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喬元冬到場以後, 與其他夫人相談甚歡的傅氏臉上笑容都不自然了起來。
烏宏義替皇帝查祁王這事兒,他連家裡人都沒告訴。
因此忠勇侯府上下都以為,老爺子是惹怒了皇帝被攆出京了。
為了歇息皇帝的怒火, 好早日讓侯爺回京,烏家人決定曲線救國。
先放下臉來取得國公府原諒,如此才算給了皇帝陛下一個態度端正的印象。
所以今兒這賞花宴,傅氏一定要將鎮國公夫人哄高興才行!
想起婆婆的叮囑,傅氏只能端起十二分的小心, 去招呼今日的主角了。
喬元冬走到湖邊水榭便住了腳,這裡開了一片極好的荷花,正在微風中搖曳生姿。
傅氏快步走過來陪著笑臉:「國公夫人一路走來該是累了, 可要去那邊坐著吃吃茶?」
喬元冬回神沖傅氏一笑:「世子夫人多禮了, 這時節難得還有這樣好的荷花,夫人府上的花草匠真是一把好手。」
傅氏受寵若驚般掩嘴一笑:「夫人出身高貴,世間珍奇什麼沒見過,這幾株荷花能入了夫人的眼,也是它們的幸事了。」
喬元冬淡然一笑, 並沒有多的話了。
傅氏自然不能讓場面冷下來,便撿著各種話題閒聊起來。
然而喬元冬本就性子寡淡,對於傅氏的熱切態度皆是淡淡的。
一場閒談下來, 傅氏累得直嘆氣。
她嫁入侯府伺候公婆是習慣了做小伏低的, 然而如今對著一個比自己還小的人做小伏低, 叫她心裡說不出的彆扭。
今日這賞花宴安排的所有節目都是為了捧著眼前這位主兒。
但是這國公夫人果真如傳言那般心情冷淡,要哄她一笑,只怕是比登天還難!
傅氏懷著沉重的心情陪著喬元冬賞景, 一雙眼睛注意著喬元冬的舉動。
只要她多看了哪樣花草一眼, 這東西當天就得送到國公府去。
那些歇在涼亭中的夫人們同樣瞧見了喬元冬, 見到傅氏陪著她言笑晏晏的模樣,不由得都議論開來。
「那就是國公府的那位夫人?」
「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這麼年輕又無子嗣,又是那樣的家世,何不歸家再嫁?」
「你可莫提!她剛嫁進去就沒了夫君,緊跟著又沒了婆婆,誰不說那是個寡克的人,這樣的媳婦你家敢要?」
「快莫說了,人過來了!」
一時間竊竊私語的夫人們都正襟危坐起來。
喬元冬被傅氏領進了亭中,除了一兩個同品級的夫人外,其他人都起身行了禮。
見過禮後,傅氏請了喬元冬上座,夏芒跟著站過去,接過小丫鬟手裡的團扇給她扇風。
傅氏同樣出身官宦人家,是個長袖善舞之人。
各家各品的女眷們聚在一起,傅氏皆應付自如。
場上言笑晏晏,氣氛和睦,即便是喬元冬這樣沉默寡言的人,也被傅氏引得說了些話。
閒話一場後,傅氏開始上節目了。
「今日雅宴,為附風流,小姐們還特意為這園子裡的花作了詩,咱們且瞧瞧,選出最好的來,賞她們些彩頭吧。」
傅氏的提議自然得到了滿堂的同意。
各家女眷們開宴應酬,為的無不是家族名聲。
她們帶著自己的女兒在宴會上顯擺,既彰顯了家風教養,又為孩子的姻緣鋪路,可謂是雙贏的手段。
鐘鳴鼎食之家的婚姻嫁娶從來都是在一個圈子裡進行的,各家的女兒與兒郎是如何的,皆是從這些宴會上來探知一二。
在賞花宴上讓小姐們斗詩,那是再雅致不過的好事。
京中勛貴娶妻一看家世,二看人品才貌,這才名可是很重要的。
喬元冬之所以願意來這個賞花宴,便是為著替項修安相看人家的。
好姑娘是有數的,必須要提前相看訂下來才行。
傅氏安排人去取小姐們的詩篇。
今日賞花宴,夫人們聚在一處,她們帶來的女兒則聚在另一處。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下人便取了小姐們的詩篇送來,放在夫人們的案頭上,以供她們翻閱。
在座的夫人皆是出身名門,也少不了腹有才華之人。
品詩對她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統共十來篇詩作,很快便被眾人傳閱完畢。
女眷們都是人精,低品誥命的夫人們只是將那最次的詩挑了出來,至於這魁首與探花該怎麼排,則半個字也不提。
這種事情哪輪得到她們?
堂上不還坐著三位一品夫人麼?
除了喬元冬以外,還有安國公和許國公兩位夫人。
這選出一二三的事兒就輪到她們了。
傅氏是人精中的人精,請來的另兩位一品夫人都粗通文墨,向來不愛這些舞文弄墨的事兒。
傅氏捧著選出來的五篇詩文,直接遞給了喬元冬。
「夫人尚在閨閣中時就已是名動京城的才女,想來這魁首由鎮國公夫人來選是最服眾的。」
喬元冬也想瞧瞧眾位小姐們的才情,對於傅氏的提議欣然應允。
她接過那五張詩稿,將它們鋪開在案几上細細審閱。
夏芒趁著打扇子地功夫站在喬元冬身後偷瞄。
倒不是她對詩文有興趣,只是作為一個門外漢的身份純看熱鬧罷了。
那咬文嚼字的詩句夏芒是沒耐心去讀了,她就覺得哪個字寫得好哪個就順眼。
果然,喬元冬拿起了夏芒覺得字最漂亮的那篇。
「私以為這篇《蘭頌》寫得最好。」
傅氏於是笑著接過來輕聲朗讀起來。
「芳友幽棲九畹陰,花柔葉勁怯深尋。謝家毓取階庭秀,屈子紉歸澤國吟」
全詩一共八句,讀來朗朗上口,意韻高雅,確實是一首好詩!
選出了魁首,喬元冬又挑出了一首《詠菊》和一首《詠荷》,分別給了第二和第三。
對於喬元冬的排名,兩位國公夫人全然沒有意見,坐在底下的眾夫人們自然也不能有意見了。
她們紛紛猜測,這選出來的詩文是不是自家女兒所作。
有了排名,自然要有彩頭。
傅氏別出心裁,笑道:「小姐們的詩作的好,這彩頭也得雅致些才好,既如此,不如咱們給園子裡的花也定個排名,前三便作為彩頭可好?」
這提議也很是新穎獨到,夫人們笑著同意了。
傅氏便叫來下人端上來一個大木盒子,給夫人們一人分了一張紙。
她們可以各自寫上自己心目中排名前三的花卉,再將名單投到盒子裡,由丫鬟們統計排名。
這樣的法子很是新奇,在座的夫人紛紛拿了筆寫下了自己認為園子裡最好的三盆花。
夏芒站在喬元冬身後看她寫。
似是為了避嫌,她並沒有寫下自己帶來的那盆黃蘭,反而將湖邊看到的那叢荷花寫了進去。
夏芒點點頭。
這很夫人!
傅氏看著夫人們寫得高興,自己也高興。
直到目前為止,這次宴會都開得相當順利。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那木盒一眼,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暗箱操作!
今兒說什麼都要讓喬元冬帶來的那盆黃蘭拿魁首!
本就是為了捧人高興的賞花宴,傅氏在這上面是做足了功夫。
果不其然,等到下人們將盒子裡的投票統計出來以後,滿院子裡排在頭名的正是喬元冬帶來的那盆黃蘭。
「寸心原不大,容得許多香,恭喜鎮國公夫人拔得頭籌了!」
傅氏笑吟吟地向眾人展示手裡的名單。
在座的貴婦們少不了心思玲瓏之人,不少人看出了這次宴會的真意,卻也並不拆穿。
喬家滿門清貴,喬元冬又是中書令喬大人的嫡女,如今嫁入國公府,貴為一品國夫人。
不管背地裡如何議論於她,面上是要與之結好的。
大家紛紛笑意盈盈地恭維著喬元冬,喬元冬一一回以矜持的一禮。
選出了彩頭,便到了頒獎環節。
那些在隔壁玩耍的小姐們早已被下人請到了這邊來,因為人多,傅氏乾脆讓眾人移步到更寬闊的敞軒里去。
不過一會兒,一群穿紗著錦的青蔥少女們如蝴蝶般翩遷而至。
在眾長輩夫人的注視下,少女們展露出了自己最好的教養。
一個個低下了頭,露出柔白的頸項,衝著在座諸人款款行了一禮。
夏芒看著那整齊劃一的優雅動作,打心裡覺得真是賞心悅目。
行過禮以後,少女們各找各媽,嬌怯怯地偎依到自己的母親身邊。
只是有些尚且年幼調皮的,會悄悄互相眨巴眼睛。
有了小姑娘們的加入,這偌大的敞軒顯得熱鬧了幾分。
傅氏點出那三位得了名次的小姐來,一一誇獎了一番。
當著長輩們的面兒被誇贊,三位年方十二三歲的少女矜持地揚了揚腦袋。
傅氏又讓人將選出名次的三盆花搬了過來。
喬元冬的那盆黃蘭自然擺在正中間。
第二名是安國公夫人帶來的一盆名品牡丹。
第三名則是那盆開在這個時節的稀奇□□,這是忠勇侯府的花匠培育出來的。
按著流程,傅氏將這三盆花當做彩頭,分別給了三位小姐。
得了黃蘭的是雲太傅家的小女兒雲以寒。
當傅氏宣布雲小姐得了喬元冬的黃蘭時,夏芒眼尖地瞧見那位雲小姐飛快地看了喬元冬一眼。
小姑娘雖文采斐然,但到底年紀輕輕難以掩藏情緒。
那一閃而逝的一瞥之中,夏芒分明瞧出了幾分嫌惡來。
夏芒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去看喬元冬,卻見她毫無所覺。
雲小姐顯然也察覺到了喬元冬對自己的忽視,眼神中的憤懣更加掩飾不住了。
坐在她旁邊的母親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她這才低下頭去。
(本章完)
作者說:題外話:我是文盲,詩編不出來,這是我找的宋代董嗣杲的詩。感謝在2024-06-02 15:03:13~2024-06-04 18:43: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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