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 臣沒有！」范仲淹叩首道，「臣怎會做這種事？」
「朕知道。」宋仁宗頷首。
「多謝官家信任下官。」范仲淹臉色難看，「臣願意出京巡邊, 以堵朝堂中的悠悠眾口。」
既然奏摺已經呈給了官家，想必朝堂中已經有人在推動這件事情了。必是要置他於死地的。
若是今日官家不處置他，明日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彈劾他，到時候，連陛下都會受到牽連。只怕又有一堆御史要在朝堂上撞柱, 逼官家懲處他了。
官家信他，他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而且，那天卷說……
「變法正是關鍵時刻, 希文為何要出京巡邊？」只是這時, 卻見宋仁宗沉了臉，「難道朕還沒放棄，希文就放棄了？」
「可是陛下……」范仲淹一愣，如果按那天卷所說，陛下現在不正是希望他終止變法嗎？
如今大宋和西夏已經議和, 歲幣也在送去西夏的路上了。那些起義造反的叛軍，也是該彈壓的彈壓，該招安的招安, 該免罪的免罪了。
還有那些朝臣們, 之前太后在時, 一切以太后之命是從，後來太后雖然薨逝，對官家也多有不敬。
而這次官家推行新政, 這些老臣們沒少去官家面前哭, 也算是拿了他們一把。
他這一路走來, 邊走邊聽天卷的盤點，心中邊苦笑不已。
其實他以前也想過，但是不敢深想。再加上新政推行前，官家幾次找到他，態度誠懇迫切。這讓他對新政的推行充滿希望，一門心思全撲在新政上，哪還能分心去想其他。
可就在剛剛，天卷一席話，讓他茅塞頓開。更是想起新政前朝廷內外充滿了內憂外患，一切皆如天卷所說那樣。
果然是君心難測啊！
剛才陛下告訴他自己被彈劾謀反的時候，他就知道那些舊黨們出手了，目的就是要讓他離朝。
而如今，或許也真的到了他該離開的時候。
只是陛下今日竟然這麼說？
自古以來，謀反一事都是只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既然對手這樣出手了，證據一定齊備，也一定讓他反駁不得。
但是，即便如此，陛下還想讓他留在朝中嗎？
「希文可是看了天卷所言，以為朕並不是真心想要推行新政？只是想要轉移大宋被西夏打敗的視線？」
「臣不敢。」范仲淹連忙道。
「實不相瞞。」宋仁宗將那奏摺扔到了桌子上，「一開始的時候，朕的確只有五分心思在新政上。」
范仲淹臉色一哂，天卷果然說對了。
「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朕不知道我大宋的弊端，不想要推行新政。」宋仁宗正色道，「只不過在尋找時機而已。」
天卷說的對，此法必須要變。他不變，後來人總要變。雖然在天卷口中，他和後人都失敗了。但是如果從他此時開始，他成功了呢？
如果成功了，是不是就能改變日後的歷史走向，不再讓大宋受盡屈辱，不會再出現靖康恥和徽欽二帝的恥辱了？
他的確不忍見邊境百姓受苦，不忍見大臣獲罪，不忍見軍戶無依無著，不忍見勛貴之家逐漸沒落。
但是，如果他知道他的這一切不忍，最終卻導致國破家亡，山河破碎，太宗血脈徹底斷送的話。這些不忍仿佛又不算什麼了。
天卷說得對，他不但要做一個仁君，還要做一個明君。小仁小愛固然可貴，大仁大愛更是難得。
否則的話，等他逝去之後，又如何見太祖太宗皇帝，又如何見父皇？
想到這裡，他對著范仲淹嘆息道：
「希文不知，天卷之言宛若醍醐灌頂。讓朕茅塞頓開。朕不能為了一個「仁」字，便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無為而治固然可用，但是卻不能為了無為而無為！」
那豈不是捨本逐末！
這邊，范仲淹也聽懂了宋仁宗的話，驚喜萬分。也就是說，官家還是要將新政推行下去的。
或許之前也有過搖擺，但是天卷的預言卻促進官家下定決心推行新政。僅憑這一點，他就要好好感謝天卷。
只是，他既然被彈劾「謀反」那麼，那些人必定還有後招。若是不給他們一個說法，那些人必定不肯罷休。
想來想去，還是他先遠離汴京才是最妥帖的方法，至於京中之事，他可以暫時交給歐陽先生等人。
想到這裡，他立即道：「官家大仁。但是臣覺得還是先出京躲避一時最好，正好可以考察下各地新政的推行情況。
至於京中，既有官家坐鎮，又有歐陽先生他們居中策應，必不會有太大問題。」
范仲淹說的有些道理，但是宋仁宗卻想起一事，將彈劾他的奏摺遞到他面前：「你先看看這摺子。」
只要仁宗信他，這摺子本不必再看。但是既然官家讓他看，定然有別的原因。
范仲淹翻開奏摺，尤其是在看完了夾在摺子中的那封信後，臉色微變。
「這信，是模仿臣的筆跡寫給石介石大人的？」
「正是如此。」宋仁宗頷首。
「所以……」
所以，這次的誣陷，不是僅針對他一人，而是針對他們這幾位力挺新政的官員。
總不能他們所有人都離開京城去巡邊吧！
范仲淹這邊正在犯難，雷小萌已經點開了第三條留言：
【@十全老人塗鴉怪：仁宗之治天下無雙，縱然有缺，也是瑕不掩瑜。阿婆主對宋仁宗太苛刻了。怎麼夸著夸著又罵上了？】
「塗鴉怪」的確是宋仁宗的真粉呀，竟然容不得她說他一句不好。
只是，她也沒說他做的不好啊。只是人無完人，他是仁君卻不是明君，難道這位「塗鴉怪」就聽不慣了？
不過也難怪，這位仁兄扮演的乾隆皇帝，雖然剛開始是有些作為，但是後來的功績也就乏善可陳了。
除了在皇位上呆得久了一點，花邊新聞多了一點，好大喜功了一點。終其做皇帝的一生，也是順順噹噹沒什麼波瀾。同這宋仁宗倒是有幾分相似。
所以，他追捧宋仁宗，其實就是在追捧他自己吧！
想到這裡，雷小萌立即回道：
【回復1@十全老人塗鴉怪乾隆陛下是嗎？您如此推崇宋仁宗，是不是因為您同他一樣，做皇帝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呢？】
【回復2接上 在您剛剛即位之初，的確是勤政愛民，免除了很多賦稅和徭役，減輕了民眾負擔，甚至還讓華夏版圖擴充不少。】
【回復3接上 但是越到後來，您越是懈怠，還養出了貪官和珅這個大蛀蟲。您是不是也覺得是瑕不掩瑜呢？】
和珅？
乾隆一愣，不禁看向階下也正認真觀看天卷的和珅。
卻見和珅身子一震，轉頭苦著臉看向乾隆：「陛下，奴才冤枉呀！」
雖然不滿天卷對自己的偶像吐槽，但是看了這麼久天卷以來，他還是知道天卷輕易不會胡說，最起碼前朝那些事，天卷都說的非常中肯。
只是，之前他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畢竟同秦始皇比起來，他已經經歷了兩千年，很多事情不用天卷介紹，也能蓋棺定論了。
可他沒想到，他不過是為自己的偶像宋仁宗鳴了句不平，天卷竟然給他透露了這麼多消息。
不僅如此，還直截了當說和珅是個大蛀蟲。
這個……可有些難辦了。
【回復4接上 以心比心。其實您要求旁人對仁宗別太苛刻，正是對自己放寬要求的寫照。】
【回復5接上 您是不是覺得做皇帝只要過得去就行？可是，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同樣的，天子懈怠也會天下大亂。】
【回復6接上 在您之後，清朝便從極盛逐漸走向了衰落。而在您去世五十年後，您的重孫子當皇帝時，西洋人便打開了華夏的大門，百年恥辱也掀開了它不忍讓人直視的篇章！】
在他去世五十年之後，他重孫子時，就被西洋人轟開了大門？
難道不是最後一個皇帝時嗎？
他大清究竟歷經了多少個皇帝？
【回復7接上 所以，如果你是像對待宋仁宗那樣，對您孫輩的教育得過且過，也不難理解在您之後，清朝就再無賢君的原因了。】
自他之後，他大清再無賢君？
乾隆臉色微變。
第四個留言的是一個叫做「@黃袍加身都檢點」的粉絲。
「黃袍加身」雷小萌知道，指的是宋太祖趙匡胤。但是這都檢點是啥意思他還沒弄明白。
不過只憑名字的前幾個字，雷小萌就斷定了他扮演的身份，而他的留言是這樣寫的：
【@黃袍加身都檢點：難道朕定下重文抑武的國策錯了嗎？】
果然她沒猜錯，正是宋太祖趙匡胤。
【回復1@黃袍加身都檢點宋太祖陛下是嗎？您定下的國策在當時自然適用。而我們也提到過，您定的國策，規避了節度使制度的缺點，加強了中央集權。還是有積極意義的。】
聽到此話，趙匡胤稍稍鬆了口氣。
【回復2接上 但是，有一句話叫做過猶不及。您的後人們把您的話奉為圭臬，半點都不敢更改，更沒有靈活運用。這便導致執行過程僵化，教條，更是被有心人過度解讀。】
【回復3接上 而且，您在當初建立相關國策的時候，施恩過重，以至於到了最後尾大不掉，他們反而成為了阻礙變革的主力軍。】
在宋朝，官員待遇是最好的。不僅官員待遇好，勛貴們的待遇更好。之前被趙匡胤奪了兵權的武將們，得到了大量賞賜，而且還能祖祖孫孫傳下去。
更不要說後來在宋朝興起的圈地風氣了。
【回復4接上 比如您雖然杯酒釋兵權，但是給了這些放下武器的將領們豐厚的而獎賞，讓他們的功績和俸祿能承襲數代人，導致朝廷要耗費巨額銀錢。這就是冗費。】
【回復5接上 還比如您的軍戶制度。雖然保證了大宋的兵源，但是卻也導致士兵們的戰力無法得到保障，空耗軍餉。】
【回復6接上 以至於到了最後大宋兵士號稱一百二十萬，但是一作戰，立即潰散，根本無法抵抗外族侵略。這就是冗兵。】
冗費，冗兵？
趙匡胤眉頭暗皺。
的確，在他治下，那些官員們不敢隨便糊弄他。可是他死了以後呢？
他後人們的手段，真的比得上他嗎？再加上他們整日長在深宮中，又哪裡知道這麼多彎彎繞。
突然，他有點羨慕後世的明朝了。雖然在天卷口中明朝的皇帝很多不靠譜，甚至還有叔叔奪了侄子的皇位的事。但是那明朝的武力值可是充沛多了。
不像他們大宋，一個青史留名的大將都沒有。
不對，還是有的，就是被那個什麼宋高宗趙構冤殺了的岳飛！
越想，趙匡胤心中越不是滋味。
【回復7接上 還有您為了防止流民擾民，以及讓犯罪的罪犯刺配從軍等舉措，雖然在一定條件下保證了社會穩定，但是卻讓軍隊魚龍混雜。更降低了兵員素質。】
【回復8接上 此外蔭庇制度。雖然大宋科舉選才，但因蔭庇制度上來的官員更多。以至於後來一個職位卻有多個官員擔任。事情不多，朝廷俸祿卻成倍增加。此乃冗員】
收邊流民和刺配囚犯加入軍隊的確是他的主意，他也曾因此洋洋自得過。流民容易生亂，他這樣做等於是將流民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再發給他們軍餉，他們自然就不會做亂了。
至於囚犯，因為多是兇惡之輩，他只需極少的銀錢就能讓他們幫他打仗。而且軍功還能贖罪，這個想法難道不好嗎？
但是，一個職位多位官員擔任，他就有點無語了。他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呀。
他的那些皇子皇孫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這不是等於拿俸祿往海里扔嗎？
更何況，一件事，多個人做，俸祿卻不變。那麼還有誰願意做事，當然是白拿俸祿做個閒人最舒服了！少做少錯嘛！
越想，趙匡胤越是氣不打一處來。
【回復9接上 等等等等，還有很多。up主就不一一論述了，您有空可以去問問度娘。而實際上，後來的慶曆新政和王安石變法，都是主要針對冗兵冗費冗員這些弊政進行的。】
不僅是趙匡胤，其他看著天卷眾帝王：度娘是何人？難道同天卷一樣，能洞悉古今嗎？
【回復10接上 您或許當初定下來政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不同的人去執行和掌握卻有不同的結果。策略沒錯，卻如刻舟求劍，又如何能保你的大宋萬世無憂。】
刻舟求劍？
喃喃說著這四個字，趙匡胤表情莫測。
第五個留言者是老熟人，正是@超智商中二病嚴重患者。
他的問題仍舊同這次的盤點無關，但是腦迴路卻很清奇。
【V@超智商中二病嚴重患者：蒸汽機就是火車嗎？】
朱厚照看到雷小萌給他發的動圖中，車尾部有火焰燃燒，就以為這就是所謂的火車，所以才問了出來。
這個……這位朱厚照同學角色扮演也太認真了。
但是角色扮演就角色扮演吧，她也認真點才應景呀。
雷小萌立即回道：
【回復1V@超智商中二病嚴重患者我上次給您的動圖，其實是最早的汽車，就是蒸汽作為動力的機車。】
【回復2接上 這種蒸汽汽車，以蒸汽為動力，代替了馬車，在後世很是風靡。而且後世的樣子和性能更豐富漂亮，功能也更多。】
【回復3接上 上次忘說了，燃著火的地方就是產生蒸汽的地方，理論就像我們中國的孔明燈。不過圖中罐子裡，燃燒的雖是酒精。但實際上真正的蒸汽汽車，一開始後面罐子的位置是燒煤炭的。】
孔明燈的原理他自然知道，但是什麼是煤炭？
朱厚照皺了皺眉。
難道這煤炭同木炭有關係？可既如此，為何不直接說木炭。
【回復4接上 蒸汽汽車的模型很好做，陛下若是感興趣可以試試看。不過在那之前我覺得您可能對自行車更感興趣，可以先做輛自行車練練手。】
自行車？怎麼又多了個自行車？那又是什麼東西？
又接觸到了新鮮知識，朱厚照的興趣一下子又被激了起來。
回答完「中二病患者」，雷小萌就打算按照之前計劃的那樣，暫時不回答問題了，等到下次視頻開始之前在回答問題。
於是她先是停止了回答，然後念出了是剩下五個粉絲的名字：
【以下各位@子控兇殘老父親、V@一統六合萬壽無疆祖龍皇帝、@窮途末路劉亭長、@斧光燭影皇太弟和V@鞠躬盡瘁李二郎，很對不起，從今天起咱們直播間的規矩可能有些變化。】
【因為時間有限，你們的問題up主已經收到了，但是為了節省時間，我們等明天開始盤點前再回答你們的問題。當然了，抽獎也是在明天盤點開始前我們再進行。】
【好了，這次的盤點就到這裡。朋友們，咱們明天見！】
隨著這句話說完，天卷也乾脆利落的從空中消失了，朱元璋也摔碎了又一隻杯子。
「為何！為何！不公平，為何到了朕這裡就要等下次了，朕不服！」
一旁的朱棣和朱標聽了，只能裝作聽不見，連勸都不敢勸。
他們真怕老爹又要投訴了。
不過朱元璋吃一塹長一智，他這次是說什麼都不會投訴了。他現在已經徹底向天卷妥協，只希望下一次天卷開始的時間能夠早一些。
這位阿婆主每次結束都會說明天見，也就是說在她那個時空是天天都播放天卷的。可惜在他們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現，最多的一次竟然隔了十五天。
不過間隔的這段時間嘛，他們倒可以做些別的事。
平了平心中的怒氣，朱元璋立即吩咐道：「標兒，立即找人手找地方，準備開那個什麼西洋學堂！」
「是，父皇！」朱標大聲領命道。
他已經決定，等這個什麼西洋學堂一開設，就把雄英、允炆、允熥送過去，讓他們也多學些本事。
「老四，你可去查看過前朝的幾個造船廠了？」
「兒臣已經去看過了，因為經年不用，很多木料都已經腐朽了。」朱棣如實道，「而且也未在船廠中看到所謂的寶船圖紙。」
「無妨，那寶船未必是在前朝造出來的。估計還得看咱們大明。」朱元璋捻著鬍鬚想了想，「在民間，定然有類似擅長機巧的能人異士。」
朱棣也立即打開了思路：「父王，不如設下皇榜招賢納士，讓這些人各自設計出一些船隻來。之後咱們再找機會問問天卷，應該就能打造成功了。」
「這個主意不錯！」朱元璋眼睛一亮，「就這麼辦！」
雷小萌這邊剛要關了視頻，卻又聽到一聲信息提示音，打開一看，竟然是「中二病患者」言簡意賅的回覆：
【V@超智商中二病嚴重患者回復@我：何為自行車，可有圖片，可有圖紙？】
啊，這個……她還真有！
【回復1V@超智商中二病嚴重患者稍等！】
雷小萌翻了翻文件夾，從裡面找出了一輛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生產的「二八大槓」的圖片在私聊框中發了過去。
【回復2接上 實物圖片先給陛下，下次再給您發送圖紙。】
自行車的圖紙她還真沒有，但是網上一定有，想當初每輛自行車說明書的第一頁，不就是自行車的構造圖嗎？
雷小萌覺得，有那張圖就足夠了。
雖然只有實物圖片，但是朱厚照也是如獲至寶。立即著人將圖樣快速畫了下來。
結果幸好畫手手快，剛剛畫了草圖，天卷便從空中消失了。
心滿意足地看著畫手畫出來的自行車，朱厚照眼中充滿了興味。
自行車？顧名思義，應該是自己一個人用的車子吧。
這輪子，這鏈條，他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來人，將這張圖紙畫榜張貼。若有人能按此圖做出實物者，且可以使用，立即進入……進入理工監。天子將親自為其授官！」
若是單憑這圖就能造出「自行車」，那一定是人才。
而等他下次得到圖紙後，再將造好的各種「自行車」與之對比，進行改進，反推之，一定比直接按圖索驥更容易弄明白。
所以，理工科，他正好也可以開起來了。
而這「自行車」，就算是他出給這些理工學子們的第一道題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