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鳴心想, 啥年代了搭訕還用這麼老土的開場白。
「我沒有見過你。」衛騁顯然和席鳴想到了一塊去,默默往謝輕非旁邊靠了靠,硬是拗出了股堅貞不屈的氣節來。
謝輕非也挺困惑, 沒想出來這倆人能有啥交集。
成楓又端詳他好幾眼,不信邪道:「我真見過你,就在我們學校門口!」
衛騁一愣,想起什麼來,矢口否認:「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兄弟你對自己的長相有什麼誤解, 一般人能和你撞臉嗎?」成楓扭頭對謝輕非道,「真的真的,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咱學校周末的時候經常有個帥哥在門口晃來晃去?我還想拍照片給你看來著, 但不管是我還是別人, 每次手機剛舉起來就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黑衣人警告了,所以我搞不到證據,你就一直以為我是在哄你。」
她這麼一提,一屋子搞刑偵的人再傻也反應過來了。
席鳴既是驚訝又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撞了下衛騁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不是哥, 你以前搞這麼純愛的嗎?」
謝輕非默默抬頭看向衛騁。
衛騁無聲地看向窗外。
成楓還在狀況外,見到新聞人物似的噼里啪啦一通追問,腦子根本追不上嘴:「真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 哎帥哥你是幹什麼工作的?你當時老來我們學校真是和傳聞中說的一樣是想追求哪個同學嗎?不對不對, 你既然在這兒說明也在公安系統工作, 可你又不是公大的學生……不會追人都追到警隊來了吧?這麼勵志?追的誰啊我認識嗎?」
真是別低估任何一個條子的推理能力,席鳴默默想道。成楓這三言兩語,好像每一句話都說中了。
衛騁被猝不及防地公開處刑了一番, 耳朵紅得幾乎要滴血。席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無助, 忙站出來道:「那個, 成主任,你趕路辛苦了一定餓了吧,我請你吃飯,吃完咱再具體聊聊工作交接的事。」
「可是我還想……」成楓說到一半,發現謝輕非不知何時頭已經埋進了被子裡,被拋在腦後的職業敏感度又噌地回升上來,瞠目結舌地在這兩人中間來回看。
席鳴瘋狂給她使眼色,成楓才後知後覺道:「哦,行,是有點餓了哈哈。那輕非你先好好休息,我回頭再來看你。」
謝輕非擺了擺手,這倆人前腳踩後腳磕磕撞撞出了門。
然後她才開口:「真的?」
「什麼真的。」衛騁弱小而無助地坐在一旁,但嘴硬。
「每個周末都來我們學校……難道只是想感受正義光輝的薰陶?」
衛騁煩躁地抓了把頭髮:「行行行,我就是去看你的,希望哪天遇到你出門還能跟你『偶遇』一回,這樣行了?」
謝輕非愣了會兒,才道:「我很少出門。」
正因為她很少出門,而他們的緣分也似乎很淺,所以竟然一次都沒碰見過。衛騁一開始還會抱著期望,後來失落的次數多了也就沒什麼執念了,覺得起碼隔著一道門還能呼吸同一股空氣,地理位置上兩人相距很近,而他的心也不曾離開過她,那見不見面又有什麼所謂呢?暗戀是一個人的事,她那麼耀眼的人根本不必為他回眸,只需要這一點點的念想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誰也沒看誰,可明明誰都沒動,很奇怪的室內的暖氣卻好像升溫了。
謝輕非揉搓著自己的臉頰,聲音悶悶地道:「你為什麼不直接找我啊?雖然那會兒我們之間沒有聯繫方式,但是想打聽也不難吧。」
衛騁沒脾氣地道:「你見到我難道會開心?搞不好還以為是死對頭上門討債,煩我都來不及。」
「我……」
謝輕非想說自己應該沒那么小氣,就算她那些年一直把他當成討厭的競爭對手,好歹倆人在一個城市讀書,仇人見面也該有點親人情分,怎麼可能煩他。
但沒發生過的情景光靠設想也不能給出最公正的情感回饋,她理解衛騁不打擾的決定,只是心裡怪不好受就是了。她還是第一次產生這種因為沒能給愛她的人足夠的愛而覺得虧欠的心情。
「我反正也沒別的事干,全當打發時間了,不是刻意要等你,你別放在心上。」衛騁看到她情緒低落,找補似的添了一句,「誰沒個中二病重症期,我就是病程比別人長一點,你沒必要為這種小事有壓力。」
「我並沒有覺得這是壓力,」謝輕非慢吞吞地喝了幾口水,小聲說,「就覺得還挺幸福的。」
衛騁沒聽清:「什麼?」
謝輕非:「我的飯呢?」
「啊,我問問。」衛騁也難為情起來,就這個台階趕緊轉移了話題。
顧女士電話時機恰好地打來,估計要說的就是謝輕非的飯。
衛騁清清嗓子接了,聽了兩句就皺起眉:「你做的?」
謝輕非眨眨眼,不知道他為什麼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了。
衛騁單手插著腰,很是無語道:「媽,你是嫌謝輕非太難殺了,忍不住要親自出手嗎?」
謝輕非咂摸出這意思,心道原來顧阿姨竟也有和她不相上下的高超廚藝,知音啊。
「你讓阿姨做不行嗎?心意不是這麼給的……
「她現在還好,但吃了你做的東西就不一定了。
「被餓死和被毒死比起來,前者的死相還能優美點。
「……算了,我現在就回去。」
衛騁掛了電話,撞見謝輕非的眼神,解釋道:「我媽和你不是一個賽道的,她上一次心血來潮要下廚,我和我爸在醫院躺了三天。」
謝輕非:「……你快去!」
目送他關上門,謝輕非找充電器把手機插上,等待開機的幾秒鐘里回想剛剛的事,又埋頭在被子裡滾了一圈。
明明她都和衛騁這麼熟了,戀愛都談過,大尺度的事情也沒少干,怎麼會因為他大學時來校門口等她這種小事心律失常啊。以前雖然也知道他悶不吭聲喜歡了她十幾年,可這份喜歡居然不是口頭的,還如此具象化呈現在了她面前,謝輕非感覺臉都燙得能煎雞蛋了。
她在床上滾過去,又滾過來,頭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荷爾蒙和多巴胺都開始對沖了。
顱內發了會兒瘋,外面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悸動。
謝輕非重新坐好喊了聲請進,就看到趙重雲一臉擔驚受怕地站在門口。
「師父,你、你沒事了嗎?」他跑到床前,蹲下來仔細看她的臉色。
「沒事,你呢?」畢竟也經歷了場爆炸,謝輕非估計他嚇得不輕。
趙重雲用力搖頭:「我也沒事,你就別擔心我了。」
謝輕非笑笑,在他頭上摸了一把,又想起什麼,從席鳴拿來的果籃里挑了個蘋果給他:「昨天是你生日吧?情況特殊,也沒時間給你慶祝,先湊合一下,祝你生日快樂。」
趙重雲受寵若驚:「你真的記得我的生日!」
「當然。」
他還來不及笑,又聽謝輕非道:「因為看過檔案,理論上來講我記得你們每個人的生日。不過我有時候不記得日子,不是次次都能想起來。」
雖然如此,但趙重雲已經很滿足了。
「別蹲著了,坐凳子上。」謝輕非不知道這有什麼好開心的,把人拎起來,看這孩子怎麼有點傻兮兮的,狐疑道,「你真檢查過確認沒事?腦袋沒被震到吧?」
「我當時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衛醫生推開了。」趙重雲說完,質問衛騁時沒得到的解答這會兒又浮上心頭,「要是被他第一時間推開的人是你,你也不至於躺在這兒了。」
謝輕非聽他語氣里有埋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知道他為什麼先救你嗎?」
趙重雲訥訥地搖頭。
「當時你站在我們兩個人中間,他知道有任何意外我都會第一時間救你,但以當時我和你的距離未必能及時推開你,所以他判斷出那種情況下他要先動手,然後就能在同一時間把我護在身下了。」
趙重雲只聽懂前半句:「你、我、那為什麼又……」
「因為我知道他知道我會救你,所以他一定會先救你,這樣我才能放心地去救他啊。」
而正如她先前說的那樣,衛騁幾秒內已經把一切都考慮到位了,這是他們的默契。而正因為過分的默契使他唯獨有一點沒有想到,那就是她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擋在他面前。
謝輕非這一長串繞口令把趙重雲繞懵了,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謝輕非的意思是她把他們倆都給預判到位了,所以當時節骨眼上才能心無旁騖地救衛騁。
趙重雲頓時感覺心口像被鑿了一下,開口時嗓音有點澀:「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萬一爆炸再嚴重一點你……你會死的。」
謝輕非倒沒有這麼多大難不死的感觸,平靜道:「可能知道吧,所以我更想救他了。」
趙重雲噌地站起來,胸膛起伏著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他覺得男人就該保護心愛的女人,謝輕非應該理所當然地讓衛騁護在身下,正因為那是生死關頭,她更不應該是站出來的那一方。可他忘了愛是公平的,愛到一定程度沒人會計較誰該為誰付出更多,這是心意的分量決定的,而不是以男女為標準。
趙重雲並不是很能接受這個現實,他聲線微抖:「可是你們已經分手了,你和衛騁不再是情侶了啊。」
衛騁方才接到顧女士電話後離開有點狼狽而逃的意思,他也說不清是以前乾的傻事被發現的尷尬還是難為情,人走到停車場才想起來車鑰匙根本沒拿,又折回病房,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句話。
因為趙重雲這小子這幾天沒少鬧騰,煩得和那個徐斯若有得一拼,衛騁以前沒把他的心思往那方面想,現在也都明白過來了。實在是謝隊魅力非凡人見人愛,桃花旺如花仙子,那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但這位的競爭力和徐斯若根本沒得比,他毫不懷疑謝輕非永遠也不可能對趙重雲有任何想法。雖然如此,現在進去場面一定會很尷尬,他也不想無端給自己拉仇恨,而且聽人牆角實非君子所為。
衛騁抬腳要走。
謝輕非的聲音卻在這時透過門縫傳出來,詫異中帶著一股理直氣壯:「所以呢?我只是和他分手了,又不是不愛他了。」
衛騁抬腳又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