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全然沒了先前的客氣,此時直接一手端著牌位,一手指著烏宏義開始罵起來。
烏宏義被她罵得眉毛豎立,就要還嘴,結果太夫人壓根兒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想當年我夫君為國守疆,打得那北荒蠻夷三十年不敢回故土,那時候你還是他手底下的新兵蛋子呢!」
一旁的劉輝聞言眉頭就是一抖,他忍不住看向烏宏義,想不到這位和當年的老公爺還有點淵源。
只聽太夫人又道:「如今你立了芝麻大的功勞成了侯爺,跑到你祖師爺門前來逞威風了?」
烏宏義被太夫人毫不客氣地一通損,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但對著太夫人懷裡那塊牌位,到底沒好意思跟太夫人紅臉。
當年老鎮國公項英彥馳騁疆場的時候,他的確還只是將軍帳中的小兵。
無論是從輩分上,還是資歷上,烏宏義都沒有辦法跟鎮國公府硬氣到底。
眼見烏宏義吃癟,太夫人可沒打算放過這老小子。
「你來給你孫子找說法,你那孫子在我府上拿著劍要砍我孫兒,我還沒找你要說法呢!」
烏宏義聞言驚得看了太夫人一眼,掉轉頭去問躲在他背後的烏文棟:「真有此事?」
烏文棟當時找爺爺告狀的時候添油加醋的,哪裡會說到這檔子事上去。
如今被烏宏義一問,他卻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太夫人看著爺孫倆打著眉眼官司,不由得冷笑一聲。
「侯爺分不清個青紅皂白就要來斷這家務事,未免糊塗了些兒。」
烏宏義先前還只當是自己孫子單方面被欺負,那時候怎麼鬧都有理,可這會兒卻發現原來自己的好孫子也沒幹人事。
他沒好氣地瞪了自己孫子一眼,瞪得烏文棟脖子一縮。
項修安可是鎮國公府的獨苗苗,他也敢拿著劍去砍,到時候要是真有個好歹,只怕這熊崽子要把命賠給人家。
烏宏義被太夫人連諷帶罵一通,氣焰都矮上了一截。
他是深知,今兒這府門是萬沒有衝進去的道理了。
但要就此離去,烏宏義又覺得很沒有面子。
於是他翻身下馬,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後,走到太夫人跟前,行了今日上門來的第一個禮。
烏宏義瓮聲瓮氣道:「兩個孩子之間打鬧而已,此事便算揭過,只是府上那辱罵文棟的賤婢」
太夫人還是沒有給烏宏義說完的機會。
「國公府的婢女自由國公府來管教,幾時輪到你來?」
說完,太夫人便施施然轉身走了。
鎮國公府的朱漆大門砰一聲關了起來,留下一干人等在夕陽中蕭瑟。
劉輝見這陣仗是鬧不起來了,差點沒控制住上揚的嘴角。
「侯爺軍中事務繁忙,在下就不叨擾了。」說著也領著自己的人馬施施然離開了。
獨台戲自然唱不下去了。
烏宏義只能咬咬牙撤了。
烏文棟見自己爺爺要走,不甘心地問道:「可是爺爺,這事就這麼算了嗎?」
烏宏義沒好氣地瞪了孫子一眼。
「沒聽人家說嗎,國公府的婢女由他國公府親自管教,還有咱什麼事兒?」
說罷便懶得看這糟心孫子一眼,騎著馬噠噠回去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國公府那位膽敢辱罵侯爺嫡孫的婢女早已得了處置——成了喬元冬的一等大丫鬟。
夏芒那會兒還在祠堂嚇唬項修安呢,自然不知道太夫人與忠勇侯在大門口激情對線的事情。
她從祠堂回來以後,就見到禾蘭和禾環捧著衣服釵環進喬元冬的屋子。
夏芒琢磨著喬元冬明明剛吃了藥躺下,這會兒怎麼又要梳洗起來,這是要去哪兒?
一打聽,知道了。
太夫人病倒了!
等喬元冬穿戴好急匆匆趕去主屋的時候,夏芒已經從小丫鬟們嘴裡知道了個大概。
對於烏文棟挨了打就哭唧唧回家告狀搬救兵這種行為,夏芒表達了深深的不齒。
對於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還是個敢帶兵沖府的老的,夏芒則很是有些忐忑。
她是生怕國公府挨不住忠勇侯的逼迫,將自己交出去頂罪了事。
夏芒戰戰兢兢守在院門口,腦子裡輪番上演自己被各種帶走的畫面.
喬元冬去了主院看望太夫人時,太夫人已經換了寢衣躺在榻上,這會兒正雙目緊閉,氣喘連連滿頭虛汗,顯然是累狠了。
聽到喬元冬的腳步聲,太夫人稍稍睜開了雙眼,衝著她露出一個笑來。
「不礙事,就是今兒天熱,我又勞動了一番,大夫說有些中了暑氣。」
喬元冬知道她這是代自己受了勞累,很有些心疼,一時間眼眶都忍不住有些發紅。
吉桐端了藥進來,喬元冬默默地接過要餵太夫人喝,太夫人直接伸手接過,一口飲盡了。
「事兒已經過去了,我這裡的事就不要告訴安兒知道,免得那孩子多心。」
喬元冬忍著鼻酸點點頭。
太夫人喝了藥精神頭好了點,她見喬元冬默默地不說話,自己反倒起了些談興。
「那老小子領著兵馬想要闖我國公府的門,可是他也不看看我是誰。」
說到這裡,太夫人展眉一笑,形容間頗見年輕時的英姿颯爽。
喬元冬一邊幫太夫人捶腿,一邊含笑聽著太夫人講述自己如何退敵的英勇事跡。
不過半刻鐘,太夫人便眼皮耷拉著要睡過去了。
喬元冬輕輕扯過紗被蓋在她身上,卻恍惚聽見太夫人的呢喃。
「若他們不死,我國公府何至於被.」
若國公爺小公爺他們不死,國公府何至於被欺辱至此?
喬元冬手中動作輕巧,眸中幽黑冷寂一片。
從主院出來已是戌時末了,此時天已擦黑,周遭皆已掛起照明燈籠。
榮珠提著燈籠走在前面為喬元冬照路,雲秀在後面扶著喬元冬。
主僕三人走到小院門口,黯淡的燭光隱約照出門口蹲著個黑漆漆的物事。
榮珠提著膽子將燈籠杆往前探了探,燈光將那物事照得清楚了些。
三人這才看到原是夏芒蹲在那裡。
也不知她在這兒蹲了多久,這會兒已經抱著門柱睡得酣然。
榮珠忍不住搖頭笑笑:「真是傻子,在這裡睡都把蚊子餵飽了。」
雲秀扶著喬元冬走過來,榮珠給她倆讓了條路。
喬元冬走到蜷成一團的夏芒面前,想要伸腳去踢一踢她,末了卻還是蹲了下來。
夏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在院門口睡著了,當她被喬元冬推醒的時候,她還做著被拉去問罪的噩夢。
「饒了我吧!」
夏芒嚇得一個激靈,一睜眼瞧見黑漆漆的一片,面前隱約立著三個人。
喬元冬見她這般就知道她是被夢魘著了,她伸手試了試夏芒的額頭,語帶責備。
「你怎麼睡在這裡?」
夏芒被喬元冬的聲音驚醒,看清了來人後,心緒稍微平復了下來。
她囁嚅著回答喬元冬的問題:「我在這裡等夫人來著。」
喬元冬聽她這麼說,語氣忍不住就軟了下來。
「我不過是去瞧瞧太夫人,你且隨我進去吧。」
說著就朝院子裡走去,夏芒拍拍屁股站起來跟著走。
看著走在前面的喬元冬,夏芒很有些欲言又止。
她最想知道的,自然是因為忠勇侯找上門來的事,國公府會不會拿自己去頂罪。
但是喬元冬對此沒有半分表示,一路進了屋裡後,便由著丫鬟們洗漱更衣。
這樣的平常讓夏芒無形中鬆了一口氣。
從領導的反應來看,自己應該不會有壞下場。
喬元冬似乎是察覺到了夏芒偷摸的打量,她坐在妝檯前,對著夏芒吩咐:「你去給我煮一盞茶來,濃一些。」
對於這破天荒的要求,夏芒怔愣了一下才領命而去。
喬元冬不慣喝濃茶,而且從來不在睡前喝茶。
領導這是要幹啥?
夏芒去了茶水間,將六安瓜片換成了碧螺春,為了滿足需求,她還特意多倒了一點茶葉進去。
端著茶進屋的時候,喬元冬梳洗完畢。
她著一件雪白雲紋寢衣,一頭烏絲如瀑般披展在腦後,面上未施脂粉,卻也清麗動人。
榮珠和雲秀都已經退了出去,只有禾環和禾蘭在裡間鋪床。
喬元冬一個人拿著一卷書坐在窗前,就著面前的燈盞看得認真。
夏芒將茶輕輕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喬元冬端起來一口一口地抿著。
茶湯很濃,她卻如飲甘露,像是全然感覺不到那苦澀意味。
夏芒看著她這般行為,竟沒來由地開口勸了一句。
「夜色已深,夫人少飲些茶吧,不然夜裡難睡。」
喬元冬飲茶地動作一頓,似乎才想起來身旁還站著一個人。
她微微朝夏芒側了側頭,淡淡道:「無妨。」
夏芒於是不再說話了,站在一旁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走了。
「你把這膏子拿去用吧。」喬元冬忽然而來的一句話,讓夏芒倏然回神。
她這才看到喬元冬手邊的那個精緻小瓷盒。
天青色如玉般的青瓷小盒,圓圓如一塊璞玉般靜靜挨在喬元冬的手邊,襯得她指節纖細秀致。
毒藥?!
夏芒因為白日烏宏義沖府的陰影,這會兒只覺得夫人莫不是要毒死她?
喬元冬全然不知道夏芒這些小心思,她拿起那盒子將它遞到夏芒手裡。
「你在那外頭坐了那麼久,只怕被蟲子咬得不輕,這藥拿去好好擦一擦。」
要是留了疤,以後怎麼跟安哥兒交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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