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所以謝輕非身為領導的面子還在, 只是路上多了個保鏢。
該保鏢不但負責開車,下車後還給她套上長羽絨服,彎腰將拉鏈一路拉到她下巴。
她無可奈何地任他擺弄, 也只是說了句:「你真的很誇張。」
衛騁不覺得,撐開輪椅到她身後。謝輕非掃了眼已經注意到他們這邊動靜的其他同事,寧死不屈:「我不坐,我腿又沒事。」
「哦,想要我抱, 也行。」
衛騁剛張開手,謝輕非果斷坐了下來,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旁邊還跟一瞎起鬨的, 沖衛騁豎起大拇指:「還是你有主意。」
如此, 謝隊不得不坐著輪椅進辦公大樓,一路上接受了無數道注目禮。
康卓像是等了她很久,下巴上都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穿的還是那件棕色皮夾克。謝輕非是第一次見他,除了在心裡感慨了一番他與雷恆的相似, 卻還是能立刻察覺兩人的不同的。康卓是肉眼可見的冷性情,大抵是她跟雷恆過於相熟,深知他性格上的熱情與爽朗, 才顯得面前的人給她的觀感格外生疏。
康卓自打她進門目光就一直盯在她身上, 陰鬱的眼神幾乎要將她洞穿。
謝輕非沒打算和他算什麼新仇舊恨, 直截了當道:「鄧錦如已經將情況和我們說明過了,這幾起案件都和雷恆無關,這一點你應該沒有異議吧。」
康卓聽聞雷恆不再是警方懷疑的對象, 明顯鬆了口氣, 冷冷道:「看來你還不算無能。」
謝輕非稀奇道:「難道你真以為使這點伎倆就能把鍋扣到我頭上?」
康卓說:「重要的不是我怎麼做。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我挑中你的時候你就已經不無辜了。」
對此謝輕非無意表態只是道:「我很好奇。你對雷恆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明明他都願意替你頂罪了,怎麼,又良心發現想起兄弟之情了?」
康卓盯了她半晌,終於在這句話後笑了。
「雷恆就是個傻子。」
康卓確實從小就羨慕雷恆,很多次不甘地想為什麼當初被判給生父的人不是他,明明他們兩個是一模一樣的存在。他命實在不好,在新家庭低三下四地討好繼父,還要被母親逼著向康文霞一個小女孩子搖尾乞憐,雷恆卻過得自在逍遙。
所以他會偷偷跑去雷恆那裡尋求溫暖,世界上只有大哥還能給他一點關愛。但在這邊得到的溫暖越多,回到家後他就越不想面對可悲的現實,每次遭受責罵時都忍不住去想此時此刻雷恆在做什麼,他一定正和父親愉快和諧地吃著晚飯,他們還會商量下個周末去哪裡遊玩,總不會是如他這般受盡磋磨。
康卓被這種不平衡的心態撕裂了,開始幻想自己也在度過雷恆的人生,他漸漸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待自己的生活,仿佛這樣就能減少內心的痛苦。如果他尋求過醫學幫助,就會知道自己這種狀態有個學名叫作解離。畢竟他擁有和雷恆一般無二的面孔,他們連基因序列都幾乎無差,至多是靈魂各司其位罷了,所以怎麼證明他不是被投放錯了軀體,而經歷的一切只是虛幻的投影。換個角度想想,他又為什麼不能是雷恆?
接收到陪審人員「你是不是瘋了」的眼神後,康卓無所謂地一哂。
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面對生活的苦難,能吃苦也不是什麼值得歌頌的事情,他就算逃避現實那也是因為現實沒有先善待於他,這又有什麼好驚奇的。
中學時他又一次翹課跑去找雷恆,那天雷恆因為生病請假在家,康卓竟然大著膽子冒充他去了學校。這感覺非常新奇也非常爽,因為這下所有人見到他都不會將他和那個唯唯諾諾的康卓聯繫到一塊,他光明正大地成為雷恆,短暫地擁有自小艷羨的人生了,然而——
李慕也沒有發現他和平時那個雷恆有什麼區別,這也是雷恒生命的一部分,康卓在那天盡數體驗了一回。
謝輕非霎時明白了:「所以你看到李慕的小說並不是巧合,也不是通過三年前雷恆和他的糾紛,早在這個時候你就已經接觸過他了?」
康卓沉默點頭。
原來他給自己編織的「好日子」背後居然隱藏著這樣血淋淋的真實,痛苦到他瞬間就清醒了,恨不得立刻和這一切劃清界限。他和任何人都沒提過那天的經歷,包括雷恆也不知道。後來康卓長大了能夠離開家了,日子好像步入了正軌,他天生缺乏愛人的能力,所以當鄧錦如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以熱情感染他時,他還是想拼命抓住這份柔情。
活在當下,迎接未來,過自己的人生。
只不過雷恆出了事,而女友還在這時拋棄了他,讓他的美夢頃刻間破碎了。
「你見過我大嫂嗎?」康卓問了句,追憶似的渙散了眼神,「她是個非常堅韌善良的女人,我哥出了那樣的事,家裡跟天塌了沒區別,但她從來沒想過放棄他,一直一直陪在我哥身邊,鼓勵他。」
謝輕非沒吭聲。
康卓自嘲道:「我對鄧錦如也算情深意切了,她為什麼不能像我大嫂堅定選擇我哥一樣,也留在我身邊呢?我的家庭是不好,可這又不是我能選擇的,我出生時也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所以這怎麼能成為我被拋棄的理由?為什麼我哥的人生都慘澹到這個地步了,我還是不如他呢?我太累了,所以我要把一切讓我痛苦的東西都毀掉。」
他只是發現有些東西是要跟隨他終生的,就像烙印在血肉里無法剔除,祈求上天的惻隱太不現實,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謝輕非憐憫地望著他:「你為什麼只能看到自己失去的,從來不去看看自己擁有的?」
「我有什麼?我還擁有什麼?」康卓仿佛聽到個笑話,雙眼赤紅地看著她笑,「我連愛都沒有得到過,還會有什麼啊。」
「康文霞被害的那個早上,你讓你媽配合你帶走了她的衣物,你就沒有想過她會揭發你嗎?」
康卓果斷地說:「她也討厭康文霞,我這麼做她也是得利者。」
「她是討厭康文霞,可你也同樣是她的累贅,她明明可以將你們徹底擺脫掉。真有意思,互相憎恨的兩個人遇到了事,你第一想法是向她求助,而她也確實什麼都沒過問地幫了你,」謝輕非說,「你還不知道吧,她甚至連作案現場也幫你清理過了。」
康卓瞳孔微顫,對此明顯不知情。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沒念過什麼書,軟弱到要向你繼父委曲求全來苟活,她也很膽小,死屍這種東西看一眼都能讓她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別說了!」康卓猛地出聲打斷她,「那又怎麼樣!這都是她欠我的!她總要給我點什麼當補償否則、否則我這一輩子又算什麼呢?我……」
康卓痛苦地閉了閉眼:「這些根本就沒有意義。」
「所以你殺康文霞是因為從小就對她積怨很深?」
「對。」
「殺秦海洋是因為厭惡他的行為,但殺秦國棟確實是想為你大嫂報仇。」
「對。」
「那你知道鄭宇軒和雷恆以前的關係嗎?」
「知道,我哥因為這起案子的最終結果頹廢了一段日子,雖然他沒告訴我他為什麼這麼在意鄭宇軒得不到懲罰這件事,但我心裡很清楚是因為他讓他想起了李慕,鄭宇軒這種以欺凌旁人為樂的人就算長大了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可你後來不是在殺害他之後看到了和他住在一起的方雨彤了嗎?」
鄭宇軒遇害的那個清晨,方雨彤起來找他時聽到的腳步聲和椅子倒落聲正來自受到驚嚇的康卓。他是一個殺人過程中都不敢和人正面對上的糾結的兇徒,根本沒想到這個家裡還有第二個人在,或許他提前注意到了,畢竟這個小家的布置那麼溫馨,到處都充滿了女孩子的氣息,那也只能說明鄭宇軒有了女朋友,可他和雷恆一樣沒有預料到對方會是方雨彤。
他只覺得萬分驚詫,也短暫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事已至此也沒得回頭,他還有最後一個仇人要了結,那就是拋棄過他的鄧錦如,並且這個終極人物還將是他計劃最後一環最關鍵的棋子。
康卓眼睛漸漸紅了:「我安排了這麼久想的就是讓所有人都懷疑你,可你運氣真好。」
謝輕非:「上次也是你舉報我?」
康卓承認。
謝輕非意識到問題所在:「鄧錦如沒死,是因為雷恆找你揭穿了這一切,是他攔住了你,我們才有時間將人活著救回來。」
康卓顫抖著指向她:「那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他發現我的目標是你,怎麼會幹涉我的計劃?他如果不摻和進來,不幫你消除嫌疑,根本不必走到自首這一步!我是他親弟弟,在我和你之間,他居然都沒有選擇我……」
謝輕非看向他癲狂的臉色:「你怎麼會這樣想?」
康卓怨恨地看著她。
「你要殺康文霞根本不用通過她的樓下鄰居打聽她的住處,所以和杜曼荷微博私信的人一直都是雷恆。」
雷恆並不是心血來潮找同城小姑娘聊天,他只是在未婚妻自殺後對相關字眼格外關注,看到發表負面情緒的人就忍不住關心開導一下,杜曼荷並不是唯一,他一開始說的那些話也確實是單純地想要以感同身受的方式讓杜曼荷得到安慰。
只是他隨後發現了弟弟的行為,他也不是個毫無私心的聖人,所以還是想保全弟弟的命,才決定要替他頂罪,那麼再次私信杜曼荷,為的是給警方提供罪證,以證明他有理由殺害康文霞,他這個變態殺人狂將來還會做更多「替天行道」的事情,殺更多該死的人。
康卓還是不敢相信:「這只是巧合,他根本就不……」
「我的住址是他告訴你的嗎?」謝輕非打斷他的話。
康卓怔怔地抬起頭。
「他在什麼情況下透露的?是無意間說到的嗎?」謝輕非說,「他沒有跟你說過知道我住址的人屈指可數,幾乎是你東西送過來的那一刻我就能懷疑到他身上嗎?」
康卓像是被她說中了,猛地站起來:「不可能,他才不會為了我冒這麼大的風險,他明明是為了你,明明就是替你自首的!」
謝輕非微微後仰,看著他熟悉的面孔心情格外複雜,輕聲道:「其實你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否則不會在先聲路監控下面暴露自己的身形。」
康卓下意識搖頭:「我不是。」
「你知道他想替你認罪,所以必須要安排一場他無法做到的爆炸殺掉郭偉強,好掩蓋私信人是他的事實,你很早就發現這一點了,為什麼不肯承認?」
兩個人沒通過氣,結果竟還殊途同歸。
雷恆是做不到放任兇手逍遙法外的,儘管那個人是他的親弟弟,這幾條人命也必須有人來承擔責任。可他作為大哥,私心也不願將人推出來,所以選擇替他承擔。康卓幾乎要忘了他如今平庸的大哥曾是名何其優秀的刑警,不管他脫去那身警服幾年,也依然有最敏銳的洞察和探明真相的決心,他是他完美犯罪計劃的最大意外,卻也是他最後的退路。
為什麼不敢相信世界上有人願意選擇你、愛護你呢?康卓連這一點都不敢確信,可他最後還是將罪行承擔下來了。他的大哥曾經擁有至高無上的榮譽,這一點他遇到徐斯若時就已經明白了,其實還會有很多人記得自己得到過這位雷警官的幫助,他不該背負莫須有的罵名,讓他曾為之驕傲的身份和他一同承受恥辱。
謝輕非輕聲問道:「你知道你和雷恆最大的區別在哪嗎?」
康卓緊緊凝望著她。
謝輕非:「我小時候看那些復仇文學,一直覺得最精彩的部分就是主角努力衝破牢籠,重獲自由那幾章,雖然後來他和陷害過自己的人進行清算的情節也很大快人心,卻讓我找不回激動的感覺了。因為後者說明他打敗了仇人,前者卻是他拯救了自己的象徵。雷恆一直以來就是在拯救自己,而你,你連你的靈魂都丟掉了,永遠不可能活成他的樣子。」
他嚮往的美好生活和愛從來不是憑空出現的,人的天性也沒有那樣無堅不摧的堅強,世上沒有神靈,自救是唯一的出路。
雷恆從沒忘記過自己的名字。
康卓脫力似的坐回椅子上,抿了下乾燥的嘴唇,啞聲問道:「其實我有一點想不通,你們是怎麼這麼快就發現我的手法和李慕小說的關聯的?」
他尚且無法向這個「萬惡之源」尋求報復,階級是無法跨越的鴻溝,因此想要見李慕一面難上加難,而李慕名聲被包裝得那麼好,背地裡又有人為之保駕護航,他連抹黑他都難以做到,只能通過這種迂迴的方法將他拉入謀殺案中。
而警方在很短的時間就鎖定到了李慕,才使他接下來的安排那麼倉促。
這也沒什麼好再隱瞞的,謝輕非道:「因為隊裡有個同事正好看過這本小說。」
是不是正好,也難說。那個提出關鍵點的同事是從天寧派出所借調上來的,謝輕非後來見過他一面,發現其實是個熟面孔,熟悉到如果雷恆在,也能認出此人曾和他們共事多年。
一本幾乎沒人會看的無名小說,或許只有經由舊日同僚的分享,才能進入大眾的眼帘。
而雷恆是除康卓之外最了解這本書存在的人。
不需要過多解釋,康卓似乎自己就想明白了這點,突然笑了起來:「他真是個好警察,他真是個……」
呂少輝從顯示器里看完全過程,拉開門看到等在外面的雷恆。他難得想抽菸,摸遍了身上的口袋才找出個快沒氣的打火機,兩個人擋著過堂風好不容易將香菸點燃,眉頭被麻得皺起。
「其實我當初很害怕這些事真是你做的,」呂少輝吐出煙霧,面孔隱在白幕下,「因為比起康卓的動機,你說的那些更能……」
更能讓一個警務人員理解。
對公平正義的維護,對自我道德的約束,和被邁不過的坎絆倒一次又一次的茫然和動搖。說白了,信念只是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想要抓住它捍衛住它,連個下手的地方都沒有,只能靠著一點初心來守護,而人心不過拳頭大,血肉堆砌,是身上最脆弱的部分,輕輕一挑就痛不欲生,有幾個人能忍過這般的疼?
雷恆凝著燒到指邊的火星,餘光落在地面上,瓷磚拖得一塵不染,牆面上掛的警徽倒映其上。
而不遠處的玻璃門後坐著個令他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這是他的母親。他對對方的印象並不深刻,長大後和康卓恢復正式來往了也沒和她見過面,他對她該是個什麼樣的人完全不清楚。
煙霧將最後那點影子也模糊了,他移開眼。
謝輕非推著輪椅出來,就看到這幅煙燻霧繚的場景。
雷恆把菸頭掐了,又拉開窗,低頭端詳她許久,問道:「身體好些了嗎?」
謝輕非沒答:「一起走走?」
「好。」
謝輕非又看了眼呂少輝,他把煙叼嘴裡,騰出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靠牆站著:「我不告訴衛騁,但你也別說我見過你。」
謝輕非笑道:「我保證不出賣你。」
雷恆跟著她在林蔭道上慢慢走,兩個人都沒說話。
樹上葉子明明都快掉光了,居然還有一片焦黃恰好落在謝輕非懷中,她舉著巴掌大的葉片,好像回到了當年。
許久,她才說:「我知道我從前大概很任性,做什麼事情都只考慮自己的心情,肯定給你惹了不少麻煩。」
一個坐輪椅,一個拄拐杖,倆人都行動不便,靠在一塊還真有點患難與共的意思。
雷恆手按在她肩上:「我不覺得麻煩,那會兒你還小嘛。」
「你也沒有很老啊。」謝輕非仰頭看他,但又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再度垂下眼睫,「康卓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好受。」
「這恐怕是最好的結果了,」雷恆比她想像的要平靜,「如果我真的替他認了罪,他再反過來為我報仇,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條無辜的性命搭進去。我……一直不知道他過得這麼不開心,其實我是有責任的。」
正值中小學生放學,馬路上車子多了起來,隨處可見穿著校服的學生跟在家長身旁。蒲玉從人流里現身時,兩人都沒第一時間發現她。隔著一條馬路三人視線交匯,最終是她先走過來。
街角的咖啡廳里。
蒲玉面對著兩個人坐,醞釀許久才開口:「我一直欠你們一句道歉,尤其是雷恆。」
雷恆笑著搖頭:「那件事情沒有對錯,蒲隊。」
蒲玉:「但說到底是我的自大害你們涉險。」
謝輕非眸光微微一動。
「我從小就想著當個警察,而且要做最優秀的一個,壯志雄心啊,實現的時候發現原來那麼難。」蒲玉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和誰較勁,總想著證明自己,生怕哪一點不夠完美別人就看不起我。年紀大了,就覺得這些念頭挺蠢的,虛名這東西,正經人沒幾個會在意,餘下那堆愛追求的也終究不是同道中人。」
謝輕非垂下眼帘,恍然間有種久違的錯覺。在他們三個還都很青澀的年月里,常常會像這樣坐在一起聊天吃飯,那時的話題只有熱血和勁頭,而時光荏苒,相聚已隔經年,改變也太多了。
她側眸望向雷恆,又突然覺得其實沒有什麼變了。他們的熱血始終在燃燒,只是變成點點星火散在各自的角落,而初心還是會隨著相聚而凝結。正如一門之隔的街道上無數行人奔走其間,像一個個小行星在各自的軌道安然前行著,過去、現在、將來,過十年一百年,還會是這副模樣。
蒲玉小心翼翼地道:「輕非,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我……」
謝輕非開口道:「那你請我們吃飯吧。」
「什麼?」
「就請……」謝輕非問雷恆,「銅鍋涮肉?」
雷恆愣了兩秒,倏然笑了:「我同意。」
蒲玉鬆了口氣,也露出個舒心的笑容:「好好好,我請客!」
一年走到頭,還剩個尾巴。興許是捨不得今年就這麼過去,天地的節奏都似乎放緩了。
蒲玉隊裡事情多,筷子剛撂下接到電話又匆匆走了。
謝輕非把下巴埋進衣領里,嗅到一身遮不住的火鍋味,又問雷恆:「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雷恆的面孔被剛剛暗下的夜幕溫柔包圍著,想了想,說:「陪小卓走完最後的日子,然後該振作起來好好掙錢了。」
他說:「一個人的時候湊合過怎麼都無所謂,今後我還想儘可能好好照顧那個小姑娘,不掙錢不行啊。」
謝輕非抓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說地道:「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得跟我說。」
雷恆輕笑:「不會跟你客氣的。」
交叉路口,一輛車緩緩停靠下來。
謝輕非望見了車牌,腦袋縮得更低了。
「我要走了。」
「去哪?」
她嘆氣:「坐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