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亭麗必須緊捂住自己的嘴才不至於發出驚叫。
這一幕太驚人, 也太刺心,她甚至無法確定陸世澄還活著。
有兩個人過去小心翼翼察看,其中一人忽然嚇得往後一縮手。
「他醒了!」
「醒了就醒了, 鬼叫什麼?!」邱凌雲瞪著眼睛罵道。
陸三爺擺擺手,那道光束再次從陸世澄的胸腹處緩緩向上移去,忽一瞬,那光定格在了陸世澄的臉上。
陸世澄被光刺得睜不開眼。
陸三爺示意手下把光亮從陸世澄的臉上移開一些。
起初幾秒,陸世澄一動不動伏在地上, 這令他看上去像一片毫無生命跡象的枯葉。
沒多久,他開始艱難地轉動腦袋打量四周環境。
他這一動,聞亭麗掌心幾乎掐進手心裡, 她斷定陸世澄傷得很重, 因為每挪一下,他都要無聲喘息很久,他的後腦勺似乎也受了傷,頸後的襯衣領子全染紅了。
最後,陸世澄緩緩抬頭望向腳邊方向的陸三爺。
沒有多餘的表情, 這一眼卻令人不寒而慄。
有個人從陸三爺身後走出來惡狠狠掐住陸世澄的下巴:「看什麼看?三爺,要不要教訓他一下?」
陸三爺慢條斯理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我有幾句話要跟他說。」
眾人散去後, 院子裡便只剩陸三爺和陸世澄。
一陣風吹過, 陸三爺陰著臉推動輪椅靠近陸世澄。
陸世澄在地上微微喘著氣, 雙眼卻牢牢盯住陸三爺。
陸三爺輕輕嗤笑一聲:「我最討厭你這樣看著我,明明還是個孩子,卻總是用這種審視的眼神打量我和二哥, 有時候真讓人心裡發毛, 可每當我察覺不對勁回頭看你, 你就低頭玩自己的玩具,那模樣再乖巧不過,這樣會偽裝,整整騙了我們十來年!早知道你猜到了真相,你以為你能活到成年?若是一早就除掉了你這個禍根,我和二哥又何至於被你坑害得這麼慘!」
說到此處,陸三爺泄憤似地捶打起了自己的雙腿,他的兩條腿竟像是兩截枯木做的,「砰砰砰」一陣怪響。
陸世澄無聲笑起來。
笑容里有快意、有嘲諷、有挑釁,唯獨沒有愧疚。
這表情狠狠刺痛了陸三爺,他黑著臉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把槍對準了陸世澄。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陸世澄非但沒有半點懼意,笑意反而更深了,那是一種赤裸裸的鄙夷和嘲弄。
陸三爺額角一跳,忽又陰惻惻笑了起來:「不行,現在就殺了你的話,未免也太便宜你了。老頭子的印還在你手上,眾廠子和銀行的事務等著交接,且讓你再多活兩天,等我把本該屬於我的東西一一拿回來,再對外宣布你的死訊也不遲。」
他將上半身向前一傾,頗有興致地端詳陸世澄的臉。
「是不是恨透了三叔?再恨又能怎麼辦,輸了就得認栽!」
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從裡到外都笑透了。
「瞧瞧你的樣子,人人都說你跟你母親長得像,我卻覺得你的神情跟你父親如出一轍,尤其你現在這個眼神,當年你父親就是這樣打量我和二哥的!」
一提到陸世澄的父親,陸三爺眼神里湧現出赤裸裸的嫉恨。
「是,他是正房太太生的,我和二哥是人人瞧不起的南洋雜種,他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照理也該知足了。可他偏偏以兄長自居,處處對我們指手畫腳。那一年,我和二哥只是想做點自己的小事,你父親就說我們敗壞了陸家的門風,執意要把那件事捅到爹那兒去!」
他放聲冷笑:「我真想不明白,他究竟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他是未來的大家長,等他正式當了家,我和二哥只能過仰人鼻息的生活!可他還要處處跟我們過不去,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陸世澄面無表情撐起兩隻胳膊,試圖向外挪動,但他顯然傷得很重,每次只能挪動半寸的距離。
陸三爺不緊不慢推動輪椅跟上去,驀然一拐彎,車軲轆恰巧壓住了陸世澄的手指。
陸世澄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可他無法喊出聲,只能硬生生扛著。
聞亭麗看得渾身發顫,但理智告訴她,此刻貿然出去救人的話,連她也會沒命,不行,她得等一個恰當的時機。
可是這場面實在殘忍,讓人不忍再看,她緊緊閉上眼睛。
「疼不疼?」 陸三爺的語調聽上去分外和悅,「我早懷疑你不是啞巴,現在只有你我二人,疼的話你就喊出來,只要你肯開口向三叔求饒,再誠心誠意代替你父親給我重重磕三個響頭向我賠罪,我就饒你一命。」
場子裡死一般的寂靜,陸三爺一嗤:「論性子倔,陸家沒人比得過你。」
他愉悅地拍了拍掌。
那幫人奔進來。
「好好看著他。鄺志林還沒落到我們手裡,今明兩天是最關鍵的一戰,這邊一定要多加人手,萬不可有任何閃失。」
「三爺放心。」邱凌雲朗聲說,「路口已經安排了四個人把守,廠子裡還會留下四個人,除此之外,我爹一忙完就會帶人過來,我敢保證,今晚這地方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鄺志林那邊是重頭戲,曹幫主已經親自帶人過去了,三爺您自管帶人前去跟曹幫主接應。」
陸三爺沉吟片刻,又問:「邱堂主可找了大夫過來?事成之前,千萬別讓這小子死了。」
「放心,我爹都安排好了。」
陸三爺並未接茬,而是冷不丁朝牆頭的方向掃視過來,聞亭麗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好在陸三爺的視線並未在牆頭停留,而是在圍牆上的樹梢上掃視,仔仔細細環顧一圈,重新把視線挪回地上的陸世澄身上。
「別看他不言不語,算計起人來可是心狠手辣,切不可掉以輕心。」
邱凌雲聞言,立刻拿著繩子上前給陸世澄綁了十來圈,又用布條勒住了陸世澄的嘴,這才拍拍手起身,幾個嘍囉笑道:「少堂主,你這也太當心了,一個重傷之人犯得著這樣嗎?」
「謹慎些總沒錯。」
陸三爺這才是邱凌雲露出賞識的表情:「今夜就辛苦諸位了。」
眾人齊力將陸三爺的輪椅抬上車,發動汽車,一行人離開了廠子。
邱凌雲吩咐身邊人:「把他拖到倉庫里去。」
幾個人開門捻亮了燈,把陸世澄擱在倉庫最裡邊的角落裡。
四個人歪七扭八坐了一地。
悶坐片刻,邱凌雲對著自己的胳膊猛拍一巴掌,罵道:「破地方蚊子這麼多,現在還不到一點鐘,真要是坐上一夜,還不得被咬成滿身包?你們兩個出去買點蚊香來,再順便再買點酒和宵夜。」
幾人互望一眼,買蚊香是假,買酒和宵夜才是真。
「少堂主,這附近好像沒什麼像樣的夜宵店。」那兩人為難地說。
「囉嗦!」邱凌雲從腰間掏出一把匣子槍,「近處沒有,不知道往遠處找一找?我爹快來了,這裡有我看著,你們還怕有什麼閃失不成?平日殺人放火從不眨眼,小事上倒是磨磨蹭蹭。」
把兩個嘍囉支走後,邱凌雲轉頭對剩下那個說:「阿生,你到外面去守著,我有兩句話要問這姓陸的。」
阿生撓撓頭,起身退出去了。
等到四下里無人了,邱凌雲踱到陸世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說:「沒想到啊,你陸世澄也有今天。」
地上半點聲響都無,邱凌雲蹲下去用槍管撥了撥陸世澄腕上的金表,表情既羨慕又不忿,「切」了一聲,一把薅住陸世澄的衣領子。
「你小子的身手不是很不錯嗎?像上次那樣站起來狠狠揍我啊!別像一條喪家之犬躺著不動。」
他這一搖撼,陸世澄鼻端突然溢出一抹鮮血,臉色也蒼白到了極點。
邱凌雲一愣,罵道:「你且裝死。」
雖如此,也只得把陸世澄撂回地上,然而不甘心就這樣作罷,於是低聲陰著臉問:「你老老實實告訴我,聞亭麗跟你上過床沒有?」
陸世澄雖仍閉著眼睛,卻皺了皺眉。
邱凌雲冷笑:「一試就叫我試出來了,罵你你沒動靜,一聽她的名字就有反應,也對,今日要不是惦記去赴她的約,也不會誤中我們的圈套。若非早對她動了心思,何至於接二連三幫她解圍。我問你,你跟聞亭麗睡過幾次?說話!別裝死!」
忽又曖昧地笑起來。
「你不說也沒關係,回頭我親自驗驗她的身不就知道了。」
那笑聲極其下流無恥。
陸世澄冷不丁睜開雙眼,眼神凌厲無比,讓邱凌雲心裡不禁一寒。
邱凌雲啐道:「想殺人啊?!你以為你還護得住聞亭麗,你自己都要死了!」
他起身對著陸世澄的小腿重重踹了一腳。
陸世澄咬牙閉上眼睛。
「疼了?」邱凌雲得意至極,「你不是硬氣得很嗎?我告訴你,這是你欠我的。我跟聞亭麗青梅竹馬,要不是你和姓孟的橫插一腳,她早就是我的老婆了!」
踹過這一腳,邱凌雲罵罵咧咧走到另一邊撿起地上的一根鐵棍,回來冷笑道:
「總算老天開眼,你小子既落到了我的手裡,上次你羞辱我的帳總要跟你算一算。」
說完這話,邱凌雲高高揚起手裡的鐵棍,對準陸世澄的小腿掄下去,
陸世澄面色一變,勉強翻了個身,吃力地向門外挪去。
「想跑?」邱凌雲獰笑著再次掄起了鐵棍,「我要的也不多,只需打斷你兩條腿就行了!橫豎你現在一身傷,別人也看不出哪些傷是新添的!」
因為使了全力,鐵棍在半空中帶起一陣「呼呼」的風聲。
這一棍掄下去,陸世澄的腿非斷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砰」的一聲,邱凌雲手裡的鐵棍應聲而落。
邱凌雲直勾勾望著自己的手腕,一臉發懵。
下一瞬,他看清自己的手腕上有大股鮮血淌下來,頓覺毛骨悚然:「槍!槍!是誰!」
一面慘叫,一面慌手慌腳想要把自己的槍從腰帶里扯出來,然而右手使不上力氣,雙腿也直發軟,唯恐自己再挨第二槍,捂著手腕踉踉蹌蹌朝大門方向跑。
「快來人!阿生,阿生,這地方有埋伏!」
外頭的阿生早持著槍闖進來,偏在這時,第二發子彈從窗口方向射出,準確地擊中了阿生。
接著是第三槍,這一次,子彈擊中了邱凌雲的屁股。
再然後,倉庫上方的燈泡也被擊碎。
這幾槍連貫又乾脆,頃刻間讓四周陷入了黑暗。
邱凌雲和同伴慌作一團,那位藏在暗處的槍手不只槍法極准,還異常果斷和冷靜。出於求生的本能,他們不得不忍著劇痛向外爬,同時扯著嗓子大喊救命。
然而,二人的呼救聲並未持續太久,就因為傷勢太重而昏死過去。
倉庫再次陷入了死寂,有幾個人輕手輕腳從窗戶上方跳下來。
半個鐘頭後,幾輛汽車從外頭駛進來。
「咦,凌雲這小子怎麼也不開個燈。」領頭的男子揚聲喊道,「凌雲?凌雲?」
喊著喊著,邱大鵬忽似覺得不對勁,沉著臉從腰間拔出槍,腳步也隨之變緩,異常警惕挪到倉庫門口,忽然大吃一驚:「凌雲!凌雲!快醒醒!誰這麼大的膽子!」
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無數道燈束射過來。一班人緊隨著邱大鵬跑過來察看地上兩人的情形,另一撥舉著槍小心翼翼進倉庫察看,旋即又白著臉退出來。
「不好!邱堂主!陸世澄不見了!」
***
陸世澄昏昏沉沉注視面前的濃霧。
四周黑幽幽的,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前方浮著一盞燈,像在指引他向前走,他跌跌撞撞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極亮的所在,自己的身軀變得極幼小,有個人緊緊抱著他。
「別往後看,當心綁匪追上來。」他當即認出那是母親的聲音,母親抱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他聽見自己小聲哭著說。
「爹爹……爹爹怎麼沒跟上來?」
「爹爹他、他在後頭跟壞人談判。」母親似乎很難過,眼淚如斷線珠子一般落到他領子裡。
他不敢說話了,因為他想起了剛才那短促的幾聲響,像春節的爆竹聲響,那之後,父親再也沒出現過,而母親,也是在這聲響之後身體才開始發抖。
他越想越害怕。
「媽媽,那些人為什麼要把我們抓起來關這麼久,我沒有做壞事,世澄很乖,我要去找爹。」
母親卻像是聽到了什麼,一把捂住他的嘴,惶惑張望一圈,二話不說抱著他朝另一個方向跑過去,那是一棵大樹,樹上有個樹洞,但因為尺寸太小,只能容得下小小的他。
「他們開著汽車,我們跑不遠的。」母親顫聲說,「好孩子,你先在這裡躲一躲,接下來不管聽到什麼,你都不許發出一點聲音,記住了沒?」
他嚇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只忍了兩秒便哭著伸出小手:「媽媽,我要媽媽。」
母親用力把他塞回樹洞,急速地說:「媽媽沒在開玩笑,聽我說,待會要是你敢發聲,你就永遠都見不到媽媽了。等到外頭沒有動靜了,你再悄悄出來,對著太陽相反的方向跑一里地,就能看見漁民和村落了,到那時你才可以喊救命,小澄的數學最好了,告訴媽媽,公館的電話是多少?」
他哽聲說出那個數字,然而依舊死死摟著媽媽的脖頸兒:「我不要跟媽媽分開。」
母親突然打了他一巴掌。
他傻眼了,這是媽媽第一次打他。
緊接著,母親紅著眼圈捂住他的嘴,咬牙叮囑道:「再出聲會死的!你聽媽媽講,待會那些壞人會想方設法引你出去,但越是聰明和勇敢的孩子,就越不會上他們的當!只要你乖乖的不吭聲,媽媽很快會來找你!一切都是對你的考驗,不能喊,更不能出去!記住了嗎!」
他含著眼淚點點頭,母親在她額頭上留下萬分眷戀的一吻,果斷掉頭,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一面跑,一面對著前方喊:「世澄,世澄!你們把我兒子還給我!」
不一會,來了一輛汽車。
「看到了!她在那!」
他恐懼地蜷縮在樹洞裡,眼淚止不住向下掉,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一個人不需要發出聲音,也能哭。
遠遠地,傳來幾個男人的聲音。
「跑得倒是夠快,怎麼只有你一個,你兒子呢?」
母親恨聲說:「被你們的同夥擄走了!」
「放屁!」
母親放聲大哭:「錢也拿到了,你們到底還要怎樣?你們的同夥嫌分贓不均,又打算用我兒子再敲他祖父一筆,剛跑不遠,求求你們,快幫我把我兒子追回來!」
「別聽她胡說,我看那孩子就藏在這樹林子裡,喂,小少爺,你媽媽在我們手裡,你再不出來,當心我們把你媽媽吃掉。」
他一聽就急了,差點就從樹洞裡鑽出來,但是臉頰上的刺痛讓他猛然想起了媽媽的那個巴掌。
媽媽說了,如果他發出聲音,就再也別想見到媽媽了,媽媽從來沒有騙過他。
緊接著,林子裡傳來一記脆響,像是巴掌甩在臉上的聲音。
「你聽,你再躲著不出來,我們就把你媽媽打死了。」
有好幾次,他想不顧一起爬出去,但是媽媽的叮嚀仿佛化作了一條看不見的繩索,一遍遍把他重新圈回到樹洞裡。
「只要你乖乖的不出聲,媽媽很快會來找你!」
對,他們一定在騙他,一個人痛的時候會哭的,可是外面根本聽不到媽媽的聲音,說不定媽媽已經逃跑了。
他咬緊牙關,淚眼婆娑抱著膝蓋一動也不敢動。
再後來,那幫人走了,外面變得安靜異常。
沒有人聲,也聽不見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全世界仿佛只剩他一個。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讓他再也沒法乖乖聽媽媽的話待在樹洞裡,他慌手慌腳爬出去找媽媽。
林子裡果然一個人影都不見。
地上有大片暗紅色的液體,媽媽不見了。那幫壞人也不見了。
他慌張地蹲下來望著那片紅哭,可是,他的喉嚨里像是被無形的東西堵住,突然就哭不出聲來了。
他惶惑起身,繼續無聲哭著四處找媽媽,找著找著,忽然記起媽媽的叮囑。
「對著太陽相反的方向跑一里地。跑!跑!只要你乖乖的,媽媽很快會來找你!」
他埋頭跑了起來,跑了沒多久,後面傳來了汽車的聲音,那些人又回來了。
「小少爺,別跑了,你媽媽在找你。」
他一聲也不敢應。
但他們還是追上來了。
這個時候,耳邊再次響起那種爆竹般的聲音,這次卻是從對面射出來的,而發出慘叫的則是後面車上的男人。
迎面來了一大幫人,領頭的是幾張熟悉的面孔。
「澄少爺。」幾輛車飛快開到他身邊,有人一把將他摟上車。
他拼命扭動著,極度的焦憂讓他胃裡泛起一陣強烈的噁心。
「別怕,別怕。「中年男子摟緊他安撫,「好孩子!大爺和太太呢?」
媽媽,媽媽,快救媽媽。他在心裡大喊,但無論他喊得再響,喉嚨里也無法發出半點聲響。
他開始渾身發抖,掙脫著跳下車找尋媽媽。
他沒有亂喊,媽媽也該遵守承諾來找他了。
但媽媽失信了。無論他找到哪裡,都沒能再見到媽媽的身影。
眼前忽一暗,四周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廠房。
陸克儉在耳邊冷笑。
「我說你為什麼這樣恨我們,原來是為了替你爹娘報仇?」
「那件事明明做得天衣無縫,你究竟是何時猜到是我和二哥做的?」
忽又變成了邱凌雲的求饒和慘叫。「有埋伏,救命!」
一片黑暗中,有道人影朝自己飛快奔過來。
他的視線其實早已模糊了,但他隱約覺得來人很熟悉。
「砰砰砰砰——」
那不是爆竹聲,是槍聲。
「陸先生,陸先生。」有人焦急地小聲喊著。
是她!
他的心房忽被一種模糊的擔憂所攫住,伸手想要把她推開。
別管我,快走!
誰知抓了個空。
他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急忙睜開眼,就聽耳旁有個人充滿驚喜地說。
「陸先生,你醒了。」
(本章完)