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2024-11-16 17:18:23 作者: 五十弦聲
  徐思為身上沾血的睡衣都來不及換, 趿拉著拖鞋,仿佛被嚇得靈魂出了竅。沒了衛騁攙扶,他自個兒下樓時不得不搭著扶手來平穩虛浮的步伐。他的臉色慘白, 冷汗浮了一腦門,僵硬的面孔像融化到一半的塑料製品。

  呂少輝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大白天撞見鬼了,在謝輕非身後小聲問道:「這是徐思為?」

  謝輕非點點頭。

  衛騁已經先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給我打了電話,」他順便解釋了情況, 「說是早上去安琪的房間叫她起床,敲了幾次門都沒人應,進去後發現人被害了。而且……」

  謝輕非見他停頓:「而且?」

  衛騁看了眼徐思為, 道:「而且安琪衣衫不整, 被侵犯過。」

  呂少輝意外道:「在他家?他家還有別人?」

  徐思為總算拖著沉重的步伐下了樓梯,聽到呂少輝的提問,嘴唇翕動著沒有發出聲音。

  衛騁蹙眉:「思為,你要把情況都和警方說明清楚。」

  他這才緩緩抬起頭,望了呂少輝一眼, 再看向謝輕非,明顯怔了怔。

  「還記得我?」謝輕非道,「我是天寧分局刑警隊的。」

  徐思為驚愕地張開嘴, 扭頭看到衛騁熟稔地和其他警員說話的姿態:「小、小叔叔?」

  「嗯?這是謝隊。」衛騁回頭, 「忘了跟你說, 我在刑警隊也有工作,謝隊是我的上司。所以思為,昨晚你家裡到底還有什麼人、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仔細跟我們說明好嗎?」

  徐思為抿了抿唇, 泛白的唇面略有了血色。他攏住睡衣衣襟, 臉上神情糾結變換,最終痛苦地閉上眼睛,以一種難以啟齒的口吻說道:「昨晚……斯若也在。」

  幾個人頓時明白他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交代情況了。

  衛騁先偷看了眼謝輕非,她倒沒什麼表情,一抬下巴示意徐思為繼續。

  「斯若在國內沒有住處,總一個人住酒店我這當哥哥的心裡也不是滋味,就邀請他來我家暫住。安琪這學期課少,大多時候也都住在我這裡。昨晚我帶斯若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和他一起參觀了一下家裡就讓他去客房休息。」徐思為慢吞吞地回憶著,又道,「因為安琪已經睡了,我不想吵醒她,所以我昨晚沒有回主臥,而是睡在了安琪平時住的房間。」

  謝輕非道:「你是說,安琪在這兒有獨立臥室,但她大多時間和你睡在一起,昨晚情況特殊,你留她一個人在主臥,自己去了那個閒置的房間。」

  徐思為點頭。

  「除此以外家裡還有別人嗎?」

  「沒有了。我不喜歡留外人過夜,平時家裡的阿姨也是晚上六點前就下班。」

  徐思為說著,惶然回過神道:「會不會、會不會是有歹徒入室盜竊,想去主臥翻找貴重物品結果把安琪吵醒了,所以就……那安琪是替我死了,對嗎?」

  他頓時把自己給說服了,一把抓住衛騁的袖子,悽愴道:「小叔叔,安琪是替我死的,是我害了她!」

  衛騁順勢抬起胳膊把人拉到沙發上坐下,溫聲安撫道:「思為,你先不要胡思亂想。」

  「都是我的錯,否則還有什麼別的可能?我又沒仇人,總不能是誰想害我吧。」

  徐思為用力揉了揉眼皮,讓人擔心他的歐式大雙經不經得起這力道。

  謝輕非掃過他眼下的青暈,看到他單薄睡衣下嶙峋的胸骨。視線再度下垂,發現他手臂上的傷已經淡得差不多了。

  

  呂少輝筆錄做到這裡,抬頭問道:「那徐斯若人呢?」

  徐思為臉色難看起來:「我起來就沒見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不打個電話問一下嗎?出這麼大事,也問問他有沒有發現什麼情況。」謝輕非平和道,「思為,雖然這麼說對你而言會很殘忍,但就昨夜的情形來看,安琪的死,徐斯若有很大嫌疑。」

  徐思為猛地搖頭:「不可能,斯若不是那樣的人!」

  「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徐思為一時茫然,他對這個弟弟了解其實不深。

  衛騁拿過徐思為的手機給徐斯若撥了電話,結果對方是關機狀態。

  徐思為堅定道:「總之斯若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我知道因為最近的流言蜚語,外界對我們的關係多有猜忌,但我是斯若的哥哥,我相信他不會幹壞事。就算……就算他要和我爭什麼,那也不該對安琪下手,安琪是無辜的啊!」


  席鳴在樓梯口叫了謝輕非一聲。

  「你先好好休息,想到什麼細節的話和呂警官說。」謝輕非說完念及他這畏畏縮縮的性子,又補充道,「或者告訴你小叔叔。」

  徐思為扯了扯唇說好,揪住衛騁衣袖的手始終沒有放下。

  「樓下那小撬棍誰啊,徐思為?」席鳴靠在扶手上俯瞰了一眼。

  話音一落,下面的人似有所感,抬頭看過來。

  「哎呦我,哎呦。」席鳴驚得摸了摸胸口,勉強維持著禮貌,委婉點評了句,「長得有點那個了。」

  兩人進了房內。

  安琪的屍體橫躺在床上,最顯眼的傷口在脖頸處,一道深紅的淤血線將她頎長的脖子割開,領口和床單濺滿了血。她一頭柔順的長髮都仿佛隨著她的死亡淡褪了光澤,亂糟糟地壓在身下。她的雙腿敞開,右腿曲著,足踝處有被捏過的紅痕,睡裙被推高到腰際。在場幾個大老爺們兒都避開了視線,兩名女警正配合法醫助理對她下身進行取證。

  謝輕非望了眼安琪的臉,她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是以這樣一種方式死亡,雙目圓瞪,美麗的面龐最終定格在一個茫然空洞的表情上。

  席鳴背對著床,道:「臥室內部都檢查過,窗戶關得好好的,沒有外人闖入的痕跡。外邊的同事也說庭院大門沒被撬動過,監控裝了不少個,小趙已經去看了,但這整個區域的安保條件都非常好,現場也沒有打鬥痕跡,非法入室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外面有人叫程不渝的名字,謝輕非抬眸,看到他匆匆脫下外套進來。

  「怎麼才來?」

  「路上遇到個喝醉酒的年輕人,把他送去醫院才趕過來。」助理為程不渝系上防護服的帶子。

  謝輕非趁等待的時間觀察了下室內。

  這裡就是徐思為的臥室。

  室內面積挺大,因為是個套房,所以有門分別通向浴室衣帽間和書房。主色調就是黑白灰,牆面左側掛著一幅大型的線條畫,彎彎繞繞的黑線組成了一張抽象的人臉。裝修風格雖然簡單,但整體審美並不差,不像房屋主人給人的觀感。

  謝輕非推開書房那道暗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把靠牆放置的大提琴,琴身有些舊了,也不難看出它已被主人閒置多時,只起到了一個裝飾的作用。

  一旁的辦公桌上東西不多,書櫃就三層,大多是些連塑封都懶得拆開的經典名著。最下邊一層雜物多些,席鳴抽了本沒有包裝的皮質本子出來,發現是相冊,裡面存著徐思為小時候的舊照。

  「小時候長得多可愛啊,怎麼好好的把自己整成這樣。」

  他吐槽一句,又把相冊塞回去。

  回頭看見謝輕非還停駐在大提琴前,他走過來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謝輕非彎腰看了會兒,道:「你看過安琪脖子上的傷口了嗎?」

  「看了,是勒傷吧?」因為安琪是半赤裸狀態,席鳴只是草草掃了一眼最顯眼的傷口,「索溝寬度估計就幾毫米,看出血量肯定是割破動脈了。嘖,下手真狠。」

  像是為應證他的結論,法醫那邊也已完成了現場取證。

  程不渝摘掉口罩,說:「初步推斷是機械性窒息死亡。被害人死前有過性行為,□□被擦拭過,只在口鼻處提取到了少量嘔吐物,不過屍體身上還有多處新舊傷痕,主要集中在臀部和大腿內側。」

  「帶人做一下血跡檢驗。」謝輕非指了指大提琴。

  「給這把琴?」席鳴反應飛快,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琴弦勒的啊。」

  謝輕非和程不渝回到床前,俯身看了下安琪脖頸處的淤血線,抬頭用肯定的語氣問道:「死後造成的。」

  「嗯。我的猜想,如果兇手想要用琴弦之類工具將被害人縊死,掙扎過程中被害人頸部不會只留下一條傷口。雖然被害人口鼻處有嘔吐物,但目前也看不出她有醉酒跡象,具體還得等我回去檢驗過才能確定。」

  程不渝繞到床的另一邊,屍體被搬運翻轉過來:「還有就是這個。」

  謝輕非跟著看過去,發現在屍體臀部位置縱橫交迭著數道長條形傷痕,有的還紅腫突出著,她擰起眉頭:「鞭子抽的?」

  程不渝又指了幾處位置給她,謝輕非一下子判斷過來:「她當時是跪趴姿勢,被人從身後用鞭子一類的工具抽打過。」

  她又查看了死者的手腕,不久前和安琪一起喝咖啡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她腕上的紅痕。這種痕跡對於警察來說最不陌生,因為遇到些不配合的嫌疑人,他們在被強行壓制後手腕通常會因為掙扎而留下手銬帶來的勒傷。


  兩個人都想到些什麼,看向彼此的目光多了絲不能言說的尷尬。

  席鳴那邊也已經有了結果:「確實在琴弦上發現了血跡,就最細那根。」

  衛騁他們和徐思為好說歹說了半天,對方總算平復了點情緒,不哆嗦了。但缺失的安全感沒這麼容易恢復,衛騁垂眸看了眼自己已經皺皺巴巴浸滿別人手汗的袖子,感覺自己畢生全部的耐心都賠在這會兒了。

  謝輕非一下樓就看見他這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徐思為睡衣上還有血,隨著他貼靠衛騁手臂的姿勢時不時蹭到對方。謝輕非皺皺眉,看他更不爽了。再一看衛騁那不知拒絕的樣兒,也覺得他聖父上身,這時候還維持什麼好叔叔人設。

  越看越煩,她並步上前,力道很大地把衛騁拽到旁邊。徐思為失了依靠,手懸在半空抓了兩把空氣,淚眼汪汪看向她。

  「你會拉大提琴嗎?」

  徐思為吸吸鼻涕,僵硬的五官跟著整體動盪了一番,表情難以分辨:「我不會。」

  謝輕非看了眼他的雙手,又問:「你身邊有認識的人會嗎?」

  徐思為歪著頭仔細想了想:「斯若是會的。可是這和安琪的死有什麼關係?」

  「因為安琪可能是被大提琴的琴弦勒死的,」謝輕非審視著他的雙眼,「琴弦那麼細,從背後套住她的脖子用力拉拽就會切進肉里,靜脈動脈都能夠被截斷。」

  她很平靜地描繪了一下場景,徐思為當即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好像自己的脖子也被勒住了。

  他又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衛騁。

  「這樣吧,咱們先不聊安琪的事,說說你。」謝輕非拉過張椅子坐到徐思為對面,「之前你被綁架的時候遭到了綁匪的毆打,現在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吧。」

  徐思為抱住了雙臂,很是屈辱道:「嗯,已經沒事了。」

  謝輕非:「你當然知道沒事了,傷到什麼程度,大概幾天能好,疼或者不疼,不都是你說了算嗎?」

  徐思為不滿地皺起眉:「什麼意思?」

  「你說自己昨晚沒進過主臥,那安琪身上的七道鞭痕是哪來的?哪個入室盜竊犯上門會帶這么小眾的道具,跟你玩兒遊戲嗎?」謝輕非目光凌厲地射過去,看到徐思為的臉色又緊張得泛白了,「還是說……是你一不小心玩過了頭,賊喊捉賊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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