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靠在床邊，嘴裡叼著煙瞧沈錚。
他鋪好床，坐在床腳，捏起手裡的A4折弄。
其實也沒有那麼噁心。
程昱打開窗戶，對著外面吐煙。
這屋採光不錯，沈錚坐在陽光里，空氣里有毛茸茸的浮塵飄飄蕩蕩，他劉海下垂，神情認真，指尖按住雪白的紙在黑色褲子上，說不出的令人著迷。
如果，他不給自己折一個劈叉的紙鶴，那就更好了。
「什麼鬼東西。」撈過他手裡的劈叉紙鶴，程昱越看越奇怪，這玩意丑萌丑萌的，看多了還想笑，離譜。
「你能迭點陽間的玩意麼，這東西拿出去追人，就不怕人家拿刀砍你。」程昱彈掉菸灰，手指紙鶴丟在床頭柜上，坐在床頭邊，「別過幾年老子帶你出去相親，結果人家瞧不上你，丟人。」
「帶我相親？」沈錚湊過來點，坐姿隨意，膝蓋處蹭到程昱的大腿。
程昱大腿繃緊，想拉開點距離，發現沒位置了，他攆滅煙，雙手撐在身後，嗤笑道：「是啊，你又不會追女生，就你這麼笨的，相親都趕不上最好的那波。」
「那你可要多照顧我。」沈錚身子向前探，向程昱壓過去。
人體結構究竟是怎麼樣的？
程昱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他很想知道自己心跳這麼大聲，沈錚能不能聽見。
「你……」他嗓音發啞，甚至有點抖，外面陽光落在沈錚的後背上，他能看到沈錚後頸處的皮膚，獨屬於沈錚身上的氣息一股腦地壓過來，侵占他周圍所有空氣。
淡淡的清冽味，像洗衣液殘留的味道。
後面的話沒說完，他抬高下巴，怕自己絮亂的呼吸落被沈錚發現。
「我什麼？」
淡淡的清冽香退去，程昱眼眸微轉，見沈錚正眼含笑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你有沒有禮貌，突然湊過來？」程昱站起身，向下抻衣擺，「收拾好了沒，要訓練，春假賽沒幾天了，抓緊時間。」
「大男人怕什麼的。」沈錚沒起身，稍仰頭望他，露出喉結隨著說話上下滾動，「你耳朵。」
他點了點自己耳朵。
「都說了我是白。」程昱快步到門口，拉開門兇巴巴地說，「身為隊長有點責任心，搞快點你。」
門外，凌樂剛起床要吃早餐，聽到摔門聲嚇了一跳：「程昱？」
「訓練。」程昱臉色黑壓壓的，直奔訓練室。
眾人訓練室集合，老楚眼下烏青嚴重，他自己訓練，已經開始打rank了。
范教練手上拿著文件，敲敲桌面說：「上面禁賽的通知已經發下來，板上釘釘，留給大家的時間不多了。」
他回頭，在身後的白板上寫下數字『13』。
范教練重重敲黑板：「春季賽倒計時，開始。」
訓練一打就是一整天，李宏那邊辦好程昱入會的信息。
時間緊迫，程昱腦袋裡繃著一根弦，不管誰來邀訓練賽，他都說接，別人叫苦連天，沈錚一言不發，他說就，那就接。
晚上他們連打五場訓練賽，直接復盤到凌晨五點半。
老楚沒參加訓練賽，12點就睡了。
早上八點，老楚出去吃早餐回來，準備混直播。
他推開訓練室的門，發現有人比他起的還早。
屋內光線昏暗，沒開燈，窗簾也拉的嚴實，只有那人的電腦屏幕亮著，在地上照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幾乎橫跨訓練室。
老楚愣住兩秒，看到一頭白髮才反應過來是程昱。
「你是沒睡還是剛起？」老楚打開燈，脫下外套搭在門後的衣架上。
突如其來的光亮，程昱不適地眯了眯眼，他回頭摘下一側耳機，看著老楚問：「剛說什麼？」
老楚拉開椅子坐，彎腰打開電腦：「我說，你是沒睡還是剛起？這才八點。」
「剛起。」程昱重新窩進椅背里，揉了下眼睛，「睡醒了。」
老楚：「為了留在一隊，你真夠拼的。」
「還行，不算拼。」程昱拿過杯子喝水，他記得沈錚剛打職業那陣兒，每天只睡三個小時，還是教練逼著睡的。
老楚半扭著身子，斜眼打量程昱，他單手架在椅背上問：「我喊人，來一起打個自定義啊，早上rank你也排不到人。」
這段時間確實排不到人，電子競技，全是夜貓子。
「我這邊剛好有九個人，差你一個，來不來？」老楚拿出手機，開始微信叫人。
「好。」程昱放下水杯，他正想試驗自己的新想法。
昨晚程昱睡前想到一個新打發，連做夢都是模擬試驗套路，早上一睜眼睛，迫不及待的就來了。
可惜，排了二十多分鐘，愣是沒排到人。
十分鐘後，程昱接受老楚的邀請，加入自定義房間。
算上他一共十個人，他在老楚對面位，看ID，都是一些小有名氣的主播，玩的都不錯。
等待進入遊戲期間，程昱聽見老楚那邊一直在說話。
「對面中單是誰？這個不能說，他很厲害的。」
「我看到有一個猜對的，算了，你們還是別猜了。」
「是戰隊新人，哎呀，你們別問了，不能說的。」
程昱轉過身子問老楚：「你在直播？」
「啊，是啊。」老楚回頭，「怎麼了？」
程昱加入浴火戰隊還沒官宣，至今沒給外面透風聲。
而且程昱用的是自己大號，他打青訓賽用的就是這個ID：unique。
不出意外，現在老楚直播間的觀眾，都知道程昱就是浴火戰隊的新中單。
程昱現在退出也來不及，乾脆接著打。
遊戲開始，程昱沒回話，戴好耳機打遊戲。
程昱與老楚對線，他能感覺的到，老楚十分認真。
對面的打野也經常關照程昱，有點故意針對的意思。
程昱沒在乎，他找機會遊走，想幫助其他隊友建立優勢。
可程昱走到哪都要被抓，就像是身上帶了個信號彈，無時無刻都在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明明確定過草叢沒有對方的視野，依舊被人打個措手不及，而自家隊友，卻被老楚一抓一個準。
遊戲進行到15分鐘，老楚裝備優勢，想殺誰就殺誰。
程昱隊友發起投降。
程昱點了否，他在遊戲打字：「堅持一下，能贏。」
自家打野：「怎麼贏？看看人家老楚，再看看你，差距太大。」
程昱耐著性子：「別放棄，相信我。」
自家打野：「信你還是算了吧，我看浴火春季賽要完。」
自家打野：「你青訓上來的，用手段擠進一隊，有意思嗎？」
自家打野：「這種水平的局你都打不過，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局遊戲表面看是5V5，實際上是1V9，還帶人身攻擊精神騷擾的那種。
程昱直接屏蔽了對話，他盡最大的努力發育搶奪資源，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放棄。
20分鐘，高地團。
程昱操作拉滿，帶走對面兩個人，他看著基地爆炸，退出遊戲。
桌上的手機亮了，程昱摸起來查看，是何司發來的微信。
何司：「操他媽，這不是欺負人嗎！明顯你這邊有人故意報點，耍你玩呢。[圖片]」
圖片是貼吧截圖，有人問：如何看待浴火新中單。
底下回復都是貶低程昱不如老楚，還有說電競圈亂，程昱故意害老楚禁賽上位。
程昱回復何司：「理他幹嘛，沒勁。」
何司：「臥槽，你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好了，這都能忍？」
程昱：「那能如何，打都打完了，還是我去揍他一頓，被戰隊罰款，兩敗俱傷。」
何司：「艹！真憋屈，什麼時候受過這委屈？」
程昱沒再回，放下手機，重新排隊打rank。
「感謝求老楚複賽的深水炸彈，謝謝老闆，破費了。」
「我禁賽跟新人有關係嗎？嗨呀，說這個幹嘛。」
「還想看一局？行，我問問。」
老楚看著彈幕上大家流水似的刷著『老楚牛逼』，他嘴都要樂歪了。
「哎，還來嗎？」老楚摘下耳機，回頭高聲問程昱。
「來。」回話的不是程昱。
程昱扭頭，這才發現沈錚站在他身後。
沈錚穿著灰色的睡衣，披著隊服，頭髮蓬亂，側面還支起一縷，他目光冷淡，嘴角輕微下垂，像是沒睡醒。
「鬼吧你，走路一點動靜沒有。」程昱摘下耳機問，「什麼時候來的？」
「十分鐘以前。」沈錚拉開椅子坐下，扭頭又對老楚說：「帶上我，我跟程昱一隊。」
「你湊什麼熱鬧？」程昱對老楚那點心思心知肚明，他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這上面，「我不想打了。」
「陪我打。」沈錚登錄遊戲，擺弄幾下手機又放下，「先打，等會吃早餐。」
「行。」程昱回，「給你個面子。」
沈錚揉揉眼睛，也開直播混個時常。
他房間一開，人氣瞬間百萬，原本老楚那邊剛過百萬的人氣，一下子就剩不到五十萬了。
沈錚：「新人？等官宣。」
沈錚：「他菜雞？現在菜雞門檻這麼高了？那估計我也要菜一菜。」
沈錚：「哪來那麼多陰謀論，怎麼不去寫小說？」
沈錚隨意回復幾條彈幕，接受老楚的邀請進房間，他沒打ADC，而是選了打野位。
「你打野？」程昱問。
「恩，看看手生沒。」沈錚雙手扣在一起，向前抻，「你還記得我打野麼？」
程昱記得，他們剛打聯盟的時候，沈錚玩打野，程昱走中單，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他與沈錚中野雙排，勝率百分百。
後來有一段時間打野弱勢，程昱說自己C太累，沈錚就去打ADC了。
「不記得。」程昱舔了下嘴唇，收回視線，「誰記得你的事。」
沈錚沒說話，進入遊戲二級直接去中路。
這場面，程昱太熟悉了。
「別來。」程昱提醒他，「會被報點。」
「你怕？」沈錚沒走。
程昱：「誰怕了？一會兒對面來抓，別給我送人頭。」
話音剛落，敵方打野帶著輔助來抓沈錚和程昱，兩人早就準備，中路二打三，打贏了。
三個人頭沈錚都讓給程昱，程昱一波肥。
如同兩極倒轉，上一局老楚怎麼虐殺程昱的，這局程昱加倍還回來。
上一局程昱被追殺，永遠沒人幫他，這局不一樣，沈錚和程昱像是連體嬰兒，程昱走到哪兒沈錚都跟著。
原本還算勢均力敵的對局，被沈錚和程昱玩的像是炸魚塘，後來的觀眾以為沈錚在打低端局。
這局更快，15分鐘結束戰鬥。
2V8，8個人集體自閉。
沈錚問程昱：「還想打麼？」
程昱摸過煙盒和手機，起身說：「不打了，沒意思。」
他散漫地靠在走廊窗戶邊，叼起煙，垂眸擺弄手機，沒點。
何司：「太過癮了，不愧是沈錚，帶你找回場子了。[圖片]」
圖片內容還是剛才那個帖子的截圖，底下回復變成網友錘老楚故意欺負新人，夸程昱操作一流，與沈錚配合完美。
程昱：「多沒意思，打人機似的，還不如來一場rank實在。
何司：「裝，繼續裝，你敢說剛才殺的不過癮？」
程昱唇角上翹，他彈彈菸灰，回復何司：「過癮個P。」
何司：「鄙視.jpg」
沈錚從訓練室出來，站在程昱身前：「明知道被欺負還不退？」
程昱沒接外套，吐個煙圈回：「要不是頂著浴火中單的頭銜，早錘他了。」
沈錚手機響，他邊接電話邊說：「禁賽期我會讓老楚回家，免得煩你。」
「多管閒事。」程昱無所謂道，「你有這功夫收拾收拾自己，看你邋遢的，難看死了。」
沈錚點點頭，接電話出去了。
見他急切的步子，八成是小女生給打的電話。
程昱深吸一口煙，有吐出，煩躁煙都沒滋味了。
攆滅煙，他望向窗外，看到外賣騎手帶著低音炮拐進來，拿出外賣，交到雞窩頭沈錚手上。
嘖。
程昱直起腰版，瞥見被自己攆滅的半支煙，嘀咕道：「浪費。」
說真的，沈錚這個造型難得一見，平時看他比賽都是光鮮艷麗，板起臉，誰都欠他一百萬似的，雞窩頭沈錚，有點乖。
掏出手機，程昱對準走廊。
「過來一起吃早餐。」沈錚拎著外賣走進來，對程昱講，「紫薯紅薯都有，還有粥，你自己選。」
『咔嚓』，手機拍照聲，在安靜的走廊里清晰無比。
沈錚停下腳步，迷茫兩秒才問：「你在拍我？」
程昱：尼瑪！為什麼不是靜音！
「沒有。」他移動手機鏡頭對著沈錚身後的地面，又拍兩張：「我在拍貓。」
「貓？」沈錚回頭，身後空空如也，「基地沒養貓。」
程昱淡定收起手機：「哦，可能是看錯了。」
沈錚倏地笑了：「程昱，你要是想……」
「餓了。」程昱收起手機摸摸肚子，「搞快點。」
吃飯間，程昱與沈錚對面坐，他摸手機大大方方點開相冊，找到剛才的照片。
照片有點歪，不過畫面里的沈錚依舊高達挺拔，睡衣略顯隨性，陽光落在他肩膀形成金色的絨光，溫和又居家。
尤其是頭髮支起來的那一撮，還挺可愛的。
另外兩張只拍到沈錚半個身子，程昱端詳兩秒，截掉多餘部分，將三張照片都存到帶鎖的相冊里。
美美地收起手機，程昱一抬頭，就懟到沈錚的手機攝像頭上了。
「咔嚓*10。」
沈錚當真是不忌諱，邊按邊點頭：「不錯。」
程昱被折十連拍給拍懵了，眨巴兩下眼睛才回神：「拍爹幹嘛？」
「吃東西可愛。」沈錚放下手機，「你們倉鼠部儲糧麼？」
「你是不是……」
『找死』兩個字沒等說出來，訓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凌樂穿戴整齊，大嗓門喊道：「程昱，有個帥哥找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