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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87幸憐(七)

2024-11-17 11:10:38 作者: 劉相岑
  第89章 87.幸憐(七)

  梁惜看穿昭昭的心思,合上扇子:「你要提前囤石料木材?」

  重修河道用料甚巨,石木的價格往往會隨著買入翻個三四倍不止,正是低買高賣的好時機。

  為防止有人囤積居奇,河道衙門特意把採買的差事攤派給有實力的商人,讓他們拿著餉銀去採買。

  商人們怕被哄抬物價,事先都會建個臨時的商會,約好時間,大家同時大宗購入,又同時拋售剩餘。

  「我之前泄密給你,讓你曉得了朝廷重修河道的事,已是萬萬不該。」梁惜蹙起眉,「再告訴你何時買賣,豈非錯上加錯?」

  昭昭腹誹道,他這是把恩情都記在修逸身上了,也是,中間人都免不了被過河拆橋的下場。

  「梁老闆,我身上滿打滿算不過一萬兩,能翻起什麼水花?」昭昭豎起手向天發誓,「你若告訴我,我保准不外散消息。要是漏出去半個字,你便撅了我的舌頭去。」

  「撅你舌頭?」梁惜指了指地,「你與世子爺有層關係,我敢麼?」

  「我與他沒什麼關係。你實在不想說,那我也不纏你。」昭昭臉上的笑瞬間冷了,挫敗地垂下了手:「我只要這些約好的貨倉,多的五千兩我受不起,你拿回去。」

  「你先別急。」梁惜嘆了口氣,「說來說去,你無非就是想多賺些銀子。你現在手裡有一萬兩,翻三倍,我給你三萬兩。你拿錢了事,不必再去折騰……咱倆別壞了交情。」

  昭昭搖搖頭:「我要的不是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你把貨倉租出去,每年躺著不動也有銀子,這不叫『漁』?」

  

  「梁老闆。你我都見過權勢的力量,豈會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昭昭道,「做個安逸過活的小老百姓當然可以,但若遇上官兒們刁難,如何能自保?我當膩了案板魚肉,想換個活法。」

  梁惜不再勸她:「我這個反面例子就在眼前,你竟還想走這條路。也罷,也罷……這次的消息我不會露給你,但我可以許你一件事。」

  「何事?」

  「雲州有個百年商會,能進去的都是家財萬貫的富商。你什麼時候賺夠十萬兩身家,來找我,我領你進去,將來有的是發財的機會。」

  昭昭懵了:「此話當真?」

  梁惜捏著扇子笑了笑:「要緊的消息不能露給你,帶你開拓開拓人脈倒是無所謂。能飛多高,全看你自己。」

  說罷,他起身告辭。

  窈娘躡著步子進來,輕聲問:「他就是虞媽媽說過的那個富商?」

  昭昭點頭,縮回床上睡覺,窈娘忙跟過去:「昭昭兒,我瞧他對你挺上心的。你如今雖住在王府里,但齊大非偶,還不如挑個拿得住的商人划算……」

  窈娘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昭昭蒙住頭懶得聽,沒一會,被子裡就傳出了打呼的聲音。

  ——

  窈娘要奶阿蘅,為了方便,兩人睡在隔壁的屋子。

  夜裡狂風大作,風雨疾疾。

  昭昭正做著美夢,門就被敲響了。

  她以為是窈娘進來拿東西,門一開,卻見修逸站在夜色里。

  「你怎麼來了?」昭昭將身上的衣服攏緊。

  「雨太大了,來你這躲躲。」

  從小混跡風月場,見多了情情愛愛,昭昭知道這種沒頭沒腦的話是一種試探。男女之間也講究攻城略地,產生感情都是從突破對方底線開始的。

  昭昭側身把他讓進來,倒了杯冷茶推給他:「你要趕我走?」

  修逸睨著茶盞中自己的倒影,淡淡道:「不是。」

  昭昭抿著茶:「那來做什麼?」

  「帶你出去玩。」

  「去哪?」

  「雲州大牢。」

  昭昭失笑:「帶我去殺人?」

  「對。」

  昭昭沒來由地想起她第一次殺人的那個雨夜,小多抱著她哭,一臉驚懼又不忍,仿佛她自甘墮落,犯下了彌天大錯。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殺游明?」

  修逸的目光平靜如水,眉心那一點小痣看得昭昭心癢:「你想說嗎。」


  昭昭不著急講,她從床下的包裹中找出那杆失寵已久的煙槍,一邊往裡面塞著菸葉,一邊對修逸道:「點個燈,屋裡太黑了。」

  等她將菸絲塞緊,抬頭時卻見一雙秀氣細長的手,舉著油燈湊到她面前。

  昭昭把煙槍湊上去點燃,悶了一口,壞心眼兒地沖修逸吐煙。

  修逸聞慣了各種名貴香料,受不了粗劣的煙味。他皺了皺眉:「我送你點好菸葉。」

  昭昭笑起來,湊近他:「沒聽過送妓女這玩意兒的。」

  修逸冷淡地移開眼:「脫籍的事我讓何必去辦了,很快就好。」

  「那我馬上就不是妓女了?」昭昭故作幽怨地嘆了口氣,「世子爺,若能早點遇上你就好了……我如今都賣爛了,脫了籍也還是不乾淨。」

  原以為他會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可他竟然說:「別裝了,你哪裡像個妓女。」

  「你也不必試探我,我與人相交從來只看性格能力,美醜操守我都不在意。」修逸直直地看著她,「為什麼想殺游明?」

  昭昭撤開身,輕飄飄地說起來:「我娘也是個妓女。她漂亮,但很笨,年輕時與未發跡的游明在一起,賣身賺錢供他行賄……」

  「始亂終棄?」

  「對。」

  「他與你是什麼關係。」

  昭昭笑了笑:「我希望他是我親爹。」

  話已說盡,昭昭往煙槍里又加了些菸葉,起身道:「走吧,帶我出去玩。」

  ——

  雲州常有冤假錯案,牢里多的是被胡亂定罪的百姓,家屬不給足贖金,他們一輩子都得待在牢里。一入夜,牢中哀嚎四起。

  游明雖犯下重罪,但礙於是官身,仍保留了些體面,單獨住著一間牢房。

  他躺在粗糙的草蓆上,任由老鼠螳螂從腳背上爬過,一動不動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牢房被推開,胖獄卒扯著木門道:「游明,外面有人要見你。」

  游明灰敗的臉上浮出希冀,忙問道:「……是哪位大人?」

  胖獄卒不答,喚了瘦獄卒一起進牢房,把游明從石床上扯起來往外拖。

  鐵鏈鐵球磨得地面嘶嘶響,驚醒了過道左右牢房中的犯人,他們悲戚的哭聲似冤鬼一般。

  游明咽了咽口水,有些怵了:「敢問二位,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瘦獄卒嘿嘿一笑:「去了你就知道。」

  游明被拖到了一面鐵門前,他愣了愣,猛地想掙開鐵鏈跑。可胖獄卒只是輕輕拽了拽鏈子,他又砰的一聲栽倒在地。

  胖獄卒踹開門,拽著鐵鏈把他往刑房裡拖,三兩下就將他死死地捆在了木架上。

  知道即將要面臨什麼,游明喊得撕心裂肺:「我是官身!我是官身!刑不上大夫!」

  胖獄卒嗤笑一聲:「省些力氣吧,還當自己是兵馬司老爺呢。」

  他走到刑房角落,用扇子把小火爐的炭攏得旺旺的,鐵壺裡的水咕咕響。

  他笑了笑,沖瘦獄卒道:「差不多了,你去搬凳子,請貴人來吧。」

  瘦獄卒出了刑房,沒一會,他端著凳子回來了,身後跟了個穿黑斗篷的人。

  游明又怒又懼,捆在木架上的身子不停地抖:「你是誰?!」

  那人在凳子上坐下,接過瘦獄卒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誰派你來的!」游明咬牙切齒,「要殺要剮,還不敢露個真面目示人嗎!」

  那人放下茶,用一雙細巧的手掀開斗篷,露出稚弱的臉:「好久不見。」

  游明頓時面白如紙:「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昭昭笑道。

  游明破口大罵,胖獄卒拿抹布將他的嘴堵了,恭敬地問昭昭:「姑娘,上面兒一共吩咐下來十八道大刑,您想先看哪個?」

  瘦獄卒見昭昭似是聽不懂,像報菜名似地說:「有掛繡球,醋茄子,八仙過海……」

  昭昭連忙擺手讓他住嘴:「先不急,我有幾句話問他。」

  胖獄卒對游明惡狠狠道:「你若再敢辱罵這姑娘,我便先剮了你的舌頭!」待游明點了點頭,他才將抹布取下。


  那抹布髒污無比,游明垂著頭乾嘔起來,頭頂響起昭昭淡然的聲音:「我想聽你講講和我娘當年的事。」

  「當年?」游明從木架上抬起頭,昏黃的眼中布滿血絲:「……當年你娘很漂亮,很多老爺喜歡她。」

  「我不好奇你是怎麼把她騙到手的,我只想問為何你始亂終棄,不珍惜她?」

  游明自知並無活路,冷笑道:「我憑什麼要珍惜她?她是個妓女。那些老爺對她獻媚,說到底也只是把她當做床上玩物,而不是人。我若真拿她當妻子,豈不成了笑話?」

  「她賣身攢銀子供你行賄,你倒是安安心心地受著,不怕成笑話了?」

  「我為何不能安心受著?」游明並無悔意,「她不想給老爺做妾,想做正房夫人,所以才押寶了我。你莫要把你娘說得慘兮兮的,每個蠢人吃虧上當的背後,都藏著一顆想以小博大的心!」

  昭昭眼寒如刀:「就算如你所說,你們是虛與委蛇、各求所需的關係,那最後你升官發財,為何沒娶她?又為何十幾年都沒補償她半分?」

  游明收了渾身氣焰,一點點垂下頭:「我欠她太多了。」又自嘲道:「我若真沒半點良心,你也騙不到我。」

  話已說盡,昭昭拍了拍手,示意倆個獄卒行刑。

  胖獄卒繼續燒著鐵壺裡的水,沖瘦獄卒道:「先洗腳。你去拿冰的來。」

  瘦獄卒從冰匣子裡取了冰,利落兌了一盆冰水,放到游明腳下,將他赤裸的雙腳都塞進去。

  天氣雖然熱,但足底連心,游明的腳沒一會就凍得烏青發紫,如同置身冰窖般哆嗦起來。

  這就是大刑?

  昭昭看不懂,神色淡淡。

  瘦獄卒怕她覺得無聊,恭聲道:「姑娘,您等等,好戲還在後頭呢。」又沖胖獄卒道:「開水燒好了沒?上正活兒啦!」

  他喊完這嗓子,立馬將游明的嘴堵了,笑著說:「游大人,我們洗腳咯。」

  胖獄卒一手拿了個木盆,一手拎著還在咕嚕的鐵壺上來。瘦獄卒將游明的雙腳從冰水中扯出來,放到空盆里,沖昭昭道:「姑娘,您瞧好了,保准看得您消氣。」

  他們這一唱一和甚是熟練,把用刑都玩成了藝術,不知牢里有多少無權無勢的百姓被這麼整過。

  昭昭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卻又不甘心喊停。

  只見胖獄卒微微傾斜了手中的鐵壺,一道沸水如白線般落在游明凍僵的雙腳上。凡人皮肉哪受得了如此摧折?瞬間骨肉分離了!

  游明悶悶地哀嚎起來,目突欲出,額上青筋畢露。

  瘦獄卒怕昭昭看得不盡興,把他的雙腳從沸水裡扯出來,又往冰水裡摜。

  游明疼得目眥欲裂,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眼見他們還要繼續,昭昭開口了:「停了吧。」

  兩人不解,有些擔憂道:「姑娘是看得不滿意?」

  昭昭黯淡地笑了笑:「洗完腳,你們打算做什麼?」

  胖獄卒嘿嘿道:「這游大人習過武,體格健壯,下面不妨先給姑娘來一手醋茄子?」

  「醋茄子?」

  「就是先用鐵刷將他身上的皮肉刷爛,絲絲縷縷的,再把他掛到鐵鍋上蒸,水裡加上鹽和醋。」瘦獄卒興奮道,「這法子不讓人死,又讓人痛苦萬分,保准姑娘看得過癮!」

  胖獄卒跟著奉承道:「這是大活兒。尋常老爺們給錢,我們都懶得弄呢……但姑娘您拿的是余副指揮的牌子來,我們自當竭盡全力。」

  昭昭神色不變,但心已經一點點冷了下去。她起身離凳,瞥了眼捆在木架上如死狗般的游明:「給他個痛快。」

  大牢中陰森昏暗,空氣惡臭悶人。

  昭昭出來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剛從噩夢中醒來。街角停了輛馬車,昭昭走上去,見修逸正持黑白兩子與自己下棋。

  「這麼快?」他捏著棋子,不看昭昭。

  昭昭望著他漂亮的側臉,腦中浮現的卻是游明被用刑的畫面……這般潑天的權勢,整治一個官兒都那麼容易,若有一日想讓她死,豈不是更輕而易舉?只要修逸想,被綁在木架上用刑的人就是她自己。

  齊大非偶,齊大非偶。

  「世子爺,我該告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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