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臣退下後, 忠勇侯進來了,面對灑落一地的奏摺,他鎮定地向皇帝行了禮。
「陛下, 自從祁王拒旨進京後,近來動作頻頻。」
皇帝冷哼一聲:「祁王還真是膽小如鼠,朕還以為那一道道申斥詔書發過去,他早該嚇得造反了,結果還是這般優柔多疑!」
忠勇侯躬身道:「據暗探回報, 膠東一帶許多士紳大族與祁王過從甚密。」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等了,即刻發兵,討伐祁王!」皇帝平靜吐出這句話。
字裡行間的殺氣令忠勇侯脊背一緊, 他額角有些生汗:「祁王尚未開始謀反, 陛下以何名目出兵?」
「戕害東宮,意同謀反。」皇帝淡淡道:「還有勇毅候府,與祁王沆瀣一氣,查抄了吧。」
「是,臣遵旨!」
皇帝要以謀害東宮的名義討伐祁王, 這理由很站不住腳。
祁王遠在膠東,太子剛死,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向他。
但是皇帝不願再容忍祁王, 將討伐的理由合理化是臣下的事情, 他只要結果。
於是不出一日, 忠勇侯帶著三法司文書,圍了勇毅候府的大門,原因是勇毅候殺害太子。
短短半日, 勇毅候府被查抄殆盡, 闔府入獄, 三法司再審,榨出勇毅候與祁王之間的聯繫。
祁王指使勇毅候謀害太子的證據便新鮮出爐了,當大理寺卿拿著證詞去給皇帝交差的時候。
忠勇侯已經領著兵走在路上了。
滿京城都知道了祁王殘害皇室,陛下要出兵伐祁王,他們都以為已經水落石出的太子案,則仍然在調查之中。
喬元冬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事發後的第三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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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回來,太夫人便找她了解情況,得知勇毅侯府被抄了,老人家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大仇得報,怎能不喜極而泣?
與此同時,夏芒忽然聽見項修凱發出一聲感嘆:『善惡到頭終有報。』
夏芒被他這聲給嚇了一下哦,她心虛地看了看四周,這才道:『我不就是偷偷進夫人屋裡看一眼麼,你至於這麼上綱上線?』
對於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的夏芒,項修凱直接懶得理她。
自從那日喬元冬匆匆離府,夏芒便再也沒見到她,心裡忍不住也有些擔憂的。
今日聽說她回來了,夏芒便暗搓搓想要去瞧瞧她,也不知道這幾日她是怎麼過的。
這種控制不住的矯情夏芒自己都嫌棄自己。
她覺得大抵是因為原身青春期的緣故,不然幹什麼總這麼患得患失,黏黏糊糊的?
嗯,一定是這樣!
夏芒在屋裡掃了一圈打算出去,迎面碰上了進來的喬元冬,一時間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我來給夫人打掃房間的。」夏芒支支吾吾找著藉口,面對喬元冬的視線,只感覺臉如火燒。
喬元冬沉靜地看她半晌,還是道:「這幾日你過得可好?」
夏芒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也表達了一下關心:「夫人呢?」
「無恙。」喬元冬抬步往內室走去,同時道:「近來多事,我恐會入宮一段時間,你去叫榮珠來,有時事情我要交代。」
夏芒答應一聲便出來了,先前還有些不太敢面對喬元冬,唯恐她再說出什麼自己難以招架的話來。
然而今日她的態度卻平常得好似那些話從未說過,那些事從未發生過一般。
或許是因為自己那一句「喜歡兒郎」徹底讓喬元冬死了心?
對於喬元冬表現出來的果決克制,夏芒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里又生起了一絲落寞。
「哎!真是青春期害死人!」夏芒煩躁地撫了撫心口。
『什麼是青春期?』項修凱不懂就問。
『女人的事你別問!』夏芒虎著臉給他懟回去了。
皇后喪子,必定悲傷痛苦,喬元冬和喬夫人都是要入宮陪伴的。
她與榮珠等人交代了要情,收拾好東西後,尚未來得及歇息,便車馬不停地入了宮去。
喬元冬離了府,也未說歸期,夏芒不但沒覺得自在,反而有些牽掛擔憂。
她雖處在這深宅大院之中,但對外界的消息也不是全然不知的。
就在勇毅候府被查抄後不久,祁王就舉兵造反了,此時京城仍然太和昇平,但是膠東那邊卻已經硝煙四起了。
夏芒不知道祁王是否能造反成功,連項修凱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如果祁王真的奪了天下,那京中必然會面臨一場大洗牌,國公府到時候的命運會如何,沒有誰清楚。
若真有那個萬一,她大不了回去了事,可是喬元冬該怎麼辦呢?
夏芒連著幾日的胡思亂想,連太夫人都看出了她的焦躁不安。
自從喬元冬離府後,太夫人便把夏芒喊到主院來陪著自己。
見夏芒滿臉擔憂之色,太夫人出聲寬慰:「你也不必過分憂心,如今這亂象不會持續太久的。」
夏芒不確定地看了太夫人一眼,問道:「真的嗎?」
「這裡面的局你還沒看明白嗎?」太夫人笑了,遣散了屋裡服侍的丫鬟,這才給夏芒分析。
「你當陛下是什麼人,當初先皇那般寵愛祁王,卻沒有選他做新皇,就足以證明陛下的手段了。」
說著太夫人慨嘆一聲:「從前祖母就教過你,若要制敵,定要一擊必中,陛下如今發兵膠東,便是要一擊制勝,祁王撐不了多久。」
夏芒哪知道太夫人教了項修凱什麼,不過她聽太夫人這般說,心裡頭倒是放心了許多。
有人擔憂戰事四起,自然也有想要建功立業之輩。
項修安忽然來找太夫人,言說自己也想上戰場去。
「我的同窗烏文棟小小年紀便跟著祖父去了前線,我也想去!」項修安跪在太夫人面前,脊背挺得筆直。
他說這話的時候,夏芒正好也在場,她忍不住開口想勸,腦中忽然響起項修凱的聲音。
『罷,隨他去吧,成了,他光耀門楣,若敗了,這也是我國公府的宿命。』
聽見項修凱這麼說,夏芒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太夫人在沉默了一陣後,目光複雜地看向項修安:「戰場上到底是刀劍無眼,你想好了?」
項修安看了太夫人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今日也不怕告訴祖母,安兒想像祖父父親和兄長那樣,上沙場一次,哪怕就一次,也算是圓了安兒的願,不過為了我國公府,安兒也知道行可行之事,不會貿然置安危於不顧!」
「好!」太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仿佛想起了當年從前往事一般。
她送過夫君上戰場,送過兒子,送過孫子,如今又要再次送一個孫子去了。
「大丈夫當征戰四方,你雖是個少年人,但也有一分責任擔當在身上,確是我鎮國公府的種!」
「你去吧。」太夫人眼角流下一行清淚,再一次說出了那句說過無數回的話:「萬萬平安歸來。」
項修安朗目明亮,鄭重地向太夫人磕了一個頭,便轉身離去了。
看著項修安離去的背影,太夫人忽然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夏芒趕忙扶住她踉蹌的身體。
「祖母,您不是也說了嗎,此戰祁王必敗,世子爺去戰場一定會沒事的。」
太夫人仰頭閉目無言半晌,最終慨嘆一聲:「罷罷,都是命數,只求老天垂憐我鎮國公府!」
不過太夫人嘴上說著聽天命,手上動作一點不少。
正好親家劉輝的四個兒子也要去,太夫人乾脆走關係讓劉輝幫著照應一下。
忠勇侯領的軍隊此時已經發往膠東了,劉輝手下的屬於後繼部隊,所以走得晚了些。
項修安跑來報導表示要入營,劉輝對於未來女婿願意上戰場這件事表示很滿意,連帶著看未來女婿也滿意起來。
畢竟京中願意參軍作戰的世家少爺是很少的,怎麼說那都是戰場,誰也不會因為你出身高貴就少砍你兩刀。
「好小子!勇氣可嘉!」劉輝大手一揮將項修安跟自己四個兒子安在了一個隊伍里。
第二日後,大軍開拔,前往膠東。
項修安跟著幾個大舅哥隨軍前行,路上風餐露宿十分辛苦,大舅子們還擔心他吃不消,沒想到他硬是一聲不吭扛下來了。
這個在劉家兒郎眼裡只是個文弱書生的世子爺,顯然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不過更讓他們震撼的還在後面。
直到大軍出了京城,劉家兒郎們才驚恐地發現他們的小妹竟然出現在了軍隊中!
劉五娘穿著小兵的甲冑,戴著頭盔縮在人群中誰也沒察覺,還是項修安影影綽綽看見個熟悉人影,這才認出來。
趁著軍隊休整之時,項修安把劉五娘拉到無人角落,抖抖索索問:「你!你怎麼在這裡?這是玩的地方嗎?」
劉五娘見身份被拆穿,她豎起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然後悄悄沖項修安眨眼睛。
「我才不是來玩的,我是來殺敵的!」
項修安急得滿腦袋都是汗:「胡鬧!你一個小娘子來殺什麼敵?」
劉五娘不樂意了:「你都能來我怎麼不能來,我打小跟著我爹練功夫,身手可比你好多了,到時候我還能保護你呢!」
項修安一口氣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他黑著臉:「我不要你保護!」
他保護她還差不多。
劉五娘嘻嘻一笑,說的話沒臉沒皮:「你是我夫君,我怎麼不能保護你?」
項修安紅了臉,還沒來得及說話,劉四郎忽然湊過來攀著他的肩膀,賤嗖嗖道:「說什麼呢妹夫?」
「喲,這位是」劉四郎說著話眼神一掃,對上了小妹那雙撲閃撲閃的圓眼睛,「你!你!你!!」
後面一句三嘆,一聲比一聲高。
然後劉五娘混進來的事情就被劉家兒郎知道了,他們知道了,自然也瞞不住劉輝了。
看著小閨女出現在自己的軍營中,劉輝再次恍惚了一下。
他看著小兵打扮沖自己露出沒心沒肺的笑的劉五娘,只覺得心絞痛。
石錘了,這是討債型閨女!
看著老爹綠了又黑黑了又紫的一張臉,劉家兒郎害怕殃及池魚,很圓潤地滾了。
誰也不知道劉五娘怎麼跟劉輝說的,反正劉輝捏著鼻子讓人留下了,只是不准暴露女郎身份,並且嚴令幾個倒霉兒子看緊了妹妹。
至於項修安,自己的媳婦兒當然要護著了,至於這種夫妻上陣同殺敵的體驗。
很刺激,下次不要體驗了。
很快戰事打響,果真如太夫人所言,祁王敗局已定。
當初皇帝命祁王進京面聖時,他便已經有所警覺,並且暗地裡開始準備起兵。
然而太子忽然暴斃,皇帝直接將罪名安在祁王頭上,致使祁王倉促起兵,準備本就不足。
再加上皇帝早有準備,祁王一反,周邊各郡竟然瞬息之間就湊出了十萬大軍,一下子圍住了膠東。
那架勢,好似就是在等著祁王造反一般。
祁王在膠東經營的這幾年,雖然暗中養了不少的私兵,但是時日尚短,到底敵不過大晉朝的軍隊。
面對壓城的大軍,祁王知道此戰必敗,他苦心謀害多年的局面一下子成了笑話。
不出一月,這場以親王帶頭的造反,以令人不及反應的速度被鎮壓下來。
彼時,京中太子的殯棺甚至都還沒送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