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長生不老
姜安寧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知道嬌娘,是從前趙海在外面的姘頭。」
她沉默了許久。
在晚娘合不攏嘴的震驚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緩緩出聲。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很不對勁。」
「好在那天,我也只不過是與宋姐姐誤打誤撞的去了畫舫,沒能引起什麼懷疑。」
「只是當時,我也沒什麼機會跟你說話。」
「我擔心,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畫舫,就是因為盯上了我。」
「所以並不敢貿然與你接觸。」
「免得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直到後來遇見段青山,有他在中間牽線搭橋,迂迴著傳遞消息,我才敢再次跟你重新聯繫起來。」
可她也著實沒有想到,畫舫竟然不是王尚那些人,用光明正大手段得來的。
而是……
姜安寧忽然就覺得有些無法面對晚娘。
「如果不是我貿然找到了你,很可能你們也不會被我連累。」
「對不起。」
晚娘卻忽然間勃然大怒,給了她一巴掌。
「說什麼胡話呢?什麼叫你連累的我們?」
「剛剛雨下的太大,把你腦子澆壞掉了,是不是?」
「你不去怨怪那些殺人不眨眼、是人命如草芥的惡魔,反倒是在這兒找起自己的原因來了?」
「腦子進水了吧你!」
「還說什麼對不起……就算真的要說對不起,那也應該是那些施害者來說,跟你有什麼關係?用得著你在這裡,替那些個畜生道歉?」
姜安寧下意識的反駁:「我不是在替那些畜生們道歉,我就是……」
「你就是什麼是?我看你就是腦子壞掉了!」
「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
「見過著急撿錢,沒見過著急撿著背鍋的。」
「傻不傻啊你!」
「還是說,我在你心裡,就是那不知好歹、不辨是非、黑白不分的小人了?」
晚娘從前總是細聲細語,一開口仿佛能把人的骨頭給酥掉。
如今冷不丁的暴怒起來,還真就是把姜安寧給嚇了一大跳。
她呆呆的望著人:「你不怪我?」
「我怪你做什麼?」
晚娘剜了人一眼:「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可如果不是因為我……」姜安寧剛小聲嘀咕起來,就又被晚娘給敲了腦袋。
「因為你什麼?」
「如果不是你找過來的話,我至今可不會有什麼自由身。」
「更別說,成為畫舫的新老闆。」
「我也不可能有了新的營生,做的香料生意,幾乎是包攬了江安縣所有畫舫。」
「那段時間,誰見了我不恭恭敬敬的喊一聲晚夫人?」
晚娘神色間,又恢復了幾分光彩。
「難道就因為後面發生的意外,我就要怪責你,怨懟你,抹平你給我帶來的一切好處便利?」
「那我成什麼人了?」
她瞪了姜安寧一眼:「我在你眼中難道就是這樣的人嗎?」
「當然不是!」
姜安寧急忙的否認出聲,就差沒舉手發誓了。
晚娘哼了哼,見她態度真誠,這才神色好了些。
「誰都不是神仙,預知不到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何況如今,我也算是大仇得報,也算了無遺憾了。」
「談不上再去怪誰。」
晚娘笑了兩聲,笑著笑著,眼角就漫出淚來:「如果真的要怪,我也只會怪天道不公。」
「怪蒼天無眼。」
「怪那些爛了心肝腸肺的東西,從生下來便把人分了三六九等。」
「除此之外,我再怪不得任何人,任何事兒。」
黑暗散去,日光漫起。
晚娘神情倔強的抹了抹眼睛,擦乾淨那些卷著濕發的淚水,眼底多了幾分狠絕。
仿佛是要把那些不痛快的過往,全部都留在那個大雨滂沱的黑夜。
「咱們走吧。」
她擦乾淨淚水,拄著鐵鍬,步子稍顯艱難的,從泥濘中拔了出來,奔著畫舫的方向走。
姜安寧看了看還在河灘埋著半顆腦袋的男人,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追上了人。
「你就這麼走了?」
不是,這麼明顯的作案現場,就這麼就在這裡了?
還直接就奔著家去了。
不怕被官府找上門啊?
晚娘停下來,皺著眉,不解的看著她:「不然呢?」
她抬頭看了看天:「很快,就又要下大雨了。」
再不走,又要被大雨拍住了。
「可男人的屍體還在河灘上扔著。」姜安寧覺得,殺完人,還是要處理一下屍體的好。
「放心吧,就算是被人發現了他的屍體又如何?」
晚娘渾不在意的笑笑:「昨晚那個天氣,難道還會有誰出來不成?」
「難道還會有人看見不成?」
「一沒人證,二沒物證,哪個敢說我是兇手?」
「就算他們要說,我也可以不認啊。」
「這樣大的雨,就算是留有什麼痕跡,很快也會被沖刷乾淨了。」
「當初他們不就是這樣對吳娘的嗎?」
「如今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
姜安寧還是覺得這樣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好歹像她似的,撒上點兒化屍粉啊。
這殺了人,不毀屍滅跡…是不是有點太張揚了?
晚娘卻滿是無所謂。
「放心吧,這雨且還有的下呢。」
「要不了多久,河灘就會漲水了。」
「更何況,那地方本來就是退潮之後露出來的河灘。」
「等到水位漲回來,不需要你插手,河水帶過來的魚兒,就會把人給啃食乾淨了。」
「就算他僥倖,好運氣,沒有被魚兒吃乾淨,被水泡上那麼一段時間,傷口也浮囊的差不多了。」
「到時候,誰知道他是被人用鐵鍬砸的腦袋,還是摔了跟頭,跌倒陷在河灘里,被水裡的什麼碎石頭、破銅爛鐵的,給割了腦袋脖子的?」
「說不定,等下還會有水鳥過來,把他的腦袋給叼走,碰到更深處的河裡呢。」
晚娘語氣輕鬆。
走了幾步,才忽然間停住,有些奇怪的看著姜安寧:「說起來,你是怎麼會突然間來這兒的?」
如果不是姜安寧突然過來的話,她怕是也沒什麼機會幫吳娘報仇。
早就已經死在了那個男人的手底下。
「算起來你又救了我一命。」
晚娘哼了哼聲:「我就說,我沒有任何立場怪你吧。」
她也不太在意姜安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略有傲嬌:「你不止給了我第一次重生,讓我享受到了掌握自己人生的樂趣。」
「還有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把我從那個噁心男人的手底下救了回來。」
「不然……」
「被那個噁心東西給掐死,我恐怕死都不會瞑目的!」
姜安寧:……
她有些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一時間還真的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人的問題了。
說她是因為得到了彈幕的提示,所以才會急匆匆的趕過來?
聽起來就很荒謬。
不回答的話……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看起來,人也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姜安寧不是個擅長編瞎話的人,一時語塞,便索性趁著人注意力不在這裡,選擇裝沒聽見。
本以為,這事兒會就這樣,含糊矇混過去。
沒想到,晚娘卻像是又忽然間續上了弦兒一樣。
再次殺了個回馬槍,瞅著人,一副勢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
「你還沒跟我說,你怎麼會忽然間跑到這兒來呢?」
姜安寧「唔嗯」了聲,目光躲閃心虛,聲音輕輕:「我如果說,我是做夢……夢見的,你相信嗎?」
晚娘眨了眨眼,似乎是好一會兒才消化完她這話。
「你是說,你做夢,夢到了我,還夢到我有危險,還夢到我是在什麼地方有了危險,所以特意的,為了我,急匆匆的趕過來?」
「是這樣嗎?」
姜安寧被她這話說的,心虛的不得了。
含糊不清的胡亂嗯了幾聲。
沒想到,晚娘卻十分激動,大力拍向她的肩膀:「你做夢都夢見我,你心裡有我!」
「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
「你肯定是心裡頭有我,所以才會夢到我。」
「也正因此,你才會在夢中預見了我的危險,如天神一般及時降臨,將我拯救於水火。」
「這就是上天給咱倆牽的紅繩啊!」
晚娘特別的激動。
把姜安寧都給說愣住了。
「啊?」
還可以這樣子解釋嗎?
可,她們兩個都是女子……這怎麼牽紅繩?
「我就說吧,我肯定是沒想錯。」
「就是救我於水火的再生父母!」
晚娘壯志豪情道:「我不管了!我決定了!」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要跟你姓。」
「我不叫烏晚了!」
「我要改名。」
「我現在叫姜晚了!」
晚娘一通操作下來,直把姜安寧看的一愣一愣的。
還、還可以這樣的嗎?
可……這、這、這、這幾件事情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好的,你也沒有意見,那就這樣決定了。」
晚娘十分激動的再次拍了拍她肩膀。
力氣大的,都有些讓她懷疑,這妮子是不是也有彈幕打賞。
這一巴掌拍的,險些給她拍個趔趄,摔在地上,砸個嘴啃泥出來。
而之後,她更是連一句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晚娘,也的的確確去改了名字。
那個男人,也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被雨水給沖走了。
那天之後又接連下了三天的暴雨。
是以,男人足足在水裡泡了七八天,才終於在一處岸邊被人發現。
甚至若是再晚一些的話,河面上結了薄冰,更無人會去靠近那河溝附近的話,那男人還得多在水裡泡上個把月。
最後,也的確是沒有衙役找上門。
倒是官府出了一則公告,提醒江安縣的百姓,暴雨天氣千萬不要冒險出門。
事後人們也就都傳,那幾天大雨,狂風亂作,電閃雷鳴,有人喝醉了酒,跑出去失誤掉進了河裡。
江安縣本來就是個水系發達的地方。
大河小河數不勝數。
也時常會有人掉進河裡,不幸溺亡。
那段時間,倒是家家戶戶都提醒著自己家裡的孩子,耳提面命又耳提面命的,嚴禁他們到河裡去野浴。
生怕會出了什麼事故。
這件事兒,也隨著官府的公告,徹底煙消雲散。
時不時會有偶爾有人唏噓兩句,嘆一句可惜。
沒有人懷疑,是晚娘殺了人。
再後來,晚娘就關停了畫舫,遣散了眾人。
不過,那時候畫舫,已經也沒有什麼人了。
姜安寧也是後來才得知,嬌娘那些人,不僅僅是殺了吳娘,連從前跟晚娘一起共事過的其他小姐妹兒,也全都慘遭毒手。
再後來,晚娘就開了這家饕餮樓。
跟姜輕輕一起。
姜輕輕在幫著姜安寧狐假虎威,裝成人傻錢多的大船商,到姜家村去收購了幾次蠶繭之後,還真就在這其中找到了些許門道。
尤其是桑家兄弟養出五色蠶繭之後。
她更是看到了滿滿登登的金銀珠寶,在向她招手。
也是在這個時候,姜安寧他們才知道,姜輕輕真的是大船商的女兒!
五色蠶繭的生意,就是經過姜輕輕牽線搭橋,讓朝凰繡坊和船商姜家,共同合作的。
後來,姜安寧又用那些五色蠶絲,製成了手帕、衣裳等。
這些一經面世,就遭到了眾人瘋狂搶購。
尤其是在京城。
「……你都要去京城了,我能不準備起來嗎?」
姜安寧在晚娘的碎碎念叨聲中,回過神來。
「這跟我要去京城了有什麼關係?」
晚娘登時就瞪了眼睛,隨後假裝掩面而泣:「我就知道,你是個沒有心肝的。」
姜安寧:……
她怎麼就沒有心肝了?
晚娘看著人懵懂無辜的樣子,更是來氣。
「你這一去京城,還不知是何年月能夠回來。」
她滿是憂心,對姜安寧如此沒心沒肺的樣子,尤其恨鐵不成鋼。
姜安寧倒是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
可不就是不知是何年月,才能回來嘛。
能不能回來都是兩說呢。
「你還點頭!」
「我看你真是一點都不著急。」
「要是襯得我皇帝不急,太監急!」
姜安寧眨了眨眼,略顯無辜:「為什麼要著急?」
現如今這個樣子就很好呀。
有什麼可著急的?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需要著急的,那大概就是,她不能立刻前往京城去。
不能立即調查出阿娘與爹爹被害身亡的真相,手刃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