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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8修寧(八)

2024-11-17 11:08:04 作者: 劉相岑
  第60章 58.修寧(八)

  剛被拖進門檻,和尚們淫邪的目光就舔了上來,昭昭略作思索便反應過來這胖和尚方才為何收手——怕把她打壞,沒的玩了!

  心中一陣惡寒,昭昭使勁將十指扣進土裡,任由頭髮被拽得根根斷裂,再不肯被往裡面拖。

  胖和尚奇怪地噫了一聲,撒掉手裡的斷頭髮,想抬起昭昭的下巴,看看她到底在垂死掙扎什麼。

  誰料,手還沒伸到,就被昭昭猛地一口咬住。這一口咬得極重,虎口上瞬間就滲出血來。

  胖和尚怪叫一聲,拼了命想將昭昭甩開,然而昭昭咬得極死,四顆虎牙像陷在他手上了一般,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把這狗變的婊子給我扯走!」胖和尚大喊。

  周遭的和尚們圍上來,死命地拽昭昭,可他們拽得越用力,胖和尚手上被咬住的那塊肉就越松。

  他疼得直叫喚,罵道:「都是廢物!滾一邊去!」

  眾人退開,胖和尚對昭昭又踢又打,她疼得臉色慘白,卻死不鬆口。

  胖和尚面紅耳赤破口大罵,忽而,昭昭猛然抬手往胖和尚的眼戳去。

  胖和尚一隻手挨咬,一隻手護眼,身上被猛地一撲,咚的一聲砸在地上,後腦勺磕上了石頭,震得兩眼發暈。

  昭昭鬆開嘴,把先前灑在地上的酥油都往他外穿的袈裟上抹,又掏出石燈里照亮的蠟燭,直直往胖和尚身上丟。

  一旁看戲的和尚們這才反應過來昭昭意欲何為,但為時已晚。

  只見那胖和尚身上的袈裟嗖得一聲燃起來,酥油滲進袈裟挨了他的皮肉,於是肉也燒起來。

  他像個巨大的火球,慘叫著在地上打滾,可地上都是先前灑下的酥油,他越滾火勢越大。

  大伙兒怕引火燒身,不敢上來幫,有個小沙彌喊道:「九師兄,你趕緊把袈裟脫了!」

  一陣嘈亂,昭昭吐出嘴裡的髒肉,想渾水摸魚跑路。然而後面早已守了幾個小沙彌,他們把小門關了,堵了她的退路。

  等她再轉過身時,胖和尚已將著火的袈裟脫在了一邊,頂著一身或腫或流血的燙傷,目眥欲裂地指著她說:「把這婊子給我剁碎了餵狗!」

  一群人圍上來,昭昭就地打了個滾從他們身下鑽過去,不顧燙傷扯起那張還燒著的袈裟,誰撲上來她揮誰。

  她忍著燙傷的疼衝到了緊閉的小門前,聽到了外面還有女人們說話,於是喊道:「救救我!」

  沒有回應。萍水相逢,人家憑什麼救她?

  昭昭不死心,又喊了一句:「雲兒姐,救救我……」

  外面一陣嘈雜,卻沒有人試圖把門撞開。

  

  昭昭背靠著門,手心已經快被燙熟了,屈一屈都難。她發現自己活得真失敗,能託付生死的人居然只有暗戀她的傻小多。

  胖和尚一張臉被燒紅得可怖,他用血淋淋的手指著昭昭,嘲弄道:「你說你,想攀關係也不挑個時候。」

  說著,他踹了一腳地上早已昏死的寧王府門房。

  昭昭自嘲一笑,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出手幫忙並非完全出於投機。

  她還有點公理良心,路見不平,便忘了自己只是個婊子,血氣上頭拔刀相助。

  做好人不夠厚道,做壞人心不夠黑。幼稚衝動,本事小,野心大。

  難怪,難怪。

  身後的小門忽然被輕輕敲響,是個女人的聲音:「開門。」

  那聲音沉而平靜,透著貴人特有的輕緩語調。

  眾和尚對視一眼,不敢再妄動,一個小沙彌上前將昭昭推開,連忙把門上的三道閂下了。

  門開,只見檻外站了個帶刀的青衣侍女,約莫三十幾歲。她冷眼掃視一番,大致理清了內情,對昭昭道:「多謝你,你先出來。」

  沒等昭昭挪步,就有小沙彌吼道:「這婊子不能走!她咬掉了我們九師兄手上一塊肉,還把他燒成這副鬼樣子!」

  青衣侍女神色冷漠,依舊對昭昭說:「小姑娘,你先出來。」

  說這話時,她的手已經暗暗扶上了刀柄。胖和尚伸手想去拉昭昭,卻見寒光一閃,刀刃瞬間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你是誰……」胖和尚的頸邊滲出血線,順著刀刃滴到地上,「我乾爹是徐知州!我干爺爺是司禮監隨堂太監王公公!」


  青衣侍女從腰間摸出一塊牙牌,杵到他眼前:「你爺爺和我主子,哪個歲數大些?」

  只見那墨玉鎏金的牙牌上刻著一個言字,開國七公之一鎮國公言平的言,也是寧王妃言宗憐的言。

  胖和尚顧不得脖子上還架著刀,猛地哆嗦了一下,抖著身子跪下了,沖身後的小沙彌道:「趕緊去請住持出來!」

  沒一會,肥得流油像坨肉山似的住持出來了,他先是沖青衣侍女笑著福了福身,再是猛地狂踹胖和尚,罵道:「敢作踐人家寧王府的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胖和尚疼得在地上打滾,不得不把鍋背了。

  幾個有眼力見的小沙彌把原先被吊在樹上的寧王府家丁放下來,扶著他們走到青衣侍女身前。

  「雲摧姐……!」七八個大男人跟見了媽似地哭起來。

  雲摧橫了他們一眼,冷聲道:「還嫌不夠丟人?」

  又指了指昭昭,「把這小姑娘領出去,讓府里的醫師好生瞧瞧。」

  出了小門,外面已經沒了孫管事和姐兒們的身影,想來已經進府了。

  卻見近處有一隊輕騎,皆披甲帶刀,清一色的西北種雜交野馬。

  輕騎分成兩列,一匹黑如松墨的馬緩緩步出,它背上是個身穿薄甲的中年女人,眉眼既貴氣又凌厲,像極了北地林間踏雪凌風的白鷹。

  昭昭看得怔住了。

  她以為女人帶刀上馬馳騁沙場只是話本傳奇里的虛事,卻沒想到世上真有人活成了她夢寐以求的樣子。

  言宗憐在馬背上打量著昭昭,片刻後,問道:「你手無縛雞之力,憑什麼去救我家下人。」

  昭昭毫不怯弱地回望她:「憑我心中不平。」

  言宗憐眼中帶著前輩看後生的無奈與憫善:「若是我們晚到一刻,你會是什麼下場?」

  昭昭默聲不答。

  言宗憐年少時是京中為害一方的跋扈小姐,後又隨夫上戰場經歷多年風霜,什麼人都見過,昭昭在她面前單純得像是透明的:「你這般年輕,應該惜命。不該像個一無所有的賭徒,拿自己的命去押注。」

  昭昭的心顫了顫,賭徒……是了,是了……她一直做的就是賭徒的事,次次僥倖次次贏,她便以為自己當真天資聰明,總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何其幼稚。

  可即便想明白了這些,她還是抬起頭望向言宗憐,用一種平靜也認命的語氣說:「王妃娘娘,我惜不得命。」

  出身賤籍,昭昭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命又爛又賤。

  她生來就坐上賭桌,成了賭徒,若不能滿盤通吃,便會萬劫不復。

  昭昭笑,又說:「但下次我會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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