
-
荒廢的宅院裡。
枯井。
姜安寧順著繩索滑了下去,踩過從前躺著趙銀蓮屍骨的地方,走到一片碧綠的爬山虎前,輕輕推開一扇石門。
「誰?」
突然猶如瘋狗般的邋遢男人,嗷嗚嗷嗚的朝著她沖了過來。
姜安寧原地站定,瘋狗似男人,很快就被脖子上的粗鐵鏈給拽扯了回去。
「誰?」
姜安寧輕笑了聲:「能來到這裡看你的人還能有誰?」
「姜安寧、姜安寧、姜安寧啊啊啊啊……」
趙江念出這個名字之後,渾身忍不住顫抖了幾下,嗚嗚啊啊的亂吼亂叫,原地轉圈。
他哆哆嗦嗦的抱住了頭,嗚嗚咽咽的哀求:「別打我、別打我、別打我。」
「我什麼都說了。」
「別打我。」
姜安寧微微笑著:「什麼都說了?」
「可我今天怎麼聽到一些,新的情況?」她順手抄起旁邊的棍子,抵在人的下巴上:「你當真是什麼都說了?」
「我、我……」
「我這是最後再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
姜安寧手裡的棍子往上移,直接捅進了趙江的嘴巴里,直把人嘴巴里的牙齒攪和到鬆動,鮮血淋漓。
「嗚嗚嗚……」
趙江不停的磕頭哀求:「我真的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放過我吧。」
棍棒如雨點般落在趙江身上的時候,他整個人茫然了一會兒,才漸漸吃痛,開始在地上打滾。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姜安寧絲毫不見手軟,棍棒越舞越快,專挑能讓人吃痛的地方去敲。
趙江吃了太多的蘑菇,疼痛落在身上,會暫緩一段時間。
起初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坨皮肉,被不停的捶打。
根本感受不到什麼疼痛。
過了一會兒,才會爆發式的感覺到,密密麻麻的痛疼,席捲著整個身體直達腦海。
太痛了。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下意識的抱住頭,想要逃避棍棒。
「那些人來的時候,我還小,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我只知道,是他們找到了我阿爹阿娘,還有大哥,給了一筆錢,讓我們幫忙做事兒。」
「其他的,我真就不知道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
趙江嗚嗚咽咽的縮成一團,抱著腦袋,拼命的想要往角落裡躲。
奈何脖子上掛著鎖鏈,足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的鎖鏈,讓他行動艱難,根本無法掙脫。
「那田燕呢?」
姜安寧忽然問。
趙江茫然了許久:「什麼田燕?」
「你娘張氏,想為你說一房媳婦兒,娘家姓田。」
姜安寧目光陰鬱。
這半年來,她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田燕,從前嫁給趙江,成了她妯娌的人,如今怎麼就成安家大小姐了。
且田燕與安夫人,長的毫無相似之處。
可她讓人盯了安夫人與安大小姐近半年的時間,也想著找到從前那個跟趙家成了兒女親家的田家。
結果卻都一無所獲。
姜安寧只能把線索寄托在趙江身上。
要不然,也不會留下人苟活至今。
不過,這趙江也的確是命大。
吃了有毒的菌子,都出現幻覺,瞧見趙銀蓮的骨頭架子在跳舞了。
結果餵了半桶泔水進去,竟然還是活了過來。
後來,姜安寧乾脆就用他來試藥了。
沒想到,在不停的試藥中,趙江的身體竟然出現了極大的變化——比起之前,更抗揍了!
適逢姜安寧對謝瀾展示的那一手御蟲之術感興趣,又剛好在阿娘的手札里,找到了關於御蟲之術的記載。
她費心鑽研了一些時日,略有所成。
剛好拿趙江來試試效果。
一來二去的,倒是讓這人活的更久了起來。
趙江意識混沌,過了好一會兒,才驚聲辯駁:「我娘什麼時候,想為我說田家的姑娘呢?」
「我怎麼不知道?」
他不說,姜安寧手上的棍棒,便持續不停的,繼續捶打著他的痛處。
「我真的不知道!」
「不過,我娘從前,的確是有個手帕交,是姓田的。」
趙江受不住疼,拼命的回想著:「哦,對對對,那個姓田的,就是介紹了那些人來我家裡,讓我娘到你家去上門提親,好把你給娶回家來磋磨。」
「我偶爾聽我娘說過一兩次,說是,說是這個田婆子,從前是在哪個大戶人家裡做事兒的,風光體面的很,認識很多貴人。」
「在哪裡做事兒的?」
「那我怎麼知道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知道。」
趙江被揍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地方。
「仿佛、仿佛是……姓安的?」
「不過那戶人家,似乎也不行了。」
「說是因為什麼獲了罪,一家子都被砍了腦袋。」
「我、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姜安寧揮舞著棍子,直到將人打的血肉模糊,意識全無,昏了過去,這才罷手。
她猶不解恨的看著地上,死狗一樣的男人。
卻也無可奈何。
她重新合上石門,離開枯井,回到繡坊,細細想著趙江的話。
是田婆子介紹那些人過來的。
在一位姓安的夫人府上做活。
主家獲罪,一夜之間全都被砍了腦袋。
也許,趙江說的這位田婆子,就是安夫人身邊伺候的人?
如此,似乎也能夠說清楚,為什麼趙元山有機會,跟安夫人等人搭上關係。
說不定,就也是這個田婆子介紹的。
姜安寧越想,越覺得這個懷疑,很可能就是真相。
可,這個田婆子又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決定借著送中秋節禮的機會,再親自上門拜訪一次安夫人。
段青山回來,她便想著讓人上門去,給送個拜帖。
沒想到,宋玉寶會跟著段青山一起過來了。
她只好先招待人喝茶。
「聽說姜小娘子,願意購置別院附近的荒地,來建新房。」
宋玉寶開門見山。
姜安寧笑著「嗯」了一聲:「是正有此意。」
「聽聞大人願意幫我,把價格壓到最低,便想著,與大人仔細相商,再做定奪。」
宋玉寶捏著茶杯,略作沉思。
「其實提議我來說這件事情的,是縣令大人。」
「堰都縣那邊逃過來的人,已經無家可歸大半年了。」
「繼續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若是被那些書院學子們知道了,他們是上下嘴皮一沾,就把罪名給你安上了,咱們卻無時無刻不在焦頭爛額,偏偏又實在是沒了轍。」
怕不是已經被知道,且已經被抨擊了吧?
姜安寧心想著。
否則,何故從前半年不急,忽然這時候急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