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卷結束的第二日, 正好是大朝,但是宋仁宗稱病,將大朝向後延緩了三日。三日後, 大朝正式開始。
正如宋仁宗所料。這次大朝,遠不像往常那樣只走過過場,商討幾個已經上奏官家商量好對策的事項參加朝議,而是朝會剛開始,就開始了針鋒相對。
新黨舊黨之間唇槍舌劍, 各執己見。就連新政開始後,一直稱病在家,如今已經告老的老丞相呂夷簡, 今日竟然也上了朝, 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顯然也支持諫官彈劾范仲淹結黨營私,欺罔擅權、懷奸不忠、意圖謀反。
而所謂的證據就是呈送給宋仁宗的那份「密信」。
密信是石介寫給范仲淹的,卻是一份已經擬好的打算廢立宋仁宗的詔書。
舊黨此舉可謂陰險,甚至說已經到了欲將范仲淹置於死地的地步。
若是宋仁宗信了,范仲淹一定會被下獄, 乃是以謀反罪論處,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就算仁宗不信……正如之前所說,謀反這種事, 不論真假, 都不能小看, 定會在君臣二人間埋下釘子。
只要宋仁宗不信任范仲淹,新政自然也無法推行下去。
這件事情在歷史上,舊黨的確成功了。不但范仲淹被外放, 終身未曾回京, 就連其他支持新政的官員也紛紛遭到了貶斥。歐陽修也是在十餘年後才返回京城。
而那位曾被譽為「宋初三先生」之一的國子監直講石介大人, 也在被貶的過程中身死,甚至於他死後舊黨又不解恨,非要開他的棺材看他是不是死了。
顯然已經對新黨恨之入骨。
不過這次,宋仁宗既然拿定了主意,便再不似之前那般動搖,更是決定要為子孫後代留下一個穩定的大宋江山。
就在老臣夏太尉越眾而出,一定要讓仁宗處置范仲淹、石介等人的時候。不等他開口,仁宗卻下了詔書。
除了石介,其餘維護新政的大臣紛紛官升一級,更是明言要徹查這封密信的來歷。
一旦查明,就將以構陷大臣,圖謀不軌的治以重罪。
不但如此,還將繼續追責首惡。屆時奪官削爵,三代不得歸朝。
仁宗從來都是在大臣們中間和稀泥,何時用過如此雷霆手段,一時間反對新政的朝臣們都被打蒙了。
原本他們以為,這件事情不管官家信不信,范仲淹等人都無法再在朝堂立足,最終只會被貶斥出京,新政自然也會不了了之。
看著下面被震住的大臣們,仁宗冷笑:「各位相公。敢問,僅憑石介一介書生,以及希文這個文臣,如何讓朕退位?
他們是要讓國子監的學子們撞開皇城大門將朕活捉了去。還是帶著一群準備新政的大臣們一擁而上,將朕從皇位上拉下來。
亦或是,看著他們胡鬧,各位相公冷眼旁觀,就等著他們改朝換代,然後再擁立一個皇帝實行新政?」
他的話讓在場的大臣們啞口無言。
沒錯,范仲淹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石介也手無縛雞之力,讓他們寫文章尚可,讓他們謀朝篡位?先問他們敢不敢殺只□□!
「此事不用朕細查,都可斷定是假。而偽造此密信的人更是居心叵測,就是想讓你我等君臣離心。」
「難道各位真的這麼愚蠢,竟然認為這件事情是真的?」
說著,他看向手中進行聯名彈劾的奏摺,將上面的名字一一記在心中:「連三歲小兒都知不可能之事,各位相公是怎麼認為是真的?難道各位還不如小兒明辨是非?」
仁宗一席話,說的各官員臉頰通紅,慚愧不已。而范仲淹等人卻感動非常,變法一年多來,他們頭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聖眷。
「既然你們連這點小事都分辨不清,那麼這年終的考核就都降為乙等吧。也省的尸位素餐,耽誤了我大宋的國事。」
乙等?
那些在奏摺上簽了名字的老大臣們一個個紛紛悔不當初,早知如此,他們才不趟這趟渾水。本以為萬無一失,還能賣夏太尉和老丞相一個好,怎麼自己的考核就成乙等了?
要知道朝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要連著三年的甲等才能升遷,若是降為了乙等,他們不就最早才能等三年後才能升遷了?而這三年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後起之秀進入朝堂。
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官家連他們的名字都忘了。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夏太尉也沒想到官家今日竟然如此維護新黨。心中驚訝之餘,看到那些聯名上書的官員頻頻看向自己,心中「咯噔」一下。
他立即越眾而出,昂首挺胸道:「就算范仲淹和石祭酒沒有謀反的能力,但證據確鑿,他們的心思也昭然若揭。官家,您視而不見,又將我大宋律例置於何地?」
是呀!是呀!
其他官員們立即被點醒。
大宋律例在那裡,證據也不能被證明是假的,那就必須作數。如今官家不但不懲罰這些人,反而讓他們晉升,哪有這種道理。
就算是不能確定這件事情的真假,將這件事情擱置下來不就是了,又何必懲罰他們這些聯名的大臣們?
想到這些,那些御史諫官們又開始躍躍欲試了。
宋仁宗正襟危坐,看著下面蠢蠢欲動的眾位官員,冷道:「各位有誰看到近段時間時常出現在空中的天卷?」
夏太尉一愣,眼神閃爍起來。
這天卷的確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但是他卻是看到了,對其中描繪的大宋國情深以為然,尤其是最近盤點到了本朝,更是對官家大加讚譽。
而且,天卷也說了,官家此次新政必然失敗。這也是他決定提前動手的原因。
其實不管天卷怎麼說,這次新政他決不能讓他成功,可嘆當初那范仲淹剛入朝時,他對他還大加提攜,卻不想此人狼子野心,竟然想推翻太祖的規制,想著改天換地。
他又怎麼能讓他成功?
於是他道:「官家,天卷之事,臣也曾聽說。不過是一些怪力亂神之事,不提也罷。」
宋仁宗看著下面的大臣有的茫然,有的搖頭,有的略略點頭,便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聽到天卷。
雖然他不知道什麼人才會有此機緣,但是眼下這位夏太尉顯然是看過天卷的,那也就好說了。
「朕豈不知那是怪力亂神?」宋仁宗正色道,「但是,看到我大宋在天卷的預言中山河破敗,皇室凋敝,百姓流離失所,北人血踏汴京,朕又怎能視而不見?」
天卷中描述的慘狀,夏太尉自然也知道,但是知道歸知道,同切身體驗卻完全不同。況且,天道自有定數,真若是他大宋命中有此一劫,誰也避不過去。
而眼下,若是真的讓新政實行,才真是他們這些臣子的劫數。當官自然是為了封妻蔭子,就連他自己,都是因為父親的死忠得到蔭庇,入朝為官。他的兒孫自然也會如此。
而范仲淹等人,竟然想要斷絕了他兒孫的出路,甚至還要削減官員俸祿,斷了他們養家餬口的營生。那可是要他們現在就餓死呀。他又怎麼能忍?
「官家心安,既然知是怪力亂神,又何必信以為真。我大宋國運綿長,官家聖明。我君臣若是協力,自是不會同那天卷中所說一般。」
這時,老丞相呂夷簡也站了出來,勸慰道。
他的身體這兩年每況愈下,已然告老,是被仁宗挽留才沒有歸鄉。不過他已經很少上朝,丞相的各種工作已然交給了現任宰相章得象。
今日上朝他也是被家人們抬來的,可見,今日的大朝會對他何等重要。
他的丞相已經做到頭了,但是他還有兒子孫子。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新黨成功。對他們呂家而言豈不是釜底抽薪?
他們呂家三代為官,他叔父也做到了宰相之職,而他雖然可以享受蔭庇,但也是進士及第授官,一直做到宰相之職。呂家一門兩相,早就傳為佳話。
如今他正要告老,可兒孫中卻再無繼任之人。做不做宰相倒是其次,可若是等他故去,他的兒孫們無法再受蔭庇,豈不是都要餓死了。
所以,今日的大朝會,他就是拼上一條老命,也得過來!
宋仁宗聽到呂夷簡開口,掃了他一眼,仿佛剛剛發現他也在似的問道:「今日老丞相也來了,身體可好些了?」
「承蒙官家惦記,老臣已經好很多了。」
「那就好。」宋仁宗點頭,「那老丞相以為,朕之前的決定可有不妥?」
呂夷簡一愣,沉吟了一下道:「官家,臣已告老,按說不得再對朝中的事情有所置喙。只是,夏太尉說得沒錯,大宋律法不可廢。一切總要遵循法度,不然又如何服眾?」
「老丞相說的沒錯。」宋仁宗點頭,但是隨即大聲道,「所以,朕才要實行新政。」
「官家……」呂夷簡一愣,張著嘴,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新政既然制定下來,那也是我大宋的法度,緣何不能實行?」
宋仁宗已經站了起來,俯視群臣:
「朕自登基起,仰仗各位臣工的輔佐,才有我大宋如今的國泰民安。而如今朕想實行新政,摒除弊政,不過是稍稍改了些法度,各位為何就處處阻撓,甚至還演出如此鬧劇?
各位,你們到底是為了我大宋,為了黎民百姓,還是為了你們自己的高官厚祿,為了你們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
宋仁宗此話說的無比直白,在場反對新政的大臣們一個個不吱聲了,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凡是見過天卷的,必然得知,我大宋日後會是怎樣一番慘狀。初起朕也不信,但是這些日子,朕想了又想。若是我朝弊政真如此延宕下去,未來恐我大宋真會是如此慘澹收場。」
「官家!」夏太尉一見不好,咬了咬牙,再次說道,「就算那天卷所言是真,可那也是百年之後將要發生之事。可我朝若是放縱謀逆不管,豈不是頃刻便有覆滅之災。」
「大膽!」就在這時,卻聽宋仁宗厲喝道,「夏竦,您說的覆滅之災,是我大宋的覆滅,還是尸位素餐,陷害忠良者的覆滅。你這是將我大宋國運置於何地?你好大膽!」
夏竦嚇了一跳,從他入朝為官,還未見仁宗在朝堂上發如此大的脾氣,立即跪下道:「官家,我大宋國運昌隆,臣只是一時氣急,妄言了!」
夏竦及時認錯,讓宋仁宗的臉色稍緩了下,但是隨即,他又看向群臣,冷道:「你等是否也有此想法?」
「臣不敢!」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大臣,一起向仁宗請罪。
不過請罪之後,卻有一名跪在最前面的台官抬頭道:「官家,夏大人只是一時著急,才會妄言。他也是為我大宋擔心。祖宗律法不可廢,廢之定會朝堂動盪,人心不定,也最危險。
如今叛亂已平,我大宋同西夏也簽訂合約,契丹人也久未犯我大宋,正是我朝百姓安居樂業,休養生息之時。若此時推行新政,豈不又要引起一番動盪。人心思變,並非善事!」
「王大人。身為台官之首,難得見你為人說好話呀。」看著王拱辰,宋仁宗微微一笑,「朕記得你前一段時間還彈劾過夏大人,如今倒是又支持他了。」
王拱辰心中一驚,立即道:「臣只是就事論事,並不針對任何人。」
「那樣最好!」宋仁宗重重哼了一聲。
「本來,朕不想在朝堂中說這種事,想為你們留些顏面。但既然諸位臣工話說到此處,連老丞相都出面了,朕有些話,有些事也不得不在大朝中說了。」
「歐陽相公,將她帶上來。」
隨著仁宗話音剛落,卻見剛才一直未在朝堂中出現的歐陽修,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身側還跟著一名女子。
看到歐陽修竟然將女子領了來,很多諫官手中的笏板被捏得死死的。
這位歐陽相公,平日在家荒唐也就算了,今日竟然將女子帶到朝堂中,這裡哪是女子能來的地方。
御史們躍躍欲試想要出來彈劾,而夏竦因為跪在地上,無法看到身後過來的人,只知道是歐陽修來了。
不過,隨著歐陽修帶著那名女子來到他身邊,他轉頭看去,臉色卻在一剎那變得煞白。
「你……她……」
看到他的樣子,宋仁宗便明白了,哼道:「夏太尉認識此女。」
夏竦臉色鐵青:「臣不認識她。」
「怎麼可能。」歐陽修笑道,「這位姑娘可是從你家後門跑出來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在你家中,你卻不認識她,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夏竦不知道他說的這個「很多人」都指的誰,但是仍舊說道:「我家下人侍女多了,我又怎能一一認識。」
歐陽修聽了,也不反駁他,而是看向女子:「綠腰姑娘,你聽到了,你家大人這是翻臉不認人了。」
綠腰臉色一變,喃喃的喚了一聲「大人」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仁宗見狀,便又讓人將她帶下去了,安置在偏殿,讓女官陪著。
綠腰下去後,歐陽修看著夏竦冷哼了聲,將一沓紙箋遞了上去,仁宗一張張翻過後,臉色大變。然後將那些寫滿了字的紙箋扔到了夏竦面前。怒喝:「夏竦,你還有何可說的?」
「你曾是朕的太傅,朕對你信任有加,你就是這麼糊弄朕的,還陷害朝廷官員,實在是膽大包天!」
夏竦立即看向那些紙,也立即認出了那些紙上的筆跡,正是石介的。
「這是石大人的字……」他面色沉了沉:「官家,一個奴婢的話您怎可相信。這婢子臣想起來了,的確是我家的奴婢。
不過她心存攀附之心,臣早就讓人將她送到郊外莊子裡了。這才會心懷怨恨,誣陷微臣。臣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心懷叵測將她接了回來。」
說完,他憤怒地看向歐陽修:「歐陽相公,您把此婢從莊子裡接出來,究竟意欲何為?」
歐陽修輕咳了聲:「夏大人,你這是已經承認了自己陷害希文嗎?」
「承認?承認什麼?我何時陷害希文了?」夏竦怒道。
「那我問你,你覺得此婢是如何陷害你的,又是怎麼做的?」
「我怎麼知道……」說完這句話,夏竦聲音一頓,突然看向面前紙箋,然後拿起一張又仔細查看了番,喃喃道,「這……這的確是石介所書。」
「不然,你以為呢?」看到他的樣子,宋仁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哼道,「你以為是那叫綠腰的奴婢練習所用的紙張是嗎?那些紙張不是都被你燒了嗎?」
「可即便如此,你還是不信此女,見她來了殿上,又看到這些紙張,第一想到的就是她供出了你,對否?」
「臣……臣……」夏竦只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此時歐陽修也說道:「幸好,有友人告知我,有位叫綠腰的姑娘擅長書法,且最擅模仿他人筆跡,故而被一個相公接走了,我才想到了此節。在你府上找到了她。」
「我去的時候,她正被你的家人拽上馬車,哭得梨花帶雨,也不知道要帶到何處去。我這才將他截了帶回來。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說出你讓她做的事情。卻不想你竟不打自招了!」
夏竦悔之晚矣,只恨讓綠腰走的太晚。天卷一出,他生怕有變,便提早上了彈劾摺子,附上了那封捏造的「詔書」,收信人也從富弼改成了范仲淹,就是想一擊即中。
可他讓人送上詔書那天,天卷正好開始。而那之後,原本應該第二天召開的大朝議卻推遲了,他就覺得不妙,這才決定送走綠腰。不想還是晚了一步,竟讓歐陽修將人找到截下了。
他突然明白官家為什麼要推遲大朝議的時間了,原來就是為了找到他偽造筆跡信件的罪證。
夏竦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他怎麼忘了,這位聖人雖然個性寬厚,但是卻聰慧無比,沒什麼能瞞過他的眼睛。
他偽造詔書的事情,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會相信。但他賭的就是聖人的不忍,畢竟他曾經還做過他的太傅。
可如今,聖人竟然不想裝糊塗了,在拿不出人證物證的基礎上,竟然詐出了真相。
這位聖人,還是他之前認識的那位聖人嗎?
「夏竦,你可知罪!」就在這時,一聲厲喝在他頭頂上如炸雷般響起。
夏竦一個激靈,立即跪伏在地,瑟瑟發抖:「臣……臣知罪!可臣,可臣也是為了我大宋的太平,為了大宋朝堂的穩定呀!」
「為我大宋的太平,為我大宋的穩定?」宋仁宗冷笑,環視朝堂,「你可真敢說呀。我看是為了你們夏家能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蔭庇子孫吧!」
「想我大宋,對官員最為寬和,哪怕是你們一個官位有三四人擔任,卻也沒有少發你們的俸祿。可誰想若干年後,我大宋竟無一可戰之人,竟無一可用之官。
朝堂上之上全是只顧保全自己,遇事就會逃跑的鼠輩。我大宋如今又留你們何用?」
「想那後世的大明,即便瓦剌人兵臨城下,仍舊是死戰禦敵,最終將北人逼退,而我大宋,在兵臨城下之時,君王竟然只會只身前往敵營投降!」
「可悲可恨可嘆。一個你打不贏的對手,又如何會尊重你?這才導致我大宋皇宮全部傾覆,后妃宮人工匠皇族全部被俘。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何等的慘絕人寰!」
「而你們呢,被俘後也只會投降。投降不算,最可惡那後世的秦檜,還反身為間,陷害忠良,殺害忠臣,最終讓我大宋陷於萬劫不復!」
「朕這幾日夜夜都夢到太宗皇帝來見朕,問朕是如何管理他留下的大好河山,如何教導兒孫的。朕無言以對。」
「朕以前總想著,朕的治下只要萬民安泰,風調雨順就算完成了先祖交代的重任。」
「可現在朕想通了,朕完成不了的事情,又如何寄希望於後人完成?朕成了一代仁君,難道就能問心無愧了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宋仁宗看向天空:「自己的事情,當然需要自己去做,如果我做不成,才是我趙家的子孫後代去做。愚公移山,愚公也是帶著子孫挖了一輩子,才讓後輩繼續他未竟事業的。」
「若是愚公只說不做,那就是空談!不靠自己只靠子孫,又如何成為後世子孫的楷模!」
「所以,移山再難,朕也要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